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就是那个百分之一,也许更极端一点,是零点一、零点零一,又或许是千亿万人里的唯一。
总而言之,江遥是个具有不确定因素的意外。
而毫无疑问的是,不管出于什么缘由,谢知谨想留下这份特殊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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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遥站在公寓房门前,手中拿着谢知谨给的钥匙,还有三分钟就到他和谢知谨约定见面的时间,他却踌躇不前。
见谢知谨之前,他在心里演练了不知多少遍未知的场景,把所有能想的可能性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企图在见到谢知谨时能以一种相对冷静的态度与对方交谈,可是他还没有踏入这间房间就已经起了怯意。
江遥握了握拳,刚拿起钥匙准备开门,门就毫无预兆从里面被打开了,就像是特地在里头等他。
他吓得一抖,仓惶地抬眼看出现在视线里的谢知谨。
谢知谨面色皓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虽然这丝毫没有减少他的俊逸,但在江遥的印象之中,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疲态,哪怕是高三熬夜熬得最狠的那段时间,谢知谨也是意气飞扬的,他不禁诧异得微微张了张嘴。
相比于谢知谨略显倦意的脸色,江遥倒是一贯的两颊红润,如果忽略掉他眼里的忐忑,任谁都会觉得这几日他过得很滋润安逸。
两人静默几秒,谢知谨错开身体,说,“进来。”
江遥拿着钥匙的手垂下,像是一只闷着脑袋前行的鹌鹑,怀抱着些许不安与紧张跟了进去。
他想了想,转身将门关上,回头时谢知谨已然走到沙发处,正静默地望着他,眼睛深如漩涡,瞧不见眼底的情绪。
江遥将手背到身后,悄然绞紧了,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明明是谢知谨联系的他,见了面却仍是江遥开口先打破僵局,他喉咙发涩,“谢知谨.....”
只是说出这个名字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红。
诡异的沉默像密不透风的茧缠绕在两人之间。
谢知谨身姿挺拔,眼若烟波,依旧高姿态,默然地注视着恹恹的、触手可及的江遥。
江遥因对方冷然的目光而微微发颤,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是一个类似于逃避的动作。
他一动,谢知谨也动了起来,几步抵达他的眼前,江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压在喉咙里的哼叫,就被谢知谨搂着腰压在了墙面上。
他被困在谢知谨的怀抱里,一呼一吸间尽是将他团团包裹起来的清冽气息。
江遥垂在身侧的手猝然收紧,不知所措地与近在眼前的谢知谨对视,唇瓣微动,谢知谨冷声道,“别说话。”
他像得到指令的机器人本能地闭上了嘴。
谢知谨凝望着他,微凉的掌心贴住他的脸颊,仿佛要确认他就在眼前,像是品赏珍贵的绸缎一般一寸寸细致地抚摸着,从清秀的眉眼摸到挺翘的鼻尖,指腹又落到红润的唇瓣上,带了点力度揉搓着。
动作越来越重,江遥偏过脸躲了下,喃喃说,“疼。”
见面不到三分钟,江遥第二次躲了谢知谨。
一股如涓流般的戾气在谢知谨眉眼间盘旋不去,他扳正江遥的脸,盯着江遥下唇快要结痂的一点嫣红,问,“贺鸣亲你就不疼吗?”
江遥肩膀微缩,下意识地抿住了唇藏起昨天不小心被贺鸣咬破的小伤口。
谢知谨眼眸深沉,想起月色下拥吻的身影。
他抬起江遥的下颌,含住柔软的唇部,细细描绘着伤口,又轻轻地咬了下去,将即将完好的伤口又咬出了血珠。
江遥痛得推拒谢知谨,可他越是抗拒,谢知谨就亲得越凶。
咸涩的液体冲刷掉深吻的血腥气。
江遥曾经那么渴求谢知谨一个吻,可如今被亲吻却只觉得难过。
为什么谢知谨总能易如反掌地压制他?
他不要再这样了——
江遥咬紧了牙关,将软舌抵挡在外。
无法入侵的谢知谨松开了江遥,眼神染上稀见的愕然,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淡漠,他擦拭江遥唇上的血珠,连同着粘腻的眼泪,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江遥却听懂了。
他摇头,慢慢地推开谢知谨。
江遥哭得倒抽气,靠着墙肩膀一抖一抖的,谢知谨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想牵他去沙发坐着,还没有碰到他,他就将手藏到了背后。
谢知谨的手落了空,没有立刻收回来。
江遥视线模糊盯着洁白的地板看,破了皮的嘴唇痛,乱成浆糊的脑袋痛,住在胸口里会跳跃的心脏也痛,痛得他不敢看谢知谨,怕会有一桶高浓度的盐水浇下来,淋得他倒地。
他来找谢知谨前预想了很多种情况,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该是这样的。
也许以前是,但他现在不能只考虑自己了。
江遥拿手背抹了下眼睛,却止不住汹涌的眼泪,他深呼吸几次才得以断断续续说话,“谢知谨,你能不能不要欺负我?”
