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萧远岱满头问号。
“意思就是姜愿已经弯道超车,也不用给市政厅交罚款,只有你,萧二呆,等生日一过就准备掏钱吧。”纪戎抱臂在一旁看了好大的笑话。
他们几个年纪相仿,姜愿最小,也是正好赶在二十八岁前确定了终身大事。
纪戎忽然想起昨日夜里他起身去洗手间,孟厌揉着眼睛爬起来,睡眼惺忪地跟过去,直愣愣扒在门边看他。表情颇为无辜,像一只非要守着人上厕所的小狗。
没忍住疑惑,纪戎接机询问姜愿,“你说,是不是因为临时标记的缘故,孟厌有点太依赖我了?”
“不是,这跟临时标记有什么关系,那玩意儿最多维持半天。”主动撩闲却被秀了两脸的萧警官撸起袖子佯怒,“不要再秀了死兔子,知道你老婆很粘人了,走了走了。”
萧远岱来了一趟,用杨羽换走了纪戎。楼下张扬示爱的大明星只晒了会儿太阳,就虚弱地靠着楼梯说是中了暑,被同手同脚还差点把自己绊倒的姜医生扶进了孟厌的隔壁病房。
纪戎倒也没去哪儿,他只在家、拳击馆、研究所这三处来回跑。
上午在家做好吃的,去拳击馆看一眼,再去城东南的研究所陪孟厌吃午饭,小睡个午觉后大老远赶回城北家中做晚饭,下午又跨越城区赶到研究所,夜里宿在病房里陪床,大早上再赶着早高峰往家奔。
白日里一大半的时间都用在路上,很快就被孟家盯上。
一大筐草莓,前几天孟厌捏着草莓蒂趴在阳台上一颗一颗小口地啃,不知不觉间竟然啃完了。
杨羽坐在病床边给孟厌削苹果。
今天孟厌看起来很虚弱,也有些紧张。
鼻子里插上了氧气管,手上还扎了针在输液,他靠在床上行动不便,抓耳挠腮不想麻烦杨羽。
耳朵不好的卷毛小杨眼睛直盯着手里的水果刀,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自然接收不到孟厌的信号。
“你不喜欢吃苹果?”等皮都削完了,杨羽终于察觉。
孟厌犹豫片刻,小幅度摇头,又点头。
和喜好无关,他只是不想麻烦别人。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不爱啃苹果。
其实他的喜好很不分明,什么都可以,不仔细想,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那就只吃两瓣吧。”说着杨羽削了两块小果肉,递给孟厌,剩下的他自己吃了。
他又觉得有些好笑。
苹果是萧远岱买的,皮是他自顾自削的。可见他俩都有这样的毛病,总喜欢把自以为好的东西给别人,也不管别人如何。
杨羽依旧是那副亲切随和的模样,只是上次无名木牌前的几句话,叫敏感的孟厌看出了点别的。
无害与温和之下,是被层层覆盖住的冷淡与清醒。
好像也就萧警官能逗着他动点真实情绪。
“别紧张,纪先生快回来了。”杨羽又朝着孟厌弯了弯眼睛,他起身去洗干净手,回来坐在病床边接着打毛线。
是一件淡黄色毛衣。
一直隐隐觉得奇怪的点这才破芽而出。
都说杨羽是纪戎的远方表弟,但杨羽一直称呼纪戎为“纪先生”,从没叫过他“表哥”。
孟厌咬着苹果,小声叫了一声,“杨羽。”
他俩最近常常聊天,为了方便,杨羽特意将电子手表里语音快速转为文字的功能打开了。
手腕发出震动提醒,他抬头看向孟厌,缓声问:“怎么啦?”
孟厌眨巴着眼睛,总觉得杨羽有心事。
他试图说些高兴的事,“萧警官说,你马上就可以装人工耳朵了。”
“是人工耳蜗。”杨羽纠正他。
孟厌并不懂什么是人工耳蜗,他只希望杨羽能真正高兴起来。
说话间,忽然有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病房的门被大力推开。
“孟厌?”一声不确定的呼唤让孟厌顿时脸色煞白。
进来的正是他名义上的哥哥,孟献。
孟献昨天顶着张受伤的肿脸去了趟台场监狱,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听暗中监视纪戎的人回禀,说纪戎为了照顾生病的伴侣天天往第四军医院跑。
直到看见孟厌的这一刻,他才知道之前的猜测全都错了。
纪戎口中的那个“孤儿”并不是指薛景。
原来“坑害孤儿,夺人家产,毁人前途”,说的都是孟厌。
作为加害者,他最清楚不过了。
孟厌在联盟基因库的匹配对象居然是纪戎?这到底是什么概率?
