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等着瞧好了。”江照在郁里对面放下餐盘,取出自己带来的筷子,道:“如果郁里留在了红A,你就要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为你的傲慢与轻视向他道歉。”
“谁都知道双A好进难留,你要是诚心帮忙,他当然能通过这次月考,但这一次不被刷掉,不代表下一次不会。”
“那就留到这学期末,道歉改为期末总结大会上。”
“好啊。”白樱樱道:“那他如果被刷下去呢?”
“你想怎么样。”
白樱樱盯着他的侧脸,很久才缓缓道:“你从京朔退学怎么样?”
“你疯了吧。”话音刚落,夏若就摔了筷子:“就算你因为这样拿了第一,难道就值得高兴了吗?”
苏子亦也道:“别啊小巫……不是,白樱樱,犯不着这么狠吧。”
于沉道:“这样的赌注,校方不会同意的。”
周傲懵逼道:“别答应啊大班,她就是个疯婆子,赌徒!”
郁里素来只听说红白竞争激烈,但双方斗成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这两位大班长简直就是不共戴天。
他下意识看向江照。
后者的目光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郁里在桌上敲:“别€€冲€€动。”
敲完才想起来,江照看不懂。
他低头去拨弄手表,于沉也在一旁道:“江照,你不会蠢到把自己的命运压在一个哑巴身上吧。”
郁里拨弄手表的动作停下。
下一秒,就听江照懒懒道:“成交。”
众人还没离开食堂,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
校论坛已经飞速盖起了高楼,在支持白樱樱还是江照的投票上,前者明显支持率更高。
“白樱樱厉害啊,也只有她能把江照逼到这种份儿上了。”
“他俩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仇吧!”
“每一届红白班长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仇!”
“江照是不是疯了,居然要支持一个哑巴,白樱樱弃权肯定有她的道理,她不愿意要的人,又能有什么值得留的?”
“江照觉得自己别具一格慧眼识珠呗。”
“保护我方江神,我相信他的眼光,他看好的人我也肯定看好!”
“那什么,只有我觉得这个小哑巴乖酷乖酷的吗?要是我被江照这么下注,出食堂的时候腿都得软,但他今天走出去的时候真的好平静好平静啊!”
“他是哑巴你能指望他闹出什么动静?”
“不是动静!但是他真的全程都没有慌过哎,白樱樱过去挑衅的时候他就很认真的看着对方,真的又老实又冷静的啊啊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我好喜欢这种啊!”
“长得真的好乖宝啊,我妈病都要犯了啊啊疯狂扭动。”
“楼歪了啊校友们……”
红A一行人回寝室的路上,苏子亦和周傲的唉声叹气就没停过,反复在唠叨江照为何那么冲动,时不时又看一眼小哑巴,然后第N次仰天长叹。
进入寝室楼梯,郁里忽然发出蚊子似的:“哼嘤€€€€”
江照停下脚步。
周傲和苏子亦齐齐看向他。
郁里抖着睫毛,抬手掩鼻子,又没忍住:“哼……嘤,哼。”
几个喷嚏打的他眼泪汪汪,睫毛变得湿漉漉。
江照略略让开一步,道:“楼道灌风,快上去吧,别给吹感冒了。”
周傲目送两人离开,然后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道:“哼,哼,哼。”
苏子亦:“……”
第7章 戴上眼镜是人,摘了眼镜是屑。
寝室楼也分两个单元,两个楼梯,两个班的学生互不交涉。
据说以前红白双A的学生是没有被隔开,直到很多年前出了一次较为严重的斗殴事件,校方才重视起来,认为学生不该在非学习之外的地方产生不必要的摩擦,该冲的时候冲,该养精蓄锐的时候就该好好养精蓄锐,这才给两班迎来了多年的午休和平。
郁里被江照带上楼,又哼嘤了几回才算停下。
那动静又细又小,也不知到底是从鼻子还是嗓子发出来的。
江照递过去一张纸巾,郁里自己擦了擦眼泪。
京朔学子争分夺秒,这会儿该午休的都午休了,不午休的则还在班级里奋笔疾书,此刻寝室走廊四下无人。
“为€€什€€么。”那只在他手腕上显得格外粗犷的大屏手表再次举在江照面前:“要€€帮€€我€€说€€话。”
郁里眼珠总是这样乌油油的,像长熟的黑葡萄,像黑曜点了漆。
无害平静,却又带着莫名的吸附力,仿佛可以无声地吞下所有荣辱与喜怒。
时间倒退到昨天下午。
初夏的云细碎地散在西方的空中,残阳半退,余光把碎云晕染成橘红。
“你这小朋友。”辫子男挽起了袖子,道:“肖肖,哥可上了啊,打废了找你爸出医药费啊。”
疤脸看上去还有点担心:“你可是好不容易才考进的京朔,这么干不会被开除吧?”
