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芳雨无语了。那个价格标从接手到现在他都没发现,韩飞拿手里两分钟就看见了。这人明明记性那么差,怎么那么善于观察,还总能发现盲点。
“我……”阮芳雨低下头,心虚说:“男朋友给的。”
“啊?”韩飞惊站起来。“阮哥你有男朋友了!”他已经俨然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了,望着手中薄荷味小瓶。“还是Omega?”
“别问了。”阮芳雨一把将他薅下。“该你知道时候我会说的。”
韩飞坐下,其他人可没打算放过他,那一嗓子方圆几里的同学都听见了。打瞌睡的不困了,抄作业的都撒手了,上赶过来凑热闹。
朝阳阮郎找对儿,这可是班里不亚于期末考的大事。
“阮郎有人了?是不是林轩?”语文课带表黄雷跃最有发言权,跳过来挤眉弄眼。“实不相瞒,八公主以前就问过我你俩是不是有事?我当时还给你打了包票的。快说说,兄弟脸疼不疼?”
这瓶阻隔剂还真是阮芳雨的基友兼发小林轩送的,可黄雷跃这么一解读,他该承认也不能承认了。说不清楚。
“怎么可能,林轩是Alpha,韩飞刚才不是说Omega吗?”
“究竟谁啊?是咱们学校的不?能拿下你,真好奇。”
“阻隔剂是薄荷味儿……林轩的信息素好像就是薄荷。”
呵,这凑巧。
“阮哥你快说,到底是不是啊!”
黄洋一进门,就见阮芳雨被围在座位满脸黑线,能把他逼成这样的事情不多,顿时闻到新鲜八卦的味道,火速蹿上前,挤进人圈问:“聊什么呢?加我一个。”
离早读开始五分钟前是进教室高峰期,后续同学一见这架势,也不管聊什么话题,爱凑热闹的都围了过来。
一瓶阻隔剂引发的连锁惨案,阮芳雨后悔自己五分钟前借给韩飞,他就应该臭死。
他坐在位置上,以不变应万变,吵翻了天的叽叽喳喳都敲不出他一个字。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仉星航走进教室,见自己位置被围的水泄不通,歪了下头,好奇走过去。
“星航你来了。”黄洋上课贼习惯了,练就一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绝技,回头雀跃招手。“快来,阮哥有男朋友了。”他从桌上捞起那瓶被传看了一早晨作为证据的阻隔剂,阮芳雨抢了三次都没抢回去。
“对方送的,进口货,清新延绵的薄荷香。”黄洋一边说着,还矫揉造作陶醉的演上了。“期望你能够再次爱上我,我愿和你白头偕老。”一扭头。“嗯?阮哥你们分过手?”
阮芳雨被乌压压围着感觉出气都不顺,偏偏这群人还摁着他肩膀左右摇晃,他难受,不想说话只想吐。
仉星航从黄洋手里接过那瓶阻隔剂,绿色半透明玻璃小瓶,底下浅浮雕细碎薄荷叶,清新又漂亮。他拿在眼前对着光看,里边半透明液体还剩下小半瓶€€€€
劣质Omega一般不会外泄信息素,所以很少使用阻隔剂。这一瓶的计量不少,他是用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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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脆响打破吵嚷,清香薄荷气息以仉星航脚下为中心迅速发散至四周,阮芳雨脑子一轻,聚在他四周所有目光尽数追去声源。
被众人观摩一早晨的绿色小瓶碎在仉星航脚边,阻隔剂打湿了他白球鞋的鞋尖,碎玻璃片飞出老远,溅到了搁三排桌子同学的脚边。
“嗯……对不起。”仉星航抿唇,局促捻了捻僵在半空的指尖。愧疚看向坐在位子上发怔的阮芳雨。“手滑了一下,没拿稳。”
“我买新的赔你行吗?哥。”
第13章 别生我气了
阻隔剂具有挥发性,薄荷香味在喘息间扩散至整间教室。空气被清新气染透,碎玻璃下湿痕随着挥发一点点变淡,再也抓不回来……
仉星航无辜又歉疚看着阮芳雨,摆出一副乞求被原谅的表情。阮芳雨目光压紧,一寸寸扫过他虚伪的脸,想要刮下那层恬不知耻的伪装。
全班鸦雀无声,那些不愿凑热闹已经开始背书的同学,闻到香味又忍不住扭回头探寻。教室内渐渐消音,窗外樟树枝叶和远处柿子树融为一体张牙舞爪,空气无声息绷紧。刚才还起哄打诨的同学系数闭了嘴。
仉星航再怎么说都是新来的,虽然学霸光环加身,但也很少有人会在这时候色令智昏站出来帮他说话。除了€€€€
黄洋看着阮芳语逐渐冰冻的脸,快一步跨上前摁住他肩膀。
