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星航正就着阮芳雨手喝瓶子里的水,唇角一扯,水顺着滴在领口,他用手背擦嘴,含笑看着阮芳雨。“哥在关心我?”
“不……”
“关心我就是喜欢我。”仉星航低头拉进两人距离,乌黑双眸边缘又浮现出好似幻觉的紫罗兰色。“哥……”
阮芳雨不想听他说黏糊地情话,错开目光,顺势把冰水瓶子贴他脸上推开。“滚。”
仉星航连瓶子带手一起握在掌心拉下,侧脸看向前方很远,视线穿过小卖部前平坦开阔的升旗广场,越过校门,指着出了老城区范围的一片模糊建筑,略微眯起眼睛。
“我手上的钱,能把那片楼都买下来。”
他说的很平静,但阮芳雨莫名感觉到了一股空虚的悲哀,紧接着,仉星航转回头,在大庭广众下,搂住阮芳雨腰拉进怀里低头吻了眉心。
他报复林秋萍的行动早就开始了,在悄无声息的沉默和隐瞒中。
仉星航抱着阮芳雨,附在耳边,很轻说:“我能买得起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也能造一所金屋,把你藏起来。”
所以,我很有钱,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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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晓倩给二班上完课回办公室,没等坐下手机就响了一声,是一段三分多钟的语音。她嫌麻烦点了翻译成文字,一目十行扫过,血压就高了€€€€
她怒发冲冠踩着平底鞋赶到操场的时候,只有五班学生在树荫下,他们的班主任刚问过话,脸色不太好看,眼见万晓倩来了,纤细眉毛一挑,皮笑肉不笑。
“老万,你们班的好学生又把我们班人打了。”孙玫教英语,平日又注重打扮,虽然跟万晓倩差不多年纪,但穿着时髦,保养得当,并且从不涂芭比粉,在这个老龄化的一中堪堪撑住“一枝花”的美名。
“老孙。”万晓倩冷声嗤笑,事情还没捋,先在称呼上较真,孙玫只比她小两个月,仗着腻子刮得厚就可以乱给“风华正茂”的人加“老”字。
“我们班好学生多了去了,你说哪个?”
孙玫听她自夸,心里冷笑,但又耐不住人家说的是实话,拐着弯要找回这口气。“这次倒让你省心,不是阮芳雨,是仉星航,祸闯得不比上次小。我们班陈延超被抬走的时候连动都不能动了,已经联系家长,老严把人送进急救后在医院等报告。”
“没记错的话这孩子是第二回 校园斗殴了,再这么折腾下去一中今年暑假结束还能不能开门都另说,实在不行,上报撵了吧。”
第59章 仉南星
等万晓倩顶着烈日找到那帮“打群架”的犯人们,他们正坐在教室,享受着教室里凉爽的空调。
一班学生人手一瓶冰饮插科打屁沸反盈天,黄洋的一包薯片在同学之间转了几手后就直接见底,他丝毫不知道大难临头,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柠檬的甜味。
“我怎么觉着后背发凉……”黄洋叼着薯片转头,好似心有灵犀,下一瞬万晓倩就掐腰竖在门口,头发都气的快要立起来了。
“你们能耐啊!啊?”万晓倩气急了,吼声最后都拐弯变调€€€€
隔壁二班朗朗背书声戛然而止。
一班巨大骚动,三秒内所有可乐撞进桌堂,学生们屁滚尿流跑回自己位置。低头哈腰,两股战战,畏缩的像只鹌鹑。
这种时候,还敢抬起头来看的,只有仉星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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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万晓倩要杀人一样的目光对上,茫然一瞬,发现周遭静若寒蝉,于是配合地垂眼,模样乖巧又诚实。
万晓倩死死盯着他,目光几乎能喷出火来。
阮芳雨抬头触了下万晓倩目光,又飞速挪开€€€€过往看过太多次,下意识的肌肉记忆改不了。
教室内死一般的沉寂,连呼吸声都被压抑着放轻,整间屋子,只有空调在嗡嗡转动……
从初一到现在,没人见过万晓倩这么大火气,一路太阳底下狂奔过来,脸红的透紫,站在空调间里头顶向上冒气,像颗随时准备爆炸的原子弹。
乐极生悲,他们自知这次是真的闯祸了。
沉默半晌,万晓倩收回目光,脚踩在空心讲台上发出一声咚响,不甚体面的把贴在鬓角头发往后抹。
“都疯了是不是?集体打完架后开茶话会。”话虽然还是嘲讽,但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呛头。
全班噤若寒蝉,没人敢回答。
