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执没兴趣。
可那句“琵琶弦上说相思”,不知怎么地,就触碰到了他藏在心底的某样东西。
破旧廉价的小旅馆,压出褶皱的校服,摇晃作响的旧架子床,以及€€€€
少年眨眼睛时落下的眼泪。
几个画面飞快地从他的眼前划过。
两年多的光景匆匆。
当时的爱与恨,似乎都蒙了尘,暧昧又模糊,不敢言也不敢说。
“嗯。”他点头。
“你答应了啊?”凌佩惊讶,“我竟然劝动你了,我前途无量啊。”
凌佩:“那我在评弹茶馆这边等你,他们快开场了,你过来吧。”
路执在s大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其余空档,也是去公司的研究中心。
大学城的路,他并不熟悉。
十分钟后,他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街,他转身要换条路,却看见了茶馆院落的后门。
后门开着,院落里遥遥露出一片月白色的衣袖。
男生抱着琴,坐在歪脖子树干上,拨出了几个弦音。
满城的风都吹了起来。
卷着六月的流云。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方砚唯边调音边抱怨,“敲你一个核桃怎么了,敲你十个,都不够本艺术家的出场费。”
他戴了琵琶指甲的右手又闲闲地拨了下琴。
差不多了,音调好了。
他取下左手腕上的佛珠串,一颗颗轻撵了过去,看似百无聊赖地搓揉着。
视野里,步入了一个身影。
“客人您好。”他倦懒地说,“后门不接待,你绕个路……”
他的话戛然而止。
风把月白色长衫的袖口吹得摇曳。
他怀疑他还在A国,溺在那持续了两年多的午夜梦回里。
路执站在盘了紫藤花的院门下,静静地看着他。
他手里的佛珠串落下来,掉落在草地上。
那瞬间,他仿佛听见了两年半的光阴,从他的耳边,匆匆流走远去。
那个把他抵在床头,按着他的双手,绝望地质问着他的少年不见了。
男生看起来内敛而沉默,收着锋芒,目光微沉。
但他知道这就是路执。
他幻想过很多次,他和路执再见时的情形。
扑上去拥抱或是,相逢而不相识。
但真正见到,他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要说“我终于能来找你了”或是“你这两年过得是不是还好”。
还是那句“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以前引路执说话时,随口就能说出的话,突然像是有了千斤的重量。
他从来不因为说话胆怯。
可他话到了嘴边,却第一次胆怯了。
“嗨。”他听见自己开口。
声音轻得,还不如指尖刮蹭的弦声。
路执走过来,停在他面前,捡起地上的手串,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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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狐狸: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执哥:来,吃 草。
第52章 红线
“方砚唯!”段芸在窗前喊,“还有三分钟开场,你琴调好了吗?”
方砚唯不理她。
段芸:“我等下弄一麻袋核桃,你带回去慢慢敲。”
脾气那么大,谁惯出来的?
“来了。”方砚唯从恍惚中回过神,一把接过路执手里的珠串。
时隔两年半,他又闻到了记忆里的檀香味。
“客人,你可能要走前厅……”看见路执脸的瞬间,段芸愣了一下。
“他是……我的客人。”方砚唯说。
“那你接着。”段芸匆匆一眼就转了身,“我先开场。”
方砚唯听着这话好像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他没工夫细想。
“你自己一个人来吗?”他问路执。
“跟朋友一起。”路执冷淡地说。
朋友?
哪个朋友?
那个什么许教授的女儿吗?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他有点失落。
“前厅从这走。”他给路执指了条路。
“等下演出结束,一起吃饭吗?”他问。
路执看了眼前人一会儿,然后说:“好。”
方砚唯这才转身离开。
两年半没见,方砚唯长高了一点,眉眼轮廓长开了些许,高中时期的稚气淡了许多,人却越发得明艳了。
那身素淡的月白色中式长衫穿在他身上,乍一看像是乖巧斯文的书生,微微笑起来时却更像是勾人魂魄的精怪。
刚才有一瞬间,路执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一幅志怪的古画。
只是€€€€
他的目光暗了一些,刚才催促方砚唯的那个女生是谁?
他的小红狐狸,有新朋友了。
到了开演的时间,评弹馆里已经坐满了人。
段芸抚了曲古筝暖场,方砚唯抱着琵琶进来的时候,前排的几个女生发出了声惊叹。
男生弹琵琶是少见的,更何况是这般长相的男生。
方砚唯心不在焉,但弹出来的曲子却是好听的。
他抬眼往馆内看去,终于在雕花窗边的位置找到了路执。
那桌没有女生,路执身边坐了个穿着蓝色衬衫的男生。
他移开目光,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专注弹琴。
“这男生……”凌佩的目光里透着惊艳,“我没再他们家网页上看见过啊,这是邀演还是彩蛋啊,我都要心动了。”
路执放下手里的茶壶,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
凌佩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这什么歌,还怪好听的。”他转移了一下话题。
“《塞上曲》。”一旁的路执说。
“你竟然知道?”凌佩惊讶。
他以为风花雪月这些事,他这个学神室友,是一样都不会沾的。
路执:“嗯。”
“我现在知道古代的帝王为什么那么爱听曲了。”凌佩架着手机录像,“这谁不喜欢啊,娶一个回家,听听琴曲,好不自在。”
凌佩:“你今天老瞥我干嘛!我是直的。”
路执嗯了声:“你最好是。”
方砚唯原本只打算弹个《塞上曲》就跑路,奈何前排观众过于热情,又让他多来了两首。
他弹完琴,坐在第一排的边角,边听馆内的老师们唱歌,边自己慢慢地摘琵琶指甲。
他的交流学习从这个暑假开始,为期一年,宿舍没着落,他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这钱花得不亏。”凌佩依旧在感慨,“国风乐器,原来这么有魅力。”
一道月白色的影子闪过,他们桌边多了个人。
凌佩:“?”
刚刚弹琴的那个男生,坐到了他们这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