郭肖后退一步,被郁里刺激狠了,反而心平气和起来:“只要不在学校,校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拳风呼啸而至,一只脚迈出拐角€€€€
“傻€€逼……”电子音一出,那只穿着蓝纹运动鞋的脚便蓦地一旋,少年侧身躲过了那可怖的大拳头,顺势把沉重的书包甩了出去,好巧不巧地砸在郭肖身上。
“你€€死€€了。”
冰冷无情的电子音让那道身影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郭肖欺负自己学校的人素来是不自己动手的,毕竟万一把自己搞伤了传出去也不好听,他一把将砸过来的书包扔在一旁,道:“把他手表给我砸了。”
疤脸的目光刚落在手表上面,就发现那玩意儿迅速在眼中放大,尚且来不及反应,眼睛便传来重锤击打的痛楚。
那种痛是酸胀,眼珠子仿佛要被砸进脑子里,又好像马上要被什么东西捏爆一般。
他艹了一声。
郁里拳头不大,但正是因为不大,故而集中击中某处的时候,那疼才格外尖锐和无法忍受。
后方辫子一击未中,翻身又冲了过来:“你小子有点本事啊。”
郁里借着疤脸不受控制地屈膝躬身流泪的时候,一脚蹬在了他的膝盖上,那力道让疤脸后退几步,却叫郁里借到力气腾跃而起。
他目光如风如雷,劲瘦腰肢在空中猛地一拧,膝盖跟着抬起,重重撞在了辫子的下巴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快,狠,准。
像曾身经百战。
郭肖重新点起的烟又一次落在了地上。
擒贼先擒王,郁里落地之后毫不停留,如利刃一般冲向了那位小当家。
郭肖反应极快地一躲,不料他上方拳头挥过来,下头居然还扫了一腿,当即身量不稳,人屁股还没落地,郁里就猛地骑了上去,白嫩却狠厉的拳头重重砸在他脸上。
“臭€€傻€€逼€€怕€€了€€没€€臭€€傻€€逼€€怕€€了€€没€€臭€€傻€€逼€€怕€€了€€没€€臭€€傻€€逼€€怕€€了€€没€€臭€€傻€€逼€€怕€€了€€没€€臭€€傻€€逼€€怕€€了€€没……”
拐角处的那只脚收了回去。
脚步继续向前,雕花的寝室牌出现在眼前,上书:601。
“怎么说呢。”江照开始掏钥匙。郁里的眼珠就一直盯在他脸上,认真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江照找到钥匙,思考道:“我跟白樱樱是血仇。”
郁里:“?”
“她提出的条件,我如果不接受,倒是显得我怕了她。”
“……”郁里觉得他们真的好有毛病,退学这种事居然也是可以随便拿来当赌注的。
虽然刚刚接触这里,但郁里也发现京朔的确是一个让人专注的好学校。竞争氛围很热烈,但师资力量和学习环境都是不可多得的,而且京朔威名在外,能从京朔毕业,也能给未来履历更镀几分金。
江照打开了房门,径直走向卫生间,手指很快覆满泡沫。
“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我就绑在了同一根绳子上,现在的结果是你必须要留在红A,你对这一点有什么疑问吗?”
郁里摇摇头,又点点头。
江照仔细搓着手指,从手心到手背,从指缝到指尖,道:“说说看。”
郁里低头输入,删删减减的时候,江照已经洗完了手。
“我€€觉€€得,课€€程€€对€€我€€来€€说,会€€越€€来€€越€€难。”
难怪午休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座位上摆弄了那么久的笔芯。
江照擦着手,道:“这是肯定的,你刚来的时候对京朔比较新鲜,心理应该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而且知识量一下子摄入的也没有那么多,所以还算比较好接受。可是京朔的A班课程向来不是均速,而是会越来越快的,你们之前学校跟京朔的进程又不一样,你需要补得东西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吃力。”
郁里长长的睫毛张着,看了他几秒,然后走了进来,也开始洗手。
江照拿了酒精喷雾,喷了喷门框,然后靠上去,一边随手喷向旁边,一边道:“怎么,这就没信心了。”
被水冲刷的手指细细白白,一段段的像极了青葱。
郁里沉默着,取过自己的毛巾擦干净手,然后转脸看他。
江照放轻声音:“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
郁里移开视线,走出来,半晌才重新举起手表:“你€€方€€便€€把€€用€€不€€到€€的€€学€€习€€资€€料€€借€€我€€吗。”
他平静的眼眸里出现了细微的波动,江照只是两秒没有回答,他便重新按了一下表上的按键:“没€€有€€也€€没€€关€€系€€我€€会€€自€€己€€搞€€定€€的。”
他走向自己的床铺,低头脱鞋。忽闻江照笑了一声:“我用不到的资料,你在下次月考里也是用不到的。”
郁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能补一点是一点,总不好让别人把正在用的东西借给他。
江照拉了个凳子坐下,随手从桌上抽出几本书,偏头看他,道:“你要求是不是有点太低了,现在我们是命运共同体,我不帮你,难道要真的从京朔退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