“阮哥,冷静……”他和阮芳语关系好,跟仉星航接触的也多。黄洋真心觉着这俩人都挺好的,没理由互相掐架闹的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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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应时而响,英语老师吴敏峰作为踩点专业户,高跟鞋准确踏着铃声吧嗒吧嗒自楼梯口传来由远及近……围观同学顿时做鸟兽散,椅子刺啦挪动一阵后开始假装用功的叽里呱啦背书。
硝烟在这几秒钟消散,仉星航有条不紊回了位置坐好,从包里抽出笔记本翻了两面,侧瞥过阮芳雨,唇角扬着,也开始背昨天抄的范文。
阮芳雨阴着脸,拇指尖用力摁住笔帽,低头盯面前摊开的书页。他气,他怒,他恼,却无可奈何,昨天已经下了决心要规避仉星航,这个神经病自己不能惹也惹不起。
可那瓶阻隔剂是林轩在他分化那年送的礼物,阮芳雨一直带在身边……他把笔尖摁在纸上深深往下戳,笔油深深浸入划下去€€€€仉星航究竟怎样才能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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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味儿?”吴敏峰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薄荷香差点顶出去,眉头紧皱。
一个人的脾气,会在岁月流逝间沉积,刻在脸上。吴敏峰经常皱眉,眉心皮肤间就堆了川纹。平日很少给人笑脸,不笑时候嘴角自然下垂抿紧,脸颊干瘦,面相尤显刻薄。
她凭这张脸,在学生私下里投票的全校最让人害怕老师行列中,每次都能稳稳夺个前三。
吴敏峰皱起眉,掩着鼻子视线循到地上绿色玻璃,阻隔剂里的干扰素还是很容易分辨,问:“哪个Omega把阻隔剂打碎了,也不知道扫干净,让旁边同学扎了脚怎么办。这味€€€€”她没说出这味道怎么样,但尾音拐了嫌弃的弯。
“靠窗同学赶紧把窗户打开。”薄荷虽然是一种大众普遍能接受的味道,但吴敏峰显然不属于“大众”的一员,她掩着鼻尖,表情比闻到上次韩飞的榴莲信息素更加扭曲。
靠窗同学赶紧站起来打开窗户通风。
窗户大开,空气对流,米白色窗帘瞬间呼啦扬起。清晨凉风从生锈的纱窗中灌入,混着樟树香,吹散大清早的靡靡气味,让人提神。
阮芳雨握笔沉浸在自我情绪调节和压制中,臭脸一摆€€€€这玻璃谁爱扫谁扫。
黄洋从坐下心里就不舒服,觉着这事责任主要在他,如果不是他手欠把阻隔剂递给仉星航玩,也不会打碎。椅子嘎吱响了声,黄洋屈着膝盖似站不站,班里没人不怕吴敏峰,他英语早读下位扫玻璃发怵。
没等黄洋做好心理建设,身后传来清晰的椅子拖拉声。仉星航站起身,在哇啦哇啦的背书声里,干脆利落转到教室后储物室,拿了卫生工具回来弯腰搞卫生。
吴敏峰从讲台上走下来巡视,本想再说两句,但见打扫的人是仉星航,又打住话头。她在教室转了半圈,所过之处学生们匆匆埋头战战兢兢,生怕跟她有目光交流。
吴敏峰上节课说早读要抽查背诵范文,所有没背过的学生怀里都像揣了八百万只兔子,心脏病都要犯了。吴敏峰不仅打人,罚抄也都是2的n次方起步,万晓倩会的她也会,万晓倩不会的她还会。王中王,火腿肠,一节更比六节强。
吴敏峰背手踱小步,一个学生都还没提起来就先遭不住这遗留的薄荷味儿,绕到后门出去透气去了。
全班先是躲过一劫的一懵,紧接着死里逃生般松气,绷紧的坐姿接二连三垮下去。韩飞做法一样扑腾双臂把气味儿往自己身边扇,周围人效仿,教室里一时间成了大型邪教现场。平日里管花草的卫生委员谋划把后边架子上的绿萝换成薄荷,还要味儿最大的大王薄荷。
专克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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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星航将碎玻璃简单扫成一堆,有几片崩远的到了隔桌同学椅子底下,刚要捡,女生并紧双腿脸红扑扑的,他当即心领神会,直起腰,笤帚和撮子都并进右手,拿回储物室。
吴敏峰在快要下课前才又进门,阻隔剂味道已经很淡。
错过抽检,同学们脸上表情都带了喜气,乐过了头,还有人敢抬头冲她笑。吴敏峰唇角冷冷一咧,嗤笑了声回敬。
“还有五分钟,拿出张纸,默写。”
“啊€€€€老师时间不够啊老师。”
“老师还是抽查吧,能背完。”
“老师,抽查吧,别写了。”
“安静。”吴敏峰声音不大,但高跟鞋往讲台上一跺,整个人站上去,两腿跨开,像支细长圆规。气势一下镇住全场。
学生们都安静了,下方响起此起披伏的叹气和撕纸声。