“薯片和饼干渣滓掉了一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违纪。黄雷跃,你带头分组在下节课上课前收拾了。”万晓倩剐了全班一眼,冷冷说:“仉星航和阮芳雨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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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架虽然没打起来,但都知道影响恶劣。全班已经准备好集体接受处分,没想到万晓倩会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黄洋在人走后还恍惚着,下意识寻找什么,跟黄雷跃同样疑惑的目光对上。
万晓倩直接把两人带到办公室,下午第一节 语文课不多,多数老师午休都还没起,只有靠窗的组长在给窗台上养的多肉浇水。
中央空调温度开的太低,阮芳雨一踏进办公室就感觉浑身凉飕。组长端着小水壶闻声回头,小眼一眯,露出揶揄的笑。
“嗯€€€€来了,又是你们这对。”
阮芳雨捂着手臂,想起上次开玩笑说拍结婚照的也是他,老师们在外搞副业的不少。他心说这组长的兼职是开婚姻介绍所吧。
万晓倩瞪了组长一眼,组长眼观鼻鼻观心,继续转过头浇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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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晓倩抱着手臂倚着办公桌沿,抬起下颌,并没有劈头盖脸的上来一顿骂,冷冷问仉星航。“怎么回事?你自己说吧。”
“没什么。”仉星航抿了下嘴,唇角自然就往上翘起几分,坦白从宽地道:“他说话我不想听,就把人打了。”
“班里其他人都没动过手,是我自己。”
万晓倩冷笑。“你还挺仗义,还知道护着班里同学。”
仉星航轻轻一笑。“实话而已。”操场旁边就有监控,事情的来龙去脉到时候都会查清楚。他没什么可隐瞒的,也根本不想隐瞒什么。
“又给万老师添麻烦了,对不起。”仉星航垂下眼皮,脸上似乎有真实的愧疚和歉意。
万晓倩挑了下眉梢,对于这句道歉也有些意外。从教多年,个把月足够她摸透一个学生的脾气。仉星航这个孩子,表面恭顺随和,但骨子里的偏执铮铮作响,认定什么,就执拗的一路到黑,倒是跟阮芳雨一个脾气。
这是他来了不到两个月内打的第二场架,但这一次明显没有上次的随性和洒脱。
仉星航说:“我可以接受任何处分,除了被开除。”
阮芳雨神色一僵。
一个学生犯大错后不想被开除学籍再正常不过,但对仉星航来说不同。他从没做好在哪里常住的打算,连“家”都不算家。
仉星航抬起眼,准确捕捉到了他脸上短促神情,眼尾稍勾,朝他浅浅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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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晓倩这次并没有再说让他联系父母,把仉星航和阮芳雨暂时放走后自己出门去走廊尽头拨了两遍那个号码,都是无法接通。
她靠在墙上,阳光穿过玻璃滚烫照进,长长叹了口气,觉着头疼,捏了两下眉心,抬脚去三楼数学组找老黄调课€€€€她要去医院,安抚安抚陈延超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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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晓倩这边刚安排好,医院的老严就打了电话过来。
走廊上护士和病号人来人往,噪音很大。他单手扶腰气喘吁吁靠在墙上,心说得亏自己是教体育的,这要换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累趴。
他一直帮着挂号缴费拿单子,跑上跑下,此刻终于安顿下来,捂着手机刚跟校长交代完,就想起要再给万晓倩交代下陈延超的病情,免得人太担心。
“软组织挫伤,鼻骨轻微骨裂。”他平日对学生绷着脸活像人人欠他二百万,但其实人十分随性,说:“不轻不重的,要我说啊,也是活该。老邢刚才调了监控,特意跟我说了说,他那都是骂了人些什么话?咱们教书育人,都他娘给他教到狗肚子里去了,就该被打一顿长长记性!”
