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怎么了？”
“你知道他的对象是男的吗？”
“什么？！不会吧，你听谁说的？”
“今天在更衣室，我听到周教授跟主任聊天，聊起这事儿了。”
“真的假的啊？”
邱梦长认得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挑起话头的是王杨征，他们科里的一个住院医，也是他的大学同窗。
王杨征往手心挤了点洗手液，哼笑一声：“不是真的周教授还能乱说？这事儿科里都传开了。”
“不是吧，周教授这么八卦。”另一位年轻大夫就是上午跟邱梦长一起去查房的住院医，他高度近视，戴着眼镜眼睛看着还挺大的，一摘眼镜眼睛就跟闭起来了似的，小得几乎看不见，科室的人都喊他“小眼睛”。
倒不是周教授八卦，这事他也就跟科室主任一个人说了，还是在更衣室悄悄聊的，不过当时王杨征正好在淋浴间洗头，恰巧听到了。
其实邱梦长有男朋友的传言之前就有了，都是护士之间瞎聊的。
周教授被扣了“八卦”的帽子，王杨征也不解释，继续聊邱梦长：“她们都说邱大夫的对象是寰厦的董事长。”
小眼睛吃了一惊：“卧槽，董事长？不是吧，那得多大年纪啊？”
王杨征扭头瞥了他一眼：“想啥呢，寰厦你不知道？以前的董事长已经去世了，还是在咱医院走的，现在的董事长是他孙子。”
“我知道了……”小眼睛还是有些怀疑，“应该不可能吧，那可是寰厦的董事长啊。”
说邱大夫是同性恋他还能信，说邱大夫跟集团董事长谈恋爱，他是真的不太相信。
“怎么不可能？人家虽然是董事长，可年纪还轻着呢。”王杨征打开水龙头冲了冲自己手上的泡沫，“这些事儿那些小护士聊得可欢了，说是之前有一次晚上值班，看到寰厦那总裁来咱们医院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
“那天是邱大夫值班，寰厦总裁还问护士值班室在哪儿。”
“我靠我就去跟了台手术，怎么错过这么多瓜！”
王杨征轻蔑一笑：“谁都知道邱大夫是咱科室的明星医生，万众瞩目，有点动静全科室上上下下立马就知道了，都第一时间关注着呢。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有人开着劳斯莱斯送他来上班的。”
“我操……这么说邱大夫对象真的是男的？真的是寰厦的董事长？”
王杨征笑了：“我说这么多，你还不信呢。也不奇怪吧，邱大夫长得多帅啊，钓一个总裁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小眼睛终于听出了一丝不对劲，表情有些别扭：“征哥，你这话说的……有点难听了吧。”
王杨征洒了洒手上的水，“我说什么了？我说的可都是事实，邱大夫不帅吗？”
“帅，但你也不能那么说吧，啥叫钓个总裁啊，这话可别乱说，传出去人家以为邱大夫怎么了呢。”
“你要相信他肯定有这个本领。”王杨征抽了张纸擦干手上残留的水，“他大学的时候可就是个风云人物了，下课后天天有人在教室外头等他，嘶……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他居然能接受男人，也难怪了，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
王杨征腹诽，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跟邱大夫一个学校的？”
王杨征顿了顿，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又扯着嘴角笑笑：“不过我估计那总裁也是玩玩儿的，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身边的傍家儿还不是一波又一波地换。”
邱梦长特意等他们把话说完了才进去，倒不是他想听人家是怎么在背后议论他的，他主要是担心贸然闯进去，当事人会尴尬。
不过他走进卫生间的时候，当事人还是尴尬了。王杨征一转身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小眼睛干笑了一声，打了声招呼：“邱大夫。”
邱梦长神色如常，嗯了一声，看了王杨征一眼。
王杨征被看得心虚，不由得摸了摸鼻子，问：“刚做完手术？”
“嗯。”
“刚出差回来就赶上一台手术，够辛苦的。”
这王杨征看不惯邱梦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邱梦长与人为善，也不稀得跟这种眼高手低、表里不一的人打交道。不过同事之间的表面关系还是需要做好的，都是成年人了，不可能不喜欢谁就跟这人老死不相往来。
同样的道理，王杨征也明白。
“我先过去了啊。”王杨征笑着说。
邱梦长点头：“回见。”
晚上邱梦长懒得回家做饭，就直接在食堂吃晚饭了。今天钟言值班，他俩约好一块在食堂吃饭。
钟言开吃前先开了瓶酸奶，插上吸管嘬了两口，他盯着闷头扒饭的邱梦长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出的柜？”
邱梦长抬起头来，眉头一皱：“嗯？”
“下午的时候，戴梦莹发微信问我，你是不是在跟一个老总谈恋爱。”
戴梦莹跟钟言和邱梦长是同一个大学的，大他俩两届，是师姐，现在也在神外科，钟言大学的时候跟她谈过一阵子恋爱，后来觉得性格不合就和平分手了。他俩分得很体面，之后还维持着朋友关系，一直到现在还有联系。
钟言放下酸奶，胳膊撑在饭桌上，“怎么回事啊？你在你们科室出柜了？”
“没有，我就是跟我们科室一老大夫提了一嘴。”
“老大夫？不是王杨征？”
邱梦长看了他一眼，眼神不言而喻。
钟言冷笑一声：“我就知道，只有他才会吃饱了撑的说你的闲话。这傻逼没事儿吧？”
邱梦长不在意地笑了下，问：“你怎么回的？”
“还能怎么回，我说我不知道。”
“戴梦莹跟我说你们半个科室的人都知道你在跟寰厦的总裁谈恋爱了。”钟言吃了口饭，抬起眼皮看了看他，“说你凭借帅气的相貌钓到了富豪。”
“这种膈应人的话也只有王杨征那傻逼能说得出来吧？”
邱梦长嗤笑一声，混不正经道：“说得也没错啊。”
“还说寰厦那总裁就是玩玩儿，你俩没两天肯定得分。你别说，他对你泡到总裁这事儿还挺坚信不疑的。”
