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态度很自然,像是对待熟络的朋友而不是昨晚刚打过架的仇人。黄洋有些意外两人这么快和解,难道在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故事?
阮芳雨冷着脸不回答,黄洋不舍得冷场,主动接话。“也没什么。”
“就是阮哥身上不知道沾了谁的信息素,有点奇怪,你闻闻,这是什么味道?”腺体中信息素的气味在现实生活中都会有对应的存在,大体也就几类,草木香、食物香、以及各种并不好闻的臭气。
阮芳雨带回来的,悠远、深邃又泛着苦涩……黄洋可以确定是草木香,但具体是哪种,从未闻过。
仉星航前倾,鼻尖没入阮芳雨领口嗅了下,气息搔抚,阮芳语后槽牙明显传来一声嘎嘣,刚抬起手,仉星航又退开了。
来的猝不及防,退的游刃有余。不动声色耍了一通流氓。
仉星航手指抵在额角,似笑非笑说:“确实挺特别,阮哥你在哪弄的?”
从刚才到现在,阮芳雨一直没给好脸色,甚至都要动手打人,仉星航却依然和颜悦色的用热脸贴冷屁股。黄洋看明白了一件事€€€€阮芳雨比仉星航心眼小。
黄洋转身朝向仉星航,一只胳膊搭在他桌上,面对那张如沐春风的笑颜,亲睐意味更加明显。“你也好奇对不对,我们阮哥竟然也会有开荤这天,也不知道谁说这辈子最讨厌Alpha的,脸疼不疼啊。”
仉星航半侧过身,面朝阮芳雨,目光黏腻粘在他脸上,嘴角挂笑,营造出一片你侬我侬的暧昧氛围。
“滚回去。”阮芳雨在那道无法忽视的骚扰视线中盯向越舞越欢的黄洋,眉头一压。“再看给你把狗头剁了。”
黄洋眨了下眼,不明白,他不就多说了几句话吗,看什么不该看的?都要剁头?黄洋在血腥残暴的威胁下勉为其难住嘴,看向跟他具有连带责任的仉星航,担心他也被痛骂。
“哥真好看。”仉星航没有任何危机意识,看着阮芳雨,眼梢笑意延的更长。“连生气都这么好看的omega很少见。”他说话总是很轻,没有任何攻击性,可阮芳雨却明白这是一句软威胁。他抓着手里语文书封胶部分,指节泛白,僵持这么久,终于侧目,冷冷凝视仉星航€€€€你找事。
“星航你说什么呢?”黄洋没料到仉星航回不动声色咬人,气的阮芳雨脸都青了,好笑拍他的小臂。“阮哥是beta,正宗beta。你可别拿这事挑衅,他会打人的。”
“哦,是了。”仉星航风轻云淡。“昨晚是挺猛的。”
黄洋怕再打起来,见好就收赶紧岔开话题。“哎,星航。你也是Alpha,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我的啊……”仉星航漆黑眼珠追随阮芳语转头摆过去。
“嗯?”黄洋往前探身,在他的刻意吊胃口的长音中竖起耳朵。
“是个秘密。”仉星航问阮芳雨。“哥想知道吗?”