什么叫乐极生悲?这就是活生生的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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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熬到下课,黄洋吐一口长气,生无可恋往后仰,枕在仉星航桌沿,哭唧唧说:“仉哥,我好想只默对了三句。”他双手捂住脸开始假哭。“怎么办啊,我这次不被敲断手也要抄断手……”
仉星航低下头,继续给他添堵。“据我观察,敲的跟抄的不会是同一只手。你用右手抄,英语老师就会敲你左手,你要是个左撇子……”他探身低语,讲鬼故事一样把黄洋吓得寒毛倒竖,双目放空。
“我的两只手……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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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晓倩踩着下课铃声来的,一双运动鞋也挡不住她六亲不认的步伐,掺杂火气,狂风一样。
吴敏峰刚走她就站在教室门口,一班两大“灭绝师太”见面,互相对了个眼神谁也没说话。吴敏峰刚收拾完满脑花花肠子的学生心情不错,万晓倩则是像只要发飙的金毛。
韩飞尿急跟在吴敏峰身后冲出去上厕所,直接被万晓倩扯着后领撸回来。“你,进去给我把仉星航叫出来。”重音落在前后两个字上,韩飞又怂又懵€€€€熟悉的语调,熟悉的表情,阮芳雨之前闯祸后万晓倩也都是这么咬牙切齿又雷厉风行。
韩飞憋尿回班。教室里乱哄哄的,大多数都在哀嚎自己今早的默写要凉,打水上厕所的同学三三两两往外走。黄洋没被吓住,转回去跟仉星航吹牛打诨,说自己去年在八公主手下抄了八百遍《项脊轩志》。
韩飞性子怂,要不然也不会被陈奇瑞摁头欺负。他知道仉星航推人下楼的事,内心有那么一丝自认为卑鄙的暗爽,还发憷。他夹着腿过去,嗫嚅说:“仉哥班主任找你。”往后指了指。“在门口。”
仉星航正看着黄洋张牙舞爪比划,笑说:“知道了。”
“八公主找你做什么?”黄洋土拨鼠一样扒着他桌沿。“不会是小吴告状吧,没必要啊。”就一瓶阻隔剂。
十分钟前吓得要自剁双手,现在转头又叫人小吴,黄洋就是典型挨揍又不长记性。
“别的事情。”仉星航并不解释,椅子后推,侧矮腰看向自己桌堂,双手伸进去。
黄洋以为他家里出了急事要收拾书包,就见仉星航捧起一大把金锡纸坚果巧克力,从桌底伸到旁边,全部堆在一早晨闷声的阮芳雨腿上,带着讨好的笑,柔声说:“哥,我向你赔罪。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黄洋瞪大眼睛:“……那么多。”见者竟然没份?自己白疼他了。
韩飞:“老师还在门口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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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星航:等我哄个人先。
第14章 上厕所
阮芳雨没好气挥开他手,膝盖往外撇,巧克力球顺着腿缝滚到地上。
仉星航单手捂住阮芳语两腿膝盖,迫使并拢,弯腰挨个捡起来后重新堆到腿上。他用指尖夹了一颗,犬齿撕开包装塞进嘴里,拉开椅子,终于在韩飞的意念催促下嚼着巧克力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扭头故意朝阮芳语轻轻一笑。
他总是擅长营造这种浓情蜜意的错觉。
黄洋摸着下巴,目光来回扫,觉着这俩人间好像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阮芳语骂了句:“神经病”。腿上巧克力被他扔石头一样乒乒乓乓扔回仉星航桌堂。
“你给我留一块!”黄洋探长手臂漫过桌子抢。
阮芳语没给黄洋留,系数塞回去。黄洋抱怨他小气,阮芳雨没心思理,嫌他叨叨的烦,手摁住下巴强迫给人转了回去。他坐在位子上,笔尖戳破本子,在今早的油洞边又添一笔。
仉星航被叫走大概率因为昨晚楼梯上打架的事。陈奇瑞胯骨骨裂,右下两根肋骨骨折,这不是小伤。阮芳雨朝门口看了眼,目光撤回瞟黑板上的钟表€€€€还有五分钟上第一节 课。
黄洋听见身后凳子腿摩过地面,阮芳雨两手揣兜从旁边经过。
“要上课了,阮哥你去哪儿?”数学可老师不比吴敏峰,他可是位早到晚退的万恶霸课分子。
阮芳雨脚步不停,闷闷回:“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