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谢知谨,见到的却依旧是平淡如水的神情。
当头一棒。
多日来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江遥泪水决堤,喃喃道,“就是这样的表情......”
谢知谨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江遥语无伦次,“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个表情,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是开心还是难过,为什么只有我在哭,我也不想哭,可为什么总是我在哭?”
“为什么啊,谢知谨?”
谢知谨喉结微微滚动,“江遥,冷静一点。”
对方平淡的语气没能安抚江遥,反而让江遥更加激动,他抽噎着,“我冷静不了,谢知谨,我不是你,我没有办法时时刻刻保持冷静,我好难过,谢知谨,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难过.....”
他藏在心里的话,那些不敢说的,怕被嫌弃的、怕惹谢知谨厌烦的,犹如倾盆大雨,一旦下了就注定要打破平静。
“那天韩清说你喜欢我,可是我觉得他在骗我,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无动于衷,无论我怎么讨好你,你都不理不睬。”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怎么对我都没关系?”
“你要跟我做可以接吻上床的朋友,可如果这个人不是你,我不可能答应,没有朋友是这样的.....如果这是朋友,那我可以和贺鸣,可以和很多人,才不是朋友。”
“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我和贺鸣在一起你不闻不问,这根本就不是喜欢。”
江遥哭得胸膛剧烈起伏,声音破碎地下了结论,“谢知谨,你根本就不可能喜欢我。”
韩清说谢知谨需要的是一份毫无保留的爱,但他已经无法全身心地爱谢知谨。
江遥曾经以为只要他努力够到谢知谨的脚步,就能和对方比肩。
他无条件地献出自己的爱,总有一天谢知谨会给他回应。
他抛却寥若晨星的尊严,一再地降低底线,祈求谢知谨能高看他一眼。
可他忘记了“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最为浅显的道理,轻而易举给出去的东西是不会被珍惜的。
所以他活该被谢知谨耍得团团装,攥紧了“朋友”两个字,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撑到现在。
如果不是贺鸣,他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喜欢是怎么样的?
喜欢一个人,会希望他高兴开心,连掉一滴眼泪都会为他心痛,可谢知谨却只是冷眼看着他崩溃,还轻描淡写地要他冷静——
江遥满脸泪水,在谢知谨靠近的时候痛苦地靠住墙躲避,“不要过来.....”
谢知谨没有听他的话,在他面前停下,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道,“你想要我喜欢你?”
江遥哭得脑子发昏,没回话。
屋里只剩下江遥抽泣的哭声,仿佛随时都会背过气。
许久之后,谢知谨清亮的声音响起,“我会学。”
这已经是谢知谨目前能得到的最优解,他顿了顿,声线绷紧,“那你呢,不是最喜欢我吗,能不能继续喜欢下去?”
平淡的语气下暗藏不着痕迹的示弱。
江遥震惊地看着谢知谨,连哭都忘记。
谢知谨给他擦眼泪,说,“别哭了。”
太过激烈的释放之后,江遥有φ火gewoci¥推荐点儿缺氧,呆呆地站着不动。
谢知谨又说,“跟贺鸣分手吧。”
江遥猛然清醒过来,用力地咬了下唇,呜咽着坚定道,“他喜欢我。”
谢知谨静候他的下一句。
江遥如鲠在喉,“谢知谨,喜欢是不用学的。”
那是人的天性。
迎头痛击。
谢知谨竟因江遥的一句话一时无法回过神来。
江遥逃也一般,肩膀抽动着走到门口,艰难地说,“谢知谨,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就像你不可能喜欢我一样。”
他不敢再待下去了,怕谢知谨抛出一点甜头,他又傻乎乎地上钩。
江遥忍着痛楚将钥匙挂在墙上的粘钩,“这个,还给你,以后我不会再来了,我们做回普通朋友吧。”
江遥跟谢知谨说过很多句喜欢你。
在月色温柔的夜里、在喧闹人群的缝隙、在每一个爱意蓬勃无处安放的时刻。
但再多的喜欢也禁不住漠视,他只是累到不敢再付出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门快速开了又关,发出轻微的声响。
谢知谨原地站着,半晌,望着已然空荡荡的房间,惘然地抬手用力摁了下自己胸口的位置。
随着江遥的离去,有什么东西好似被挖空了。
滴答、滴答、滴答——
世界变得好安静。
三道
小江:我是笨蛋,但我有在努力变聪明哦!
他是一个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