“你真是……”万晓倩无奈笑了出来,心里同意但在学校收敛着没敢表示苟同。既然是陈延超先挑衅的,那开除倒是不至于了,她刚松了口气。
“那什么……”老严透过门上玻璃朝病房内看了眼,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里边的气压,不怎么自然说:“仉家来人了,带着律师来的。”
“什么?”万晓倩怀疑自己听错了。
上次事情后她特意找南嘉那边的同事打听过仉星航情况,网上谣言她都知道,不然也不会默许学生打这场群架。
虽然流言蜚语有夸张和失真的成分,但关于身世这部分确实如此。
仉星航虽然生的好,但却让人说不出羡慕两个字。他的母亲跟父亲没有法律上的婚姻关系,这孩子从小就在双方之间辗转,但到哪边都不受待见。
仉家势力大,消息紧,他过得怎么样万晓倩并不知道,只知道仉厅自始至终就没承认过这个孩子。
“仉家来人干什么?”
老严听出她语气紧张,知道这人出了名的护犊子,又得瞎操心。
“刚才介绍时候说是南星科技的人,我刚才搜了一下。”老严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上不顾形象的撩起衬衫下摆擦额头汗。声音压的更小。“南星科技的总经理,叫仉南星。是那谁的独子。”他还恰到好处用了个形容。“搁古代来说,叫嫡出长子。”
他隐晦把升斗小民不敢提及的名字模糊带过€€€€仉南星,是仉怀安名正言顺的儿子。
第60章 南星生大火
“陈先生刘女士,您儿子的后续治疗费用,营养费包括你们因为照顾他所产生的误工费等等,我方全部赔偿。”秘书谭曜州举止得体,无框镜片后的棕色瞳仁透出笑,弯腰递上一份文件。“这是我们拟定的合同,您要是同意此次事件按照以上方式私了,就在上方签个字。”
“如还有疑问。”他掌心朝上摊开指向自己左手边西装革领的精英Alpha说:“这位是行嘉事务所的谢律师,谢律师的口碑在本市大家都是知道的,您可以跟他咨询相关的法律问题。”
谢欢悦是朝阳最年轻的高级律师,年前因“化工厂爆炸案”,勇于替周围居民出头,跟工厂据理索赔,一战成名,成为家喻户晓的良心律师。
“另外€€€€”谭曜州又回身,以同样姿态指向穿了身警服气场很强的Omega说:“这位是朝阳刑侦支队队长殷礼,您要是对于结果不满意想走司法程序,殷警官可以为您提供帮助。”
他十分贴心的考虑了对方的需要,还大方替人找好了警察喝律师,丝毫不担心对方的任何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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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曜州温和的说完这一切,在陈延超爸妈反应不过来的呆滞中含笑等待回应。
有些人的目光是无法直视的,谭曜州就是其中之一。他跟在仉南星身边多年,多少吃人不吐骨头的局都经历了,无框的镜片挂在鼻梁上,轻薄的好像没有重量,目光从后方透过,一瞬不瞬笑看谁的时候,不仅感觉不到亲和,更像是冰冷冷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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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超爸妈都是下工厂的小市民,老实了半辈子,在此等阵仗下唯唯诺诺连话都说不清楚,字签的歪歪扭扭。
事情以最简单的合理赔偿私了方式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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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曜州出了病房门口,礼貌的跟老严点头,说了句:“给老师添麻烦了。”
老严站在原地靠着墙,看着男人风衣飘摇顺着楼梯下去,纤长挺拔的背影让人莫名觉着危险。
他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气场这么强的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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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曜州在把谢欢悦和殷礼送走后,正赶上下班高峰,开车回公司堵在了高架桥上。
焦躁的喇嘛声此起彼伏,他从兜里烟盒抖了一根叼在嘴里点上,烟圈扫过镜片,又顺着车窗飘出。
“都结束了,回去后我联系法务起诉。”他单耳挂着小型蓝牙耳机,闲散歪头从侧边镜看着后方没有尽头的堵车。
耳机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嗤笑一声。“你爸的私生子,至于这么劳师动众的吗?”
“我堵高架上了,不知道几点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