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邀走过去。
虞了左手拉住软尺0刻度的位置,仔细丈量着自己需要的尺寸,怕自己又像上次一样忘记,一边量一边用手机备忘录几下。
“侧过来。”他说。
陆邀侧身面对他,顺势半靠在身后的书桌上,垂眼看着他拿着软尺在自己身上比划。
虞了跟他闲聊,笑道:“我还是头一次离英雄这么近。”
陆邀:“怎么说?”
虞了:“你啊,在伍时为国效命就不说了,就连高中最混的时候都能把险些误入歧途的同学拉回正道,不是英雄是什么?”
陆邀笑笑,不置可否。
虞了:“哎,你跟沈宇说的那些话真的还是假的?”
陆邀抬了眼:“哪些?”
虞了:“当然是你的那些要求。”
陆邀眼角微动,视线落在他脸上:“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真的。”虞了语气轻松:“看来我运气不错。”
陆邀在他的指挥下抬起右臂:“怎么说?”
虞了量好臂展,低头记下数据:“我赶在你遇到下一个符合要求的人之前遇见了你,还不算运气好么?”
说完后良久没有得到回应。
虞了抬起头:“想什么呢,给点反应啊陆先生。”
陆邀抱起手臂:“虞了,你思想有问题。”
虞了好久没听他这样连名带姓叫自己了,浑身不习惯:“什么问题?”
陆邀:“一般情况下,与概率相关的才能说运气,必然条件下不适用。”
虞了将软尺缠在手指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不是先有条件才有的你。”
陆邀像个条理清晰侃侃而谈的哲学教师:“是因为有了你,所以有了那些条件,你才是影响我主观思想的客观存在,我这么解释,你能理解么?”
虞了拖长嗓子哦了一声。
陆邀眯了眯眼:“哦?”
虞了:“可沈宇说你那会儿老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不跟笨蛋玩儿’,要照你刚才这么说,我要是笨点€€€€”
“我确实不爱跟笨蛋玩。”
陆邀看出他的故意为之,于是截了他的话头,在他变脸之前好整以暇补上下句:“不过是你的话,再笨一点也没关系。”
虞了想绷住的,但是实在没绷住。
下一秒笑逐颜开,抱住他奖励似的飞快亲了一口:“哥哥嘴真甜,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靠近轻松,再想撤退就难了。
他甚至来不及松手,就被人就这这个姿势勾着腰拖进怀抱。陆邀一手掌心囚困似的摁在他后腰,一手捏着他的后颈,不客气地低头吻上。
这是第多少次了?记不清。
然而虞了还是适应不了陆邀难掩粗暴的吻法,大脑撑不过十秒就会被拉入混沌,陷入晕眩。
他的力气在陆邀面前约等于无,打又打不过,挣又挣不开,最后往往只能是喘着气软绵绵任欺负。
偶尔被欺负狠了,索性攒着力气还嘴咬一口,可惜吓不到人,还要被冠上爱撒娇的名声。
雨声淅沥的夜晚是天然的暧昧温床,夹着雨丝的空气凝聚的风吹不散上升的温度。
它顺着凌乱的衣领窃窃钻入,又在退出时绕着被印上痕迹的侧颈温吞缭绕,最后带着从唇畔泄露的低吟,飘飘悠悠浮向远方。
几乎被摁着嵌入怀中的距离,误打误撞使得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来的亲密。
于是这一次不需要模糊的心跳为牵引,也不需要情绪的交换感知,只是单纯的贴近,便被以最直观的方式告知了对方的情动。
原本轻松的氛围逐渐被黏绵取代,酸软阵阵荡遍全身流向指尖,虞了有点儿勾不住陆邀的脖子了,稍稍分开些,他紊乱的呼吸便无处可藏。
额头相抵,鼻尖相触,他们以近在咫尺的距离对望。
一个是模糊朦胧中的忐忑,一个是丛生翻涌又被压抑的贪婪,它们彼此吞噬,又彼此渴望。
胸口腾起的未被命名的情绪饱胀到无处宣泄,虞了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指尖轻轻蜷起,勾住陆邀肩膀的衣料。
“要继续吗……”
他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稍一偏头,便是唇瓣间细微的摩擦。
贴在他腰际的手骤然添上了力气,陆邀呼出的气息烫得虞了轻颤,只能偏过头,收紧手臂紧紧抱住他。
“了了,我去洗个澡。”
陆邀闭上眼睛,喉结滚动间吐出低哑一句:“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考虑€€€€”
“你是不是忘记我们不是第一次了。”虞了忽地打断他:“你想要我考虑什么?”
陆邀的呼吸在他话音落下后明显变得粗重,喷洒在虞了后颈时,让虞了无端产生一种下一秒就会被咬的错觉。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用掌心捧着陆邀的脸。
睫毛颤得厉害,说出的话却大胆得叫人难以招架:“我说过的,你是我男朋友,不是别人,不用总忍着,我允许你对我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去洗澡可以,要不要…带我一起?”
第49章
浴室的窗户同样留了一条缝隙,从虞了的位置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柴房屋檐下蜷缩在一起睡觉的水财和大黄。
温热的水淅淅沥沥从头顶洒下,水珠沿着眉心下淌,从鼻尖坠落时,虞了被捏着下颌抬起头,水滴和唇瓣一起被吻住。
浴缸的水龙头被打开,随着水流注入慢慢增多,它跌落其中的声音也从响亮慢慢转为沉闷。
陆邀的吻很温柔,像每次从他头顶拂去落花,又一如这夜的风和雨,交织着掠过山川河流,屋脊树梢,在天地广阔中悠远地纠缠。
最后,风和雨双双停歇在院子里盛满寒露的绣球丛中,泥土湿润的地上满是摇落的花瓣,遍地被雨浇透的芬芳。
升温的空气慢慢上浮,慢慢堆积,慢慢膨胀,直至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然后被窗缝外偷窥已久的风溜进去一股脑冲散。
湿润的低温掠过,虞了眼中偶尔短暂地浮起一丝清明,却又会在下一秒烟消云散。
眼睫间凝结的水汽慢慢化成水珠滚进眼睛,虞了不舒服地眨着眼,仰着头去看灯,灯光映得他眼神失焦,眉心紧蹙。
混沌,迷惘,他陷在一场由心爱人亲手为他悉心编织的梦魇。
水汽在灯光的折射下呈现在他瞳孔中是数不清的彩虹色,光斑绚烂。
虞了目眩得看不清眼前的人,也看不清他额头因隐忍而跳动的青筋。
风掠过墙头稍作休整,又攀上屋檐,像是怕踩碎瓦片,极轻,极慢地跳过每一匹青瓦片,和着骤雨敲打的声音弹奏起灵动舒缓的旋律。
温柔攻陷之下,受过前车之鉴的心防被无声无息降至最低。
浴缸被水填满了,温度偏低的水慢慢淹没直下颌,虞了仰起脸枕进掌心,每一个毛孔都在水中放松舒展。
不防温水正在被慢慢煮沸。
有人掐准了时机,压抑的风暴在顺从与不抵触中逐渐被释放。
虞了在舒适圈停留太久了,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茫然许久,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已经跳不出这片几近沸腾的水域。
他失足间从浅海沉入到了勘不到底的深海,而海底虎视眈眈的生物已经不再满足于他温吞的下沉速度,以强有力的触手圈住他,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几乎强势地将他往海底拖拽。
等到一切变得不可控,虞了努力想要睁大双眼,想要出声说些什么,可是这些艰难在脑海中组织完整的话还没能出口就已经支离破碎。
浴缸底部太滑了,脚掌蹬不住,脚尖和膝盖一次又一次地打滑,撞上坚硬的陶瓷边缘。
陆邀吻去他成串跌落的泪珠……声音低沉沙哑:“撞疼了?”
虞了闭着眼睛说不出话,肩膀瑟缩偏过头,成串泪珠在水面荡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风吹得雨丝再次嚣张灌入窗沿时,虞了终于离开这片逼仄灼热的水域。
他以为的结束到这里却才是开始。
屋子外面雨下得更大。
乌云正当空,伴随着忽明忽暗得闪电,豆大的雨滴成串砸在地面,像是被打翻的珠玉滚落人间,鸣彻山川。
狂风在雨帘中穿梭呼啸,肆意妄为,撞得槐树茂盛的树冠挣扎摇摆,却因为生根于原地无处躲藏,只能悉数承受着肆虐,树叶花朵无力反抗地散落了一地。
最脆弱的树梢被折出夸张到极限的孤独,仿若疾风再不心软,下一秒它就会被拦腰折断。
这场山雨酝酿得太久了。
连日的晴朗积聚了太多的上升气流,让这场大雨的雨势一阵强过一阵,声音响彻天地,仿佛没有尽头。
与它的声势浩荡相比,窗外铜铃声微弱得毫无气势,只有偶尔一两声争气,得以断断续续飘进房去,小心翼翼灌入听者耳膜。
虞了偏过头,透过泪水折射的灯光落在他眼中显得光怪陆离,让人眼花缭乱。
呼啸的风声掠过房顶的屋脊时,他被轻轻吻住掌心。
走廊烛影轻晃,这个喧嚣的夜还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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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晨光投进山间时,腰间轻揉按摩的触感消失了。
虞了在不安稳的睡梦中很轻地蹙了下眉头,下一秒却又因为疲倦而陷入更深一层的沉睡,没有能睁眼。
等他被脸上温和的触碰吵醒时,太阳已经快要升至正空。
“乖,吃点东西再睡。”
陆邀端着一碗已经晾好的小米粥坐在床边。
虞了还是困,视线只能模糊装进陆邀的身影轮廓,他坐起来被喂着喝完粥又躺回去继续睡,全程连眼睛都没有完整睁开过。
脚步声离开又进来,虞了隐约感觉到盖在腿上的被子被掀到一边,膝盖被握住时,被那双手支配的惊惧油然而生。
他偏头抓住陆邀的手腕,受惊一般睁开一条眼缝。
陆邀抬头看着他,场景重叠,让他想起了昨晚最后抱他去浴室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