那天僵持了起码十几分钟。
正当路人都围过来时,离他们非常近的一个水上滑梯——忽然下来了好几辆水车。
一辆接着一辆,水柱四溅,易朝和阮云荔吵架,没注意,片刻间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吃瓜群众们也发出了声尖叫,顿时四散开。
两人僵持的状态瞬间被打破,同时松开嘴和手,往身后看去。
阮云荔被波及到的最大,头发都湿了,贴在脸上,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看上去还真有点落汤小狗的感觉。
易朝摸了摸他的脸,连忙给他擦拭水分,连忙拉着他从原地离开。
那天的架,后来也没吵下去。
当时的场景,正好和面前奔流的人群、漫天的水幕重合,不同的场合,却给人一种似曾相似的感慨。
大约是身边还是之前的那个人——虽然已经褪去了青涩稚嫩。
“我青春期的时候,好像经常和你吵架。”阮云荔回忆。
易朝不知道想到什么,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道:“你那叫找茬。”
阮云荔一顿,“我才没有。”
易朝嘲讽:“自欺欺人?”
阮云荔重复道:“我才没有。”
他想了想,理直气壮道:“而且我明明记得,那天是你先招惹我的。”
“哦,”易朝语气淡定,“我先咬的人。”
阮云荔:“……”
他再想耍无赖,也记得那天是他先动的口。
易朝一顿,继续道:“我为了让你咬我,故意招惹你,是这样吗?”
阮云荔心里恼羞成怒,面上保持淡然,“是啊,你这人真奇怪。”
易朝:“……”
眼看两人竟然又要因为八百年前的事情吵起来了。
易朝及时止住了话题,深吸一口气,忍耐道:“专心看喷泉吧。”
“好哦,我也是这么想的。”阮云荔道。
两人同撑着一把伞,伞面还是倾斜的,忽然,海面上的喷泉溅起一道几十米高的水花,随着风飘向游客们,又被雨伞给挡了下来。
水珠淅淅沥沥从伞面上滑落。
阮云荔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忽然道:“那个盆,能不能给我一个?”
易朝不明所以,却还是递给了他。
阮云荔拿在手里,对着伞沿接水。
他白皙的侧脸透着几分乖巧,接水的动作也很专注。
易朝没说话。
现在这个场景,说来也奇怪,他们两个都觉得,这辈子应该都不会这么平和的站在一起了,可这一幕偏偏发生了。
没有吵架、没有针锋相对,只是安安静静站一起,看海面上和灯光混一起的喷泉。
只是看着对方时,又难免感觉到陌生。
正当易朝回神,视线重新看向阮云荔时。
阮云荔接好了水,往易朝胸膛上一泼。
易朝:“……”
他咬了咬牙,终于忍无可忍,松开伞柄,攥住了阮云荔的胳膊——他的胳膊很细,握在掌心中时,彷佛稍微用力就能给他折断,可又柔软到令人忍不住更用力点。
易朝没忍住,掌心收紧。
罪魁祸首吃痛后蹙眉,紧接着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装傻道:“怎么了。”
又是一道喷泉溅下来。
阮云荔刚干了没多少的头发,又湿了,软趴趴贴在额头上,看着有几分可怜,十分具有迷惑性。
他眨着眼睛,眸光闪烁着心虚的光,视线往下,能看见他嘴唇嫣红,水珠从脖颈滑落,停留在半露的锁骨上,打湿了衣服。
易朝喉结滑动,猛地松开了手。
第24章
从喷泉广场回去后, 众人已经被水给浇了个够呛。
阮云荔跟在易朝的身边,看着易朝身上的水时不时流下来, 难得有点心虚。
不过他倒是想得开, 觉得既然已经泼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不如表现的有点担当。
于是他很快又坦然起来。
其实进了喷泉广场的嘉宾, 身上都已经湿透了, 像落汤鸡似的,哗哗往下滴水,只有阮云荔的衣服不滴水, 混在其中,倒显得有些突兀。
符泽方道:“我去, 你是全程都没把伞放下来啊。”
阮云荔闻言,轻咳一声, 又悄悄看了看易朝。
不是他没把伞给放下来, 是易朝没把伞给放下来, 他始终被一把伞给保护着。
倒是易朝……
回去后, 阮云荔和易朝同处一室。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两人从回来后, 不对, 从路上就一直没说过话,进门后更是显得生疏, 房间里安静到落针可闻。
阮云荔抬头看了眼摄像机, 表情稍微有些不自在, 他的视线偷偷往易朝的方向看。
易朝进了卫生间。
门没关,阮云荔能看见他对着镜子伸出了白皙修长的手……然后摸到了衣服下摆上。
然后, 他拧了一下。
淅淅沥沥的水声瞬间从卫生间里响起, 可见这衣服确实是透了。
阮云荔:“……”
刚才泼人的时候没感觉到, 现在站在房间里,他摸了摸自己已经快干燥的衣服,良心忽然痛了一下。
不过就一下,并不多。
*
白天玩得太累,晚上没怎么尴尬,阮云荔就睡了过去,等醒过来时,易朝已经收拾好床铺起床,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他还没睁开眼,就做贼似的,摸了摸旁边。
床凉透了,估计走很久了。
下楼后,就见易朝似乎拿了本书在看,旁边是已经准备好的早餐。
阮云荔忽然恍惚了下。
面前的场景,和很久之前的很多个早晨重合了起来。
阮云荔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十分喜欢磨蹭,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做作业总会磨蹭到晚上才做完,洗漱完后,差不多就到十一二点了。
晚睡的情况下,白天肯定也起不来。
所以周青笠每天叫他起床时,可谓三催四请。
有些时候,易朝在他们家门口等得不耐烦了,就会进他家来等着,边等边拿出书来看,偶尔还能做几道题。
阮云荔从家里二楼下来,总能看见易朝低头看书的侧影。
有时候时间还早,他能在家里吃个早餐,边吃边和易朝斗嘴——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易朝听着。
有时候来不及吃早餐,阮家做饭的阿姨就会把他的早餐交给易朝。
然后阮云荔顶着一头乱发,慌里慌张坐上易朝的车。
路上,他和易朝哀嚎没了饭吃。
易朝就会变魔术似的,把饭塞给他,顺道再嘲讽两句。
阮云荔不可避免的,感叹了句青春。
在他的注视中,易朝似有所感,缓缓抬头——阳光从客厅前的小院子里照进来,正好打在两人中间,形成了丁达尔效应,透过那道光,两个人都彷佛发着光。
“你醒了?”旁边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种平静。
阮云荔这才发现,客厅里竟然还有另外的一个人。
沈绘容端着早餐盘子,微笑道:“今天的早餐很丰盛呢,都是易朝给大家准备的,你过来尝尝看。”
“哦。”阮云荔应了一下。
他没看见的是,在他朝着餐桌走过去后,易朝再次抬起了头。
*
接下来的几天,嘉宾们照常录制节目。
阮云荔原本觉得他和易朝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会尴尬,然而等真的住一起后,他才发现,其实他和易朝的作息不一样,除了晚上睡前,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是等他醒了后,易朝已经不见了。
这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繁忙的时候,时间是过得最快的,眨眼间,水上之城的录制也完了。
结束拍摄的当天,阮云荔还是和易朝同一班飞机回去的。
没办法,谁让他们两个住在同一座城市。
郑文诗去机场接机,万万没想到能撞见易朝,不仅如此,阮云荔和易朝站在一起,远远望过去时……姿态可以算得上亲密。
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