“那是，毕竟美貌在这里。”
钟言被他逗笑了：“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说你胖你就喘。”
第54章
邱梦长表情波澜不惊, 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钟言吃了口菜，抬头问他：“说真的, 这事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邱梦长舔了舔湿润的嘴角, 看着他：“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啊, 你跟男人处对象的事呗，还不是个普通男人。”
“能有什么影响, 我又没犯法，我还不能谈个恋爱了？”
要说没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下午邱梦长回办公室的时候就感觉到他同事的眼神不对了。现在大环境已经宽松了很多, 起码大多数人不会在明面上对同性谈恋爱的事指指点点, 顶多有些接受不来的人可能会带有色眼镜看待这个群体。
邱梦长还在读高中那会儿, 他们班有两个男同学在学校小树林亲嘴, 被发现后直接被勒令退学了，那个年代的人包容度可比现在低多了，没有人会站在你的立场来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即使你做的那些并没有触犯道德的底线。
他们在灌木丛后面接吻的时候，邱梦长正好从那条小路经过。
邱梦长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一个秋天的傍晚, 天空昏黄将暗，学校里的路灯还没亮起来, 已经放学很久了，校园的道路上几乎见不到人。高二学生不需要晚自习，邱梦长平时上课的那一栋教学楼空空荡荡。
因为邱梦长家里没有人, 所以他每天都会在学校待到很晚, 把作业写完了才会回家，有时候写完了天还没黑, 他就会在教室里坐着发呆，看太阳落到地平线以下，等到天边的一弯月亮升起，才开始慢吞吞地整理自己的书包。
如果那天他跟其他同学一样正常放学，可能就不会看到让他心跳加速的那一幕了。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邱梦长做了一个悠长的梦，他梦到自己跟一个男生接了吻，不过不管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个男生的长相，他只记得那是个青春洋溢、充满活力的男孩。
高中结束后，他似乎渐渐地变成了当初梦里的那个男生，话变得多了，爱笑了，身边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了。
邱梦长觉得自己性向觉醒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可能还要更早一些，他记不太清了。
那天以后，他忍不住观察起那两个男生来，他们看起来真的很正常，相处得那么随意又自然，就像普通同学那样。
邱梦长只观察了一个礼拜，就再没见到那两个同学的身影，老师在班会课上宣布他们转学了。
后来同学之间一直有消息在流传，说那两个男生是被学校勒令退学的，因为他们是乱搞关系的同性恋。
邱梦长当时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喜欢的男生，不然他也有可能成为“乱搞关系的同性恋”，被学校勒令退学。
邱梦长承认这件事对自己后来的生活影响很大，他封闭内心以作自保，同时也认为没有值得他敞开心扉的人，如果没有遇到梁佟，他也许会带着少年的那场梦孤独地走进坟墓。
邱梦长望着矿泉水瓶出神，钟言拉回了他飘远的思绪：“想什么呢？”
邱梦长摇摇头。
“王杨征就是个傻逼，在学校他比不过你，进了临床他也比不过你，就故意恶心你呢。有这闲工夫先去把主治医师的资格拿到手吧，你瞧他酸你的那个样子。”聊起王杨征，钟言就一脸鄙夷。
王杨征单方面跟邱梦长较劲，邱梦长心里都有数，工作上难免会遇到这种人，赶不上别人又看不惯别人，不想着精进自身的能力，只能靠诋毁别人维护自己脆弱的自尊。
邱梦长前两天去参加的那个学术会议，参会的不是主任就是教授，邱梦长是院长江予勤亲自点名参会的主治医师，这场会议对邱梦长以后评副高职称有很大影响。
王杨征得知此事，心里自然更不平衡了。
明眼人都知道邱梦长是凭实力被院长选中的，他就是临床上的工作太忙了，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写学术论文。
发表学术论文是评职称的基本，邱梦长要是专心搞科研，在职位上更要甩王杨征一大截了。
钟言低头吃着饭，忽然笑了：“我估计你跟梁佟处对象这事儿，他也挺酸的。”
邱梦长嗤笑：“那不至于吧，人孩子都满月了。”
“我说的是他酸你有个富豪靠山，你看你工作能力比他强，又交到了个总裁男朋友，有才又有钱，他可不得酸死了吗。”
“又不是我的钱。”
“夫妻俩还分那么清干嘛。再说了，你自己也不差钱啊。”
邱梦长用筷子在餐盘上轻轻敲了两下，说：“马上可能就差钱了。”
“我准备买房。”
钟言抬头看他：“为了你的总裁？”
邱梦长嗯了一声：“想换个大房子。”
“可以，你那房子也住了好多年了，回头我帮你留意房源信息。”钟言看着他，“你真的决定好了？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的总裁可不缺钱，买房不是买车，现在房价又贵，你要是真买个新房子，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邱梦长笑了下：“我有存款。”
“我当然知道你有存款。”钟言嘁了一声，“你要是买了房存款不就见底了，再说了，你才存了几年啊，你那点存款都不够你家总裁买辆车的。”
“打住吧，我知道我穷了。”
钟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是劝你考虑清楚再做决定，毕竟以前的房子还能住，新房对你来说不是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