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天气 第10章

宋柏杨只当对方说的是好话,笑得神采飞扬,“谢谢您的夸奖!”

周池屿仔细地将手中的表竖直立在桌上对齐边缘,整理好后,交到宋柏杨手中,后者利索地接下,重复周池屿的动作,调整的时候,宋柏杨无意间瞥到最上面那张体检表,是方文泽的,信息素味道那一栏写了长长的一串,他也是无味的信息素。

那我们班无味信息素还挺多的。

这个念头在宋柏杨心底一闪而过,却像是雁过无痕,最后和被宋柏杨装进档案袋封好的体检表一样,又重新变成不可窥探的隐私。

第一次月考结束后的一周,宣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A中就给高二年级每个班的同学布置了一个新任务€€€€出黑板报。

此时正好国庆节将近,主题理所当然与爱国有关。

黑板报是文艺委员负责,高二一班的文艺委员名为夏诗桃,她很快就动员几位同学,利用课间时间出开始在教室后墙的黑板上涂涂画画。

江君有的时候大课间不想刷题,就转头观察一番黑板报的进度,“哇,这效率也太高了吧!这才二天,就开始准备上色!她好牛啊!”

虽然江君没说“她”指的是谁,但是身为江君好同桌的宋柏杨已经听出话外之音。

宋柏杨从题海中探出头来,也学对方转头瞥一眼背后的黑板报,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赞叹,语气中却显现出几分揶揄,“哎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那个什么,哦,说是情人眼里出€€€€”

然后他就被江君跳起来一把捂住嘴巴。

江君神色有些慌张,“你TM小声点,是想让全班人都知道吗!”

宋柏杨把江君的手扳开,上下打量江君,鼓励道:“别怂,与其藏着掖着,咱不如直接冲!”

江君:“……”

“如果上天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告诉你这件事。”江君悔不当初地摇头,“你没有暗恋的人,你无法确切体会我的心情。”

话才说完,江君很快又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观点,“也不对,就凭你这张脸,我觉得你的恋爱之路就不会坎坷。所以你就算有喜欢的人,也无法体会我的心情。”

宋柏杨疑惑,“咱们英姿飒爽的江君同学,竟然也会对自己的样貌不自信吗?”

“嚯,我告诉你,我以前觉得自己长得可帅了。”话锋一转,江君边摇头边感慨叹息,“直到我有喜欢的人。”

“暗恋会让人容貌焦虑€€€€”说着,他想起什么,视线在宋柏杨的五官转了一圈,“哦,不对,你这种长得帅的例外。”

多聊几句也发现好兄弟有些垂头丧气的宋柏杨不再嬉笑不正经,反而难得收起漫不经心地笑容,郑重其事地安慰他,“你自信一点,万一人家就喜欢你这样的呢?我真觉得你五官长得也挺端正的啊。”

“我这样?”江君自嘲地笑笑,“一个引体向上为零的体育废物?一个只知道死读书的没啥特长的样貌平平的男生?”

宋柏杨转了转眼珠,“这可说不准。”

“你觉得你没有优点,并不代表别人眼里没有。”宋柏杨补充道,“而且您一位长年坐在第一考场考试的大佬,您也好意思说您是死读书?好多人想考您这个分数都考不到呢。”

“也就分数能看看了。”江君并不太认可宋柏杨的夸赞,面上依然留有几分颓败,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卧槽!”

宋柏杨:“咋了?”

“你看,后面站在角落的那个人不是周池屿吗!”江君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厚厚的透明树脂片下,他眯起狭长的双眸定睛一瞧,随后压低声音抱怨,“我现在好有危机感啊!夏诗桃好像是找周池屿帮她出黑板报了!”

宋柏杨不假思索地接话,“我记得他字写的挺好看的。”

顺着江君的视线看去,宋柏杨只见周池屿一手捏住画笔,另一手拖着塑料画盘,笔尖在画盘的凹槽里转动,红黄两色的水粉便混合成暖橙色,握住画笔的那只手白皙瘦削,却不是嶙峋的骨感,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清瘦,极其普通的校服套在他身上,竟然带来几分引人注目的干净透亮的少年感。

耳边江君喋喋不休,“宋哥啊宋哥,我但凡会画画或者字写的好看一些我也可以去帮她做黑板报!”

宋柏杨没接话,他忽然想起来运动会闭幕式那会儿,周池屿在签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三个字都很漂亮€€€€能让宋柏杨留下印象那种漂亮。还有周池屿的体检单上的字迹,端正灵动又遒劲。

俗话说书画不分家,所以宋柏杨猜测,可能周池屿在绘画方面也小有造诣?不过,就算周池屿不是去画画的,他给黑板报抄粉笔字也能拿得出手,能让人一眼惊艳。

一时间,宋柏杨又想到周池屿在运动会的跳高项目上拿到的金牌,不由得心中感叹,果然大佬都是全能的。

他面色难得多出几分凝重,看着江君语重心长地说:“江君同志,我实话实说,你可能真的要有点危机感了。”

第13章 “走的近?”

很显然,宋柏杨身旁的江君也是这样想的,他听完宋柏杨说的话,一时间宛如蔫萎的枝叶,颓败地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宋柏杨见状不由同情地长叹一声,“看样子我们江同志这是为情所困,得相思病了啊。”

江君颓废之余剜了宋柏杨一眼,他的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字,“滚。”

但是这声“滚”不如往日那样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反而透露出五分心焦,四分悲哀和一分委屈,大概真是触景生情,切身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机感。

宋柏杨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你€€€€”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打了许久的腹稿,才勉强挤出一句完整地话,“你还有机会,人家还单着呢,别那么悲观,结局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话音刚落,宋柏杨就觉得自己仿佛在废话,苍白无力宛如语文作文结尾段乏善可陈的空泛无力的说辞一样,听之无味,弃之可惜。

江君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宋柏杨的话,还是因为别的,他从抽屉里翻出眼镜盒,拿出其中的眼镜布,摘下眼镜,开始擦拭厚厚的树脂镜片上积攒的尘灰。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也别说我怂,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想过高中谈恋爱,如果高考结束的时候我还有机会,我会去试一试。”

“怕影响学习?”