“如果哥说想知道……”
“我不想。”阮芳雨侧身,仰起头紧紧盯着那张变化多端虚伪的脸,字字清晰说:“我这辈子,最讨厌,最讨厌Alpha。”
第8章 语文小考
“但我喜欢Omega。”仉星航回视他,扬着唇角意味深长,一语双关。“尤其是爱装B的Omega。”
性别是阮芳雨的软肋,被仉星航握住,让他从一开始就处了劣势。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他没法再说话,阴着脸低头写题。
阮芳雨又一次退让,仉星航却不知道适可而止怎么写。“哥。”他眼帘半垂,瞅着阮芳雨握笔的右手。“你手指真漂亮,我想咬一口。”
黄洋:“……”他知道Alpha没有软柿子,性格中的强势和偏执与生俱来。但仉星航这种扯不长又拉不圆的牛皮糖属性还是头一次遇见。虽然脾气好没火气但一点亏不吃,从刚才到现在一句一个Omega,赤裸裸挑衅不说,简直是在骂人。
在ABO三种性别中Omega数量最多也最处弱势,优质Omega还好说,劣O不如B,是最让人看不起的。也难为阮芳雨能忍了这口气。
黄洋清了下嗓子岔开话题。“星航你早读默写都还没交吧,第一节 八公主的语文,快补。”作业永远是学生的天敌,八公主威严不容挑衅。
仉星航轻笑了下,睥了眼旁边目无旁人的阮芳雨,寥寥翻开语文书握着笔漫不经心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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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星航没等抄完,课代表就抱了卷子回来,戒尺在讲台上一拍,激起的白黄粉笔面四飞,他挥手咳嗽,说:“要上厕所的赶紧去,一二节连堂考试,中间不休息……”
课代表一边说着开始在讲台上刷刷点卷,以韩飞为代表的学渣围在讲桌边团团转,妄图在开考前洞悉题目抄上一两道。
现在虽然是高二下学期,但高三课本前两天学完了,现在步入一轮复习。试卷是去年期末考试题,难度水平已经不是能临时补上的,所以可抄的题型只有填空。奈何课代表正直,用答题卡挡的严严实实。
大部分同学对于抄填空不感兴趣。一班从高一就被万晓倩提溜,语文成绩稳居第一,六册书的古言古文那是倒背如流,填空根本不成问题,有时间不如多背背课下注释,应对古文赏析。
上厕所的同学三三两两离开教室。阮芳雨抄完《屈原列传》,指尖捻书页夹着,似翻不翻,歪头看反面内容。
晨阳从身侧窗户投来,把轮廓和书页一起照成了半透明,光斑落在书间。仉星航放下笔,晓风薄光间又开始看他的手。
阮芳雨啪合上书,指尖往里一勾,手背筋起来了,讥讽问:“我明天是不是应该戴副手套?”
仉星航点了点头。“还是哥的情趣多,为我守身如玉。别人看不得的,可以脱给我看。”桌下的手摁在阮芳雨大腿上,激的阮芳语从脊髓窜起一股电流到头顶炸开,探手去抓,被滚烫掌心握住一起压了下去。仉星航凑近,压着音儿说:“哥,我一直想问你。这么多年,你装Beta,从未被别的Alpha碰过,是在等我吗?”
“你不要狗脸。”阮芳雨皱紧眉头,妄图将手从掌心中拉出,但他的力道明显不敌仉星航,动作又不敢太大,最终被牢牢箍住摁在两腿间动弹不得,沉沉道:“滚开。”
仉星航低头以额头相抵,让他憎恨的目光染上自己双目,却依旧能说出柔软又暧昧的话。“我真的很爱你。”
阮芳雨浑身的血都沸腾了,他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疯子,能一边在看不到的地方强迫屈从,一边却又深情款款恬不知耻。他大概是被逼紧了,眼角一压,学着仉星航一贯模样笑了下。“可我只想让你滚,你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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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晓倩没多久就涂着自己的芭比粉来了,看唇形完整度肯定吃了早饭后又回办公室补过妆,四十多岁了,对于这死亡色号依旧爱的深沉。
“作文先不写了,先写现代文阅读……”她背着手一边溜达看学生桌上的卷子,一边提醒答题顺序。“填空留到最后,能答完卷子的就写上,写不上也没关系,不计入总成绩。”这套卷子是两个半小时的题量,缩减成了一小时四十分钟后语文组讨论舍弃了作文和填空。
韩飞一听,当场两腿一蹬差点飞升,摊坐在椅子上,课间他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从课代表手下挖出了两道诗词填空,竟然不算成绩!
