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抽屉,抓了两支笔放到桌面:“你说这个?”
看得出来它们年岁挺久了,塑料外壳有了很明显的磨损痕迹,而最惹眼的是它们还有一个共同点:笔帽被咬得皲裂变形。
陆邀拿起看了眼,轻笑出声。
桌角上还放着个相框,那是上次视频时虞了就给陆邀看过的,不过视频里再怎么对焦,也不如亲眼见的来的真实直观。
三个男生,虞了站在中间,被两边同学搭着肩膀,他则是对着镜头笑嘻嘻用双手比了个“耶”,清爽帅气,朝气蓬勃,是会一眼讨所有人喜欢的程度。
虞了见他爱看,干脆转身去把自己厚到快积灰的一本相册给翻了出来。
回去没地方坐了,虞了拿开男朋友的手,用他腿当凳子,相册放在桌上,倒着从他还在咬奶嘴时候的照片往前翻。
陆邀抱着他,下巴懒洋洋枕在他肩上,听他兴致勃勃跟自己讲解每张照片拍摄时发生的有趣的事。
从幼儿时期,到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虞了回忆起过去的幼稚,把自己都讲乐了,发现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回应。
偏过头,掌心呼噜他头顶,短寸有点儿扎手:“你困了吗?”
“没有,只是发现一件事。”
陆邀将相册往回翻了一页,点了点其中一张照片:“英语演讲竞赛现场?”
虞了点头:“对。”
照片上的男生看起来比相框里高三时期的模样还要青涩些,穿着白衬衫,西装裤,头发梳得整齐,光洁的额头露在外面,在灯光下对镜头抿嘴笑的模样像个倍受宠爱的小王子。
陆邀看着照片角落的留影时间:“我没记错的话,这一年全国决赛地点是在萱中?”
“好像是诶。”时间太久,虞了都忘了,经他提醒才想起来:“我记得是去了萱城来着,那会儿你毕业了吗?”
陆邀:“高三。”
“啊,我才初三。”虞了惋惜:“而且我都没看见你,你去听演讲了吗?”
陆邀:“逃课打游戏去了。”
虞了:“……”
陆邀:“错了。”
虞了撇撇嘴,还能怎么样,算了呗,他跟一个中二少年计较什么。
往后翻的照片大多是合照,而无论人数多少,陆邀始终能第一眼从人群里找到虞了。
在他眼里,虞了就像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颗星,甚至不需要去分辨什么,好像只要他出现在视线范围,目光就能自动追踪锁定。
陆邀:“我得收回之前的话。”
虞了:“哪一句?”
陆邀:“如果你来找我,我不会理你那句。”
虞了好奇:“为什么?”
陆邀抱紧了虞了,吸猫一样埋头在他颈窝用力吸一口:“小虞同学那会儿看起来太乖了。”
“没人会不喜欢乖小孩,十八岁的混账陆邀也不例外。”
……
晚饭之后,虞了带着陆邀出门散步。
他家离芜中不远,虞了就带着陆邀把自己走了六年的那条路带着他走了一遍。
入秋的季节,城里的晚风也变凉了。
这个点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越靠近学校,卖吃的小摊就越多,偶尔还能看见几个穿着芜中校服的学生催着老板动作快一点,一做好就叼着炸串往学校大门冲。
虞了看了眼时间:“看来晚自习还是七点开始,这么多年都没变。”
陆邀:“晚自习?”
虞了:“昂,从七点到十点四十,相当于四节课,前面三节有老师守着,最后一节自觉自习。”
陆邀提出疑问:“所有学生都上?”
“对啊。”虞了奇怪地问:“难道你们不是?”
陆邀:“我们下午五点放学。”
虞了:“没有晚自习?”
陆邀:“住校上一个半小时,不住就不用。”
虞了震惊,他一直以为高中时高强度的学习排班是全国统一,没想到别人那么轻松:“早知道我就转学去萱城了,还在这里受什么苦受什么难。”
路过校门口,正好自习课的上课铃响了,楼底下还没进教室的学生铆足了劲儿往教学楼冲。
虞了望着门口:“我也好久没回去看老师了。”
陆邀:“要进去看看吗?”