江君摇头,“或许真有几分,但是也没有那么怕。”

“可是我觉得,你是那种能够兼顾成绩和学习的大佬。”

江君眨眨眼,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在自嘲,“是吗?谢谢夸奖。”

宋柏杨便认真地告诉对方,“我真心的,所以我觉得,你或许可以不要把事情考虑的那么绝对?”

“我不知道。”因为度数高,江君的眼睛在脱离镜片折射的光线时,会下意识地眯起。

“因为我现在已经开始动摇了,她也很优秀,追求她的人太多了,所以我有的时候会想,如果我在高中什么都不做的话,会不会和她就此错过,一点可能性的都没有了?”

宋柏杨疑惑道:“如果我能兼顾学业和爱情,我觉得,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啊。”

“但是她不能。”

“嗯?”

“她自己和我这么说的。”

江君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因为她说她高中不谈,怕影响成绩。所以我也就决定我不谈,但是我后来又想,不谈不代表没有喜欢的人,有喜欢的人也不一定要在高中确认关系,因为确认关系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我€€€€算了,我在说什么,都语无伦次了。”

江君眯起狭长的双眼,将眼镜片带上,仿佛在一瞬之间关上感性的阀门,又恢复原来那个没心没肺的模样,笑说:“不想了,这件事就想不明白,就此揭过吧。”

“或许,未来的机遇还有很多。”宋柏杨点点头,“总之,无论做什么选择,不要后悔就好。”

“我知道。”这时的江君垂眸眨眨眼,沉默一会儿,再抬起头时,已经开始贱兮兮地笑,“兄弟我都受尽了爱情的苦和伤,你不如帮我做点事呗?嘴上安慰别人的功夫谁都会,懂得付诸行动才是实在人。”

宋柏杨:“?”

江君将灼灼的视线投到宋柏杨身上,字正腔圆地说:“宋柏杨的同学,你是不是我好兄弟,你是不是我们alpha大军中的一员,你是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班长!所以,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宋柏杨连人带板凳都往后挪了半步,“你想干啥?你别这样,我害怕。”

对面的江君这时开始发挥他中华小曲库的特长,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句,“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哈哈哈哈你有毛病吧。”宋柏杨大笑,“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咳咳。”江君清了清嗓子,将脑袋送到宋柏杨眼皮底下,压低声音,“你不是和周池屿走的近吗?帮我打探打探敌情呗?”

“走的近?”

宋柏杨不解地蹙眉,“我和他关系近?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自己都看不出来!”

江君对答如流,“运动会啊,他还特意找你帮他搬桌椅。还有上次体检,你俩不是还站在教室外说说笑笑的吗?”

“……这难道不是因为我是班长吗?”

宋柏杨双手扶额,否定了对方的结论,“还有体检那次,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话多,嘴巴闲不下来,全程都是我在说,人家出于礼貌和我搭话,耐着性子听我叽叽喳喳听我说东说西的,并不是因为我和他关系好。不过€€€€”

宋柏杨突然想到周池屿给自己看体检表上的伴随性别这件事。

“哎,算了。反正我和他没你想象中那么熟。”

话到嘴边,宋柏杨及时变了说辞,他不想和江君谈及周池屿伴随性别的事情,否则以他这个八卦的性子,怕是又要缠着自己问更多细节。

江君干脆耍起无赖,“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看周池屿平时都独来独往的,也只有和你走的近上一丢丢。”

宋柏杨:“……”

江君不依不饶,再接再厉,“宋哥,我也不是让你特意地找周池屿,冒昧地问东问西,我也不至于如此不通人情世故。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留意一下。”

“比方说你和周池屿聊天的时候,你可以故意把话题往某个人方向引,再见机行事套些话出来。再比如你发现周池屿和夏诗桃两人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你千万要记得给我报个信。”

“行吧。”宋柏杨哼了一声,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过你也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记得时刻盯好敌情,毕竟我的消息终究不是很灵通。”

江君嘿嘿笑了,“你肯答应帮我,我已经是感激涕零了。”

“空话谁都会说,你刚刚怎么说来着,付诸行动才是实在人,请吃饭请吃饭!”

“啥时候啊?”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对不起宋哥,我没钱。”语罢,江君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容狡黠之中透露着几分欠揍,“我真没钱,我这个月的生活费都快挥霍完了,下个月下个月,您看?”

宋柏杨挑眉,“真没钱还是假没钱?昨天我还见到你在食堂二楼吃麻辣烫,你想个办法自证一下真实性。”

江君避而不谈,“哎呀,我数学试卷还空了几道题没做了,我得赶快写,下下节就是数学课了!”

“江君!”

宋柏杨虚晃一招,装作要夺走对方的黑笔,“你写个欠条吧,你的信用度在我这里岌岌可危,就写,江君同学欠宋柏杨同学一顿饭,承诺十月底兑现。”

江君侧身躲过,很惊险地保住手中的黑笔,“写欠条多生分啊!我俩这交情,谁跟谁啊!还用得着欠条?”

宋柏杨佯怒,并且也“付诸行动”,他咬牙切齿地站起身准备再次抢夺江君手里的笔。

两个身影纠缠成一团,眼看差点就