“试卷偏难,认真答题。”
仉星航在万晓倩溜达过来时终于松开了手,佯装翻卷子,漫不经心舔了下手指。
阮芳雨双腿被压麻,两腿间随着松开一酥,羞耻突如其来,他眉头拧成了麻绳。
仉星航似乎看穿一切,包括他校裤下绷紧的小腿,笑着说:“哥,好好做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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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节课考完试。万晓倩前脚刚抱着答题卡走,教室里就传出了齐声哀嚎。
“好难啊€€€€”黄洋似乎是屁股上有个陀螺,一考完就迫不及待转头。“还没复习就做这么难的卷子,难哭了。”
阮芳雨不说话,但看面色是不容乐观。
黄洋不敢给他添堵,问神色如常仉星航。“星航,你们南嘉卷是不是比这个更变态?”
“嗯……还好。”仉星航说:“改天送你两套做做。”
“不了不了。”黄洋匆匆摆手。“没那福气。”
仉星航单手拄着脸颊,又把卷子来回翻了一下。就像是色盲眼中的枝叶繁硕含苞待放的红玫瑰,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灰暗的东西。仉星航低垂着眼眸,瞳孔无光,好像无机质的玻璃,麻木、冰冷……
当优秀成为了寻常,被抛弃成为习惯,他在两种极端拉扯下渐渐失去了感情,失去了共情能力,喜怒不辨。于是他戴上面具,模仿周围人,佯装自己是正常的……只是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
察觉到阮芳雨目光,仉星航抬起头,一切都仿佛幻象在抬眼间消散,他极轻笑了下。“哥在看我?”
阮芳雨没有被抓包的困窘,冷着脸平静回:“我在看狗。”
仉星航捻起桌上带了答案的黄纸卷子,以手臂为轴转向阮芳雨,轻飘飘落下。“想看拿去。”多年伪装,他的察言观色能力登峰造极,阮芳雨在意他的成绩。
“只要是我的东西,哥想要,都拿去。”
如果说,发了疯的野兽还尚存一丝人性,大概就源于三年前那抹缠绵清冽的绿茶香,此后时时想起,时时依恋。他缠上阮芳雨,是作恶的心,要拉他一起下地狱,也是源于渴求本能。
他一无所有,但他想拥有这个Omega。
第9章 分了胜负
语文组流水批卷,上午刚考完试,下午就出了成绩,最后一节晚自习刚上课,万晓倩怀抱卷子走进教室,口红更显娇嫩。她与看班老师点头,简单打了个招呼后老师就出去了,她接替站上讲台,试卷往桌上哗啦一堆,接着高度优势先把所有人扫了个遍。
几个差点溜出去打球的感到万幸,得亏今晚没有顶风作案。
“完了完了……”黄洋不等她开腔就已经预料到了成绩不容乐观,他一紧张就想说话,半侧过身,喃喃向仉星航传授自己身为过来人总结的经验。“口红越粉,打人越狠。”
仉星航出于礼貌没有盯着人唇瞅,飘忽看了两眼并未觉出什么变化。在这之前一直以为万晓倩是做了个半永久。
“没有吧。”他说:“教育局不让体罚学生,教室里有摄像头录着。”他在南嘉时候,老师就从不敢在教室动谁一根指头。
万晓倩站在讲台,黄洋不敢回身,只能后背使劲往椅背上贴,看破一切似的教育。“年轻的学生啊,你太天真了,我告诉你,那摄像头,从初一开始就没打开过。大家都知道是个摆设,就用来吓唬你这种老实人。不信你问阮哥,他上次在班里……”
万晓倩早晨一进校门就因为昨晚储物间的事跟各大领导喝茶处理,后来又批了一天卷子十分钟前才结束,晚饭没吃加上更年期,面色就不好看,要不是口红压着,她铁定就成了灭绝师太。此刻整个班眼观鼻鼻观心,鸦雀无声,连翻书的动作都小了。
黄洋顶风作案,被万晓倩目光横睥,当即噤声坐正,差点失禁,不敢再揭阮芳雨的短。仉星航低头继续翻拉自己卷子,无视这山雨欲来。
阮芳雨在在后方看黄洋老实的像个鹌鹑,心想他这两天对着仉星航挺能叭叭,一开始最先要教训人的是他,现在通敌的还是他。
多变的Omega,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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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这次的卷子批出来了。”万晓倩拍了下桌子把全班注意力收过来。“除去五十分的作文,过九十的竟然只有一个人。这是你们应该有的水平吗?”万晓倩是省优秀教师,教学能力在整个朝阳市稳居前三,他从一毕业就受聘到朝阳一中,要不是对学校有情怀,早被几大附中挖跑了。她多年不成家,所有心思都扑在学生身上。一班在她三年呕心沥血锤炼下已然成了尖子班,语文平均分每次都要落下别的班好几截,连韩飞这样的倒数扔出去,也能在其他班混个中不溜。
“这次我看你们填空都写上了,我也都给你们批了,古文赏析和现代文阅读这些看感悟的我就不提了,别的还没复习到我也不说,《屈原列传》刚学完,你们竟然都能给我写错?”
