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了是个自我安慰的一把好手,陆邀在柜台前都把他放下了,他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意犹未尽。
陆邀捏捏他后颈叫他回神:“不是能蹦吗?”说着就冲柜台抬了抬下巴:“就剩两步路了,自己蹦到后面去坐好。”
虞了一边暗戳戳嘟囔“小看我啊,我从门口开始蹦都没问题。”,一边扶着柜台抬起手上的那只脚,稳稳当当往后面蹦。
这里杵在柜台和桌子的直线距离上,正好可以让周斐他们看清楚他明显发肿的脚踝。
虞了蹦到凳子旁刚要坐下,一抬头,那边儿几个人还在望着他。
虞了:“……”他说什么来着,男人就不该被公主抱,很容易就能招来一……二三四双异样的眼光。
五个人面面相觑,这一次,关证做了那个出头鸟:“虞了,你脚怎么了?”
周斐立刻接话:“撞床尾上了?”
陆邀一个眼神扫过去,周斐立刻闭嘴了。
虞了:“什么床尾,我是昨天下午下楼时候不小心拧了一下。”
昨天下午他们集体出门了,刚好错过。
关证一听,拧得死紧的眉头骤松,面部表情阴转多云,又飞快转晴:“那个,不严重吧?”
语气都带着股大石落地的轻快。
虞了:“不严重,昨天晚上睡之前敷过了,也上了药,快消肿了。”
“那就好。”关证嘲讽地望着周斐,话却是在对虞了说:“你好好养着,扭伤不能用力,不然好得很慢。”
王文嫣将关证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觉挑高了眉尾,周斐则是默默扭过脸,装作一切与他无关。
睡前被夸大到半夜,某些人的一张嘴是欠抽了。
虞了冲他比划一个k,拉开凳子坐下,陆邀就坐在他旁边。
他在楼上时一个人抱着平板玩黄金矿工,陆邀上去问他无不无聊要不要下楼,他以为能有什么乐子就点了头,没想到只是换个地方,换台设备,继续黄金矿工。
等级还变低了,都不能抓钻石。
赵小松来的时候,虞了正在问陆邀他能不能去院子里坐,陆邀很好说话地摇头:“不行。”
“来个原因,”
虞了说,说完想到什么,又在陆邀开口前飞快补充:“你不准说有没什么!”
陆邀刚编辑好一封群发邮件,敲下发送键:“在你恢复之前,离开房间和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你只能选一个。”
“……”虞了:“你是怕我摔死吗?”
“什么摔死?”赵小松扒着柜台,眼巴巴瞅着虞了:“了了哥哥,你还好吧,今天脚还疼吗?”
虞了这才发现赵小松在,笑眯眯拍拍他脑袋:“很好啊,早就不疼了。”
“对不起。”他撅着嘴小声说:“我反省过啦,以后一定好好走路,不会撞着别人了。”
他把一张印着奥特曼的卡片递给虞了:“了了哥哥,给你的无限免费卡,以后你可以在我的冰粉摊上随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我请客!”
奥特曼的眼睛还被水写笔涂成了两个黑色咸蛋。
虞了发誓,这是他收过最特别的礼物了,值得纪念。
“还有这个。”赵小松又放上来一个装着泡沫打包盒的袋子:“我妈做的甜糕,可好吃了,一定要趁热吃!”
虞了一并欣然接了,并盛情邀请赵小松一起留下来吃晚饭。
“不啦不啦。”赵小松一本正经像个小大人:“舅舅还在我家呢,我这个主人得回去招待!”
虞了哥俩好地跟他碰了碰手:“行,那就下次一定。”
赵小松撒开脚丫子跑了,虞了闻着甜糕可香,问了一圈都没人吃,那就只能他一个人吃独食了。
“有纸吗?”虞了戳戳陆邀肩膀,他刚刚找了一圈没看见。
陆邀:“在你右手边抽屉里。”
柜台后一共就那么大点儿位置,坐两个人就有点转不开了。
虞了右手脏着,左手过去逼仄又不顺手,加上抽屉卡得紧,试了两下无果,又去戳陆邀:“老板,你这抽屉老化有点严重啊。”
陆邀看了一眼,合上电脑。
虞了以为他能从别的地方变出一包纸,结果是他被他从椅子上抱起来,转手放在了柜台上坐好。
陡然变成现场坐得最高看得最远的人:“……”
后头拿那几道目光再次齐刷刷盯过来时,虞了已经麻木了。
“我觉得我是只小鸡崽子,被你拎来拎去。”虞了盯着面前帮他擦手的人,语气幽幽。
陆邀:“不高兴?”
