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村民有的戴着草帽,有的拿着锄头和镰刀,甚至有的人还拿着鱼叉,鱼叉上还有一尾不断抖动着的活鱼,就匆匆被叫来了。
“村长咋突然让咱们聚在这里?”
“上次聚在这里,还是新来了一批媳妇。”
“难道……又有新一批的媳妇了?”
“不知道,等村长出来吧。”
就在这时。
众人看到,一个穿着得体的年轻男人,走上了礼堂的主席台。
“这谁啊?”
“讲故事那个,讲的用502替换润滑剂的那老兄。”
“他来干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道。
薛深握着主席台上的麦克,咳了咳,“各位父老乡亲朋友们,我是山下来的薛老师。”
“受咸村长所托,他让我来给各位讲一讲外面世界的法律……”
不等薛深说完。
下面瞬间哄闹起来,一片吵吵嚷嚷的。
“法律?”
“大张旗鼓地把我们叫过来,就为了这个?”
“我们家地里的丝瓜还没捉虫呢,我得赶紧去捉虫。”
“谁说不是啊,我们家菜园里还有蚂蚱子,那可是高蛋白,给我儿子炸一盘,他最爱吃了!”(凤凌淼淼:有的地方蚂蚱真能炸着吃,我吃过,不是地域黑,别喷!)
“对!我们不需要,没时间!不听!!”
薛深也不恼,淡淡地问了一句:“那你们懂法律吗?”
“这有什么不懂的?”
“杀人犯法,偷东西犯法,抢劫犯法。”
“是啊,有啥不知道的?”
“就是就是。”
薛深一手扶着麦克,一手支着下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那么你们觉得,吐痰犯罪吗?”
第240章 无罪释放
“吐痰?”
“啥?吐痰还犯罪?”
“疯了吧你,吐痰咋可能犯罪?”
“he€€tui!我现在就吐了一口痰了,你能抓我吗?你能让我蹲监狱吗?”
众人议论纷纷。
有嬉笑的,有嘲讽的,有不屑一顾的。
唯独,没有人把薛深的话当回事儿。
薛深说:“从前有一个人,他叫张三。张三在五十楼吐痰,李四刚好抬头,痰落进李四的嘴里,这种行为构成犯罪吗?”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抽旱烟的老头手里的烟袋一抖,“这肯定构成犯罪,这么缺德了,还不抓起来?”
“就是啊。”
“在我们村里,往别人嘴里吐痰的,那是缺了大德的。”
“这还用问?”
薛深微微一笑:“很抱歉,这不构成犯罪,甚至不违反法律,只是违反道德。”
众人:?
薛深抛出第二个吐痰的问题:“如果,张三有严重的传染病,能通过唾液传染,感染上病毒之后死亡率百分之百。现在张三从五十楼吐一口痰,李四刚好从楼下经过,抬头的时候,痰落进李四的嘴里。这种行为,它构成犯罪吗?”
薛深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周围人脸上的表情,从轻蔑到疑惑,从疑惑到慎重。
在场的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坐在原地双手捧着脸,冥思苦想,好像在思考什么人生难题。
“啊这……”
“这个,应该构成犯罪吧?”
“李四必死无疑了啊,人都死了,要是不定罪,是不是不太合理啊?”
“是啊,这都不定罪,李四的家属不得把法院给拆了?”
薛深打了杯水,战术性地喝了一口水,徐徐地说道:“构成犯罪。”
众人一喜。
有一种期末考试考了满分的惊喜感。
薛深继续问:“那么……是构成故意杀人罪,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构成投放危险物质罪,还是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呢?”
众人:“……”
喜没了。
有一种期末考试考了满分,但是被发现老师算错分数了的悲催感。
随后。
薛深说道:
“李四刚好从楼下经过,痰刚好掉进李四嘴里是小概率事件,张三不能提前预知,所以不构成故意杀人罪。”
“投放危险物质罪和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需要对不特定多数人的安全造成重大影响和危害,而张三在五十楼吐痰并且刚好掉进人嘴里的概率极低,不宜认定。”
“但是……”
“张三对于李四的死存在过失,所以,如果痰里含有张三的传染病病毒,并且感染李四导致死亡,则张三的行为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
薛深话音落下。
周围的人恍然大悟。
有一种,豁然开朗,茅塞顿开的舒适感。
就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突然有那么一个人拨云见日,让他们看到了光。
“法、法律……还挺有趣的噢~”
“这这这,吐痰还真的能构成犯罪。”
“那我以后不随便吐痰了。”
“不对啊,以前村支书在镇子上开会,回来给咱们讲过法律,就跟那蒙汗药似的,讲了不到五分钟,我梦都做了好几个了,没觉得有趣啊。”
“这薛老师挺厉害的啊。”
“薛老师,您是律师吗?”
“您是不是那种,很厉害的大律师?”
薛深摇了摇头,他哪里敢在这承认自己的律师身份。
不过,薛深没正面回答,而是问道:
“你们知道,一个真正厉害的大律师,是什么样的人吗?”
众人求知若渴,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像是幼儿班里的小朋友,听到老师说发水果了的时候,一副渴望脸,“什么样的人?”
薛深笑了笑,说道:
“当犯罪嫌疑人亲口说他杀人了,你根据证据判断出他无罪,真相水落石出后,他真的无罪。”
“当犯罪嫌疑人亲口说他无罪,你根据证据判断出他杀人了,后来真相水落石出后,嫌疑人和辩护律师都进去了,敲锤的也没能幸免。”
众人哗然。
有人问:“薛老师,你这不是骗人吗?罪犯都杀人了,咋还可能无罪啊?”
薛深从主席台上走下来,没拿麦克,而是走入了人群之中,说道:
“有一种杀人,叫做正当防卫。”
“有一种杀人,叫做紧急避险。”
“有一种杀人,叫做意外事件。”
“有一种杀人,叫做没有期待可能性。”
“按照法律规定,在这些情形之下,杀人,都是无罪的。”
薛深边儿上。
有个在织毛衣的白头发老太太。
原本,她就是听到喇叭里的广播声,跟着来凑个人头的,对法律也不感兴趣。
她一直在低头织毛衣。
可是,听了一会儿之后,老太太抬起了头。
又听了一会儿之后,老太太织毛衣的针,把毛线球和她自己的围裙都织在了一起,把红色线团和黄色线团都混搭着织得乱七八糟。
衣服上西红柿炒蛋的图案,也因为她听入迷了,而织得歪歪扭扭,像西红柿吐了一样。
老太太抬头看向薛深。
突然,问出来一个关键问题。
老太太问的是:“薛老师,这不是法律的规定吗?那律师有什么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