韩飞下意识抖了三下,课后对答案,他错了个字。原因是前段时间上课打瞌睡,笔油跑了没注意,涂掉书上一个三点水。考试紧急,他抄书不过脑子,就这么抄上了。
万晓倩抓起戒尺撸袖子,拎最上边薄薄一摞卷子。“我先给这几个写错别字的长长记性。”
我佛不渡抄袭人,韩飞首当其中,第一个就是他的名字,他要哭了€€€€写了没分,错了挨揍。当初还不如空着不写。
“韩飞、段耀、李梦晨、张雪莱……”万晓倩翻拉卷子挨个点名后语气一凌。“上来。”
几个被点名同学战战兢兢走上讲台,于过道上跟其他人汇合,自觉从讲台往下排好队€€€€这让人心疼的熟练。
万晓倩一向不偏不倚,赏罚分明。和蔼时无微不至,罚起人来六亲不认,手起尺落,声音啪啪响。别的班班主任罚人时你还能撒个娇卖个萌求宽大处理,但万晓倩板起脸,整个过程连连哼唧的都没有。
她握着学生五根手指,预防因为手指蜷缩抵抗敲断,一指宽戒尺落下,只敲掌尾肉,即能长记性又消肿快€€€€二十多年教学生涯让她将一切摸得门儿清。
下边同学听着响胆战心惊,生怕接下来还有什么别的活动。
阮芳雨虽然经常因违纪挨训,却从没因为学习上的事情挨过揍,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第一的苗子。但这次,他坐在位置上,心却不怎么平静€€€€万晓倩说,全班过九十分的只有一个,这一个究竟会是他还是仉星航。
阮芳雨下意识侧目看仉星航,极其微小的一个动作。仉星航若有所察觉抬头,跟他目光正碰,勾起眼角笑了。
阮芳雨生硬转过脸去,内心涌出一丝丝恼怒。他看仉星航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都会被对抓个正着。倒霉。
仉星航惯会得寸进尺,阮芳雨看了他,他就得做点什么,纤长食指越过两人桌子空隙,在阮芳雨桌沿细微敲了敲。
阮芳雨瞥去,一颗金色巧克力球就缓缓滚过来,从仉星航桌上,经过两人之间的“楚河汉界”,锡纸在白炽灯光下灿灿,撞到阮芳雨手下卷起的书页停住。
上方用中性笔,画了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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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晓倩罚完后戒尺重重震回讲桌,又是一阵粉笔面乱飞,她抬手挥,拧眉头恼。“说多少遍了,值日生擦完黑板连讲桌一起抹了,抬抬手的事,都当耳旁风是不是。下次我上课,再看到粉笔面,值日生就拿着抹布出去找棵树上吊。”她用掌根抹了把面下,没好气说:“我念名字,自己上来拿卷。”
挨个领卷子,这是要排队受刑的节奏。全班最怕这一出,碍于威压不敢表现,就只敢坐在位置上抖。
黄洋连颤抖都衬托不了惊恐的内心,屁股在凳子上转的像个陀螺。双手合十,求爷爷告奶奶期盼自己错的别太离谱。
今天全班水逆,谁心虚谁倒霉。万晓倩全班瞥了眼,大体心里就有数,冷笑一声,第一个点了黄洋。
黄洋两眼放空在椅子上瘫了三秒,不敢回头,小声念叨。“阮哥,明天的今天,记得给我烧纸,我怕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