虞了哼哼:“没面子。”
陆邀:“那一会儿给你拎回来。”
虞了:“……”
他默默低头将电脑扭过来面向自己,左手握着鼠标:“咦,怎么漏了这么多金矿,这把无了。”
陆邀笑着将纸扔进垃圾桶。
-
虞了的腿在慢慢恢复,据说能持续十天半月的雨季也到来了。
当虞了知道陆邀在这样的暴雨天里每晚都要进山守山的时候,人都傻了。
“不是,雨这么大,山上路又滑,晚上视野又不好,这个时候进山是不是太危险了,就不能等雨停了再去吗?”
“就是因为下雨才必须去。”
陆邀穿上雨衣,调整着帽子上的电筒:“黛瓦镇的每一个男人都是守山人,都肩负着守山的职责,但是镇上年轻人不多了,让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冒着大雨守山我不放心。”
虞了:“可你去我也不放心啊……陆邀!你还笑得出来?!”
没办法,他一副小妻子舍不得丈夫出门的架势真的让陆邀很难不感到心情愉悦。
“放心吧。”陆邀揉揉他脑袋:“这不是我第一次在雨季守山了,山上每道坡每条路我都熟,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放什么心,虞了放不了心!
看着陆邀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在漱漱雨幕中,他惴惴蹙紧了眉头,甚至有种想要冲上去陪他一起进山的冲动€€€€
……还是算了吧。
好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指不定陆邀一个人时好好的,带上他反而危险了。
关上大门回到房间,匆匆洗完澡,他就趴在窗户边往进山的方向努力看,可惜镇上没有路灯,外头黑漆漆一片,除了细密的雨丝和摇晃的铜铃,什么也看不见。
第一次想要埋怨,黛瓦山太大了。
九点,十点,十一点,十一点半,往常睡觉的时间到了,虞了的生物钟定时开始发挥功效。
可是他犯了困,却睡不着,听着铜铃在疾风骤雨中被撕扯发出呼啦啦的声响,心脏也仿佛被吹起飞了,悬在半空不上不下落不着实处,吊得人难受。
十二点,一点,再到两点,雨似乎小了些。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看着窗外,心说怎么还不回来。
眼皮已经打了无数场架,就是不肯彻底合上。
凌晨四点刚过,楼下终于有了开门的动静,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虞了听见脚步声在他门口停下,大概是发现他睡觉没有关门,外头的人推门进来了,脚步声放得很轻,怕吵醒他。
脚踝传来熟悉粗粝的触觉,虞了悬了一晚上的心彻底放下,困意看准时机汹涌袭来。
他偏了偏头,小声叫他:“陆邀。”
陆邀检查完,拉了被子给他盖上,声音压得很低:“嗯,是我,吵醒你了吗?”
虞了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还摸索着想去拉他的手。
陆邀伸手牵住他。
“下雨了,是不是又开始痛了?”
虞了半梦半醒,声音软绵又含糊,和窗外吵杂的雨声对比鲜明,挠得人心痒,
陆邀:“还好。”
虞了:“你没摔跤吧?”
陆邀:“没有,没摔。”
虞了:“唔,那就好……”
陆邀看着明明困得不行还要硬撑着把关心的话问完的虞了,心口软得一塌糊涂。
把他的手塞进被子,掖好被角:“睡吧,了了。”
雨季第一天,凌晨四点二十,熬了大半宿的虞了终于沉沉陷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循环,陆邀每天晚上冒着大雨出门,到了凌晨才回来,而虞了纵使再困,也一定要等着陆邀安全回来了才能放心入睡。
偶尔一次虞了白天睡了个饱,难得陆邀晚上回来时他还精神着,能拉着陆邀给他揉揉手。
“别总是熬夜了。”陆邀说:“困了就早点睡。”
虞了头也没抬:“不行。”
陆邀看着他:“为什么?”
虞了反问:“那你又是为什么每晚回来了都要来看看我?”
陆邀没说话,虞了也不是真要听答案,把人噎着了他心情就好:“没办法,雨太大了,你不回来我不放心,不放心还怎么睡得着。”
外面很吵,屋里却很静。
陆邀目光从虞了脸上移到窗外,等待着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在潮湿的空气里慢慢蒸发,随后抽回手起身。
“早点休息吧,明天起就别等我了。”
等不等又不是陆邀说了就能算数的,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虞了身上。
何况第二天的天气从下午开始就有点不太对劲。
陆邀走后不到一个小时,雨势陡然变大,雨点又大又密集,铺天盖地砸下来,液体与固体猛烈碰撞,声音响彻天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