不管怎么样,纪戎已经发现孟厌不是他的亲弟弟,更不要提孟厌曾经在斜府街呆过,是薛孟两家合谋的受害者,也是见证者。
孟厌体内的禁药到底还有没有残留?万一被研究所检查出来可就完蛋了。
想到这里,孟献的眼神阴沉下来,上前想查看孟厌的身体情况。
“这位先生请你出去!病人需要静养!”坐在椅子上的杨羽立马起身,警觉地挡住了孟献探究的视线。
“起开。”孟献本就烦躁,一把推开碍事的omega。
杨羽的腰猛地撞到了床头柜,在金属剐蹭瓷砖带来的刺耳噪音中,他顺手握起那把一直没有套上塑料保护壳的水果刀,悄悄藏在身后。
病床上靠着的人情况很不好,手背上满是输液留下的针孔,乱糟糟的头发黄得很不均匀,显得脸色更差了。
四目相对,惊恐从孟厌的眼神里溢出来,短急的呼吸下,他猛地吐出一口血,脖子和前襟霎时猩红一片。
杨羽吓得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按提示铃。
研究所不比正经的医院大楼设施完备,只有一个护工,医生来得也不够及时。
这声尖叫先引来了隔壁的病人。
“这是怎么啦?”一声清亮的声音横插进来,将病房内紧张对峙的氛围扯散。
孟献回头看清来人,顿时愣住,伸出去探查的手缩了回来。
“诶?这不是孟大公子吗?”闻声而来的是时下大热的明星江术白,漂亮优雅的白狐omega,大街小巷铺满了他的广告代言,月前还在某汽车集团的商宴上和孟献碰过杯。
这一愣神就错过了时机。
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跑了过来,一看清孟厌的情况顿时紧张起来。
戴着口罩的那位语气焦急,呼出的雾气全扑在宽大的镜片上,“完了,完了,怎么还在吐血?病人呼吸急促,情况不妙,小董,赶紧测一下血压。”
“家属出去,不接受探视了,病人情况很不好,不知道撑不撑得过去,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病房关上前,耳尖的孟献又听里头的医生念叨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之前抑制剂打下去会出现反作用,不是C级omega吗?”
孟献被隔在外面,透过房门中间的磨砂玻璃远远朝里看了一眼。
明明什么也看不清,他却好像突然看到了曾经紧紧跟在身后叠声叫着哥哥的那个小矮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胆小懦弱,又成了这幅油尽灯枯的模样。
有点索然无味了。
隔壁的大明星也杵在一旁没动,孟献收回目光,回神与江术白寒暄,“江先生怎么在这里?”
“我腺体不舒服,来住院调养,这里环境好,我躲几天清闲,还请孟少爷代为保密。”江术白的狐狸眼笑起来颇为惑人。
“孟少爷呢?里面那小孩儿是您亲戚?”
孟献下意识否认道:“不是,我认错人了。”
“既然这样,那我送孟少爷下去吧。”江术白礼貌伸手,示意孟献先行。
楼下有警卫,隔壁住着大明星,确实不方便做什么了。
幸好孟厌看起来也没几天能活,算了。
孟献和江术白说着客套话,转身下楼,没发现陪床的那个卷毛omega一直捏着水果刀站在他身旁。
直到他拐出长廊,杨羽都没放下那把刀,直忍得浑身发抖。
锋利的刀锋已经划破了手指,渗出的血珠很快被随意抹去。
看来禁药并没有被发现。
孟献走在林荫小路上回过头,又看了看窗帘紧闭的二楼。
虚惊一场,白冒着风险跑了趟台场监狱。
而且,好消息,孟厌还要死了。
正暗觉庆幸,忽然头上一沉,发间微凉。孟献疑惑伸手,摸到一滩腥臭黏腻,头顶的鸟叫声里好像还透着挑衅。
“艹。”
他快步走出小路,钻进车里扯出纸巾狂擦遭殃的头发。
好他妈晦气。
第35章 假装被风吹倒了
穿着白大褂的碎嘴医生摘下口罩和黑框眼镜,赫然是警犬萧远岱。
纪戎走进病房,第一时间查看孟厌的情况,又对着萧警官一通批判,“让你把口罩戴好,非要装模作样戴个黑框眼镜,雾气都扑到镜片上,搞得这么不专业,幸好孟献没起疑。”
“啧,怎么还跟爸爸挑上了。”萧远岱从窗帘缝里确认看戏的唯一观众已经离开,自觉出去换掉行头。
真正的医生姜愿由于性格太过耿直,被江术白老师手把手教了半天还是演技尴尬,几句台词说得越发不利索,最终被萧远岱换了下来。
江术白的到来也不是巧合,是被姜愿特意请过来帮忙的。
武装保护加上潜在的舆论压力,引孟献来探视的同时,可以最大程度保证孟厌的安全。
姜愿为人低调,这个忙会给他添不少麻烦。不知怎么回事,一向最怕麻烦的姜医生对这事还挺积极,只说和联姻对象是利益互换,没有白占人便宜。
等闲杂人等走清,病床上的孟厌才坐起身,慢吞吞地推着输液架,想去洗手间洗掉手臂上画出来的青紫。
好不容易才好看点的头发又变丑了。虽是一次性染发剂,枯黄的颜色也能留个三四天。
玫瑰味的大明星omega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只有他成天丑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