虞了摇头:“算了吧,今天太晚了,而且不是所有老师都会留守晚自习,说不定我老师都已经回去了。”
他们绕了一圈,牵着手走上另一边的林荫道。
地上已经有了落叶,只是没有枯黄,虞了时不时踩一下,感慨道:“这条路以前跟同学打打闹闹的走了无数遍,后来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我一个人过来,走着觉得没意思,就再没怎么来过了。”
让人记挂的从来不是什么景什么物,而是当时陪在身边的人,以及一起制造的种种过往回忆,每当想起来,他们还在景里,现实却早已分别,所以才有了触景伤情。
虞了低头踢走一块小石头:“果然还是有人一起走才有意思。”
陆邀嗯了一声:“以后都陪你走。”
“你怎么陪我?”虞了笑起来:“我又不念书了,而且难不成你要每天腾出几个小时陪我飞一趟芜城?”
“走不了这条路,还有下一条。”陆邀:“我们不会各奔东西,所以接下来你想走多久都行,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虞了心头一动,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去看他。
他们正好站在灯光下,光源从头顶倾泻。
陆邀抬手将头顶一片碎叶拂去,微凉的指腹摸摸他的脸:
“了了,去萱城之后,搬来跟我住吧。”
第56章
晚饭都吃了, 虞了理所当然以为陆邀今晚会留在芜城,所以当他知道他还要连夜赶回萱城时,人都傻了。
“你还真一天跑个来回啊?”虞了拧着个眉头:“不累吗?”
陆邀:“见家长的事情应该心怀虔诚, 怎么会累?”
虞了:“……”
无语。
陆邀笑起来,哄似的捏捏他脸, 见他还是一脸不高兴, 又挠挠他下巴:“乖了,主要我明天还有工作,不得不回去,两个小时而已, 睡一觉的功夫, 不会累。”
虞了眉头还是没松:“你要早说, 中午就不让你跟我一起回来了。”
陆邀:“迟早要来的,早一点总比晚一点显得有诚意。”
“又来这套是吧。”虞了磨着后槽牙:“需不需要夸一下你没有当代年轻人拖延症的通病?”
年轻人?
陆邀不由得挑眉:“嫌我老?”
虞了嘴角差点没绷住, 还好他意志力强大, 硬是给压了下去了:“鲁迅说过, 做人不能太发散思维,陆总,你想太多了。”
现学现卖属实给他整会了。
陆邀哑然失笑, 陪着虞了一句走回去,在小区门口跟他道别:“得走了,八点半的飞机,再晚怕赶不上。”
虞了:“怎么挑这么赶的时间?你工作不是在明天吗?”
陆邀:“回去还要接个人。”
虞了:“什么客户大半夜接?”
陆邀:“不是客户, 是送礼物的人。”
虞了:“我认识吗?”
陆邀:“你应该没见过。”
虞了下意识以为是他工作上的哪位朋友,也没多问:“那好吧, 白白, 落地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陆邀打车走了, 两个人一下子变成一个人的感觉让虞了有些不适应,身边少了个陆邀,感觉迎面吹过来的风都没那么凉快了。
他一个人在楼下坐了一会儿,然后去旁边超市买了一根冰棍,叼着溜溜哒哒上楼。
“怎么就你一个人?”
虞父往他身后望:“小陆呢,你把人落在外边儿了?”
“他回萱城了,明早还有工作。”虞了在门口把鞋子换下:“我妈呢?”
虞父围上围裙,准备进厨房收拾,顺便思考一下宵夜给老婆做点儿什么:“往里走,客厅拆礼物呢。”
礼物当然是陆邀买来的,大包小包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只是看着包装就知道价格不便宜。
虞了见虞母心情很好的模样,咬着雪糕走过去,在礼物堆前蹲下:“都收到些什么了?”
虞母:“不知道喔,还没拆。”
虞了:“那你这么高兴?”
虞母笑眯眯:“我开心的不是收到什么礼物,而是单纯拆礼物这件事,不懂少问。”
“喔。”虞了于是把想要拆只盒子的手默默收回来,拆一份少一分,还是让他母上大人自己来吧。
“小陆走了?”虞母问。
虞了:“嗯,他明天还有工作。”
虞母抬头看他:“现在什么想法?”
虞了不明就里:“什么什么想法?”
虞母慢悠悠:“当然是相亲的想法,我可记得很清楚,某只兔崽子当初说相亲没真爱,成十对得离八对。”
“……”虞了厚着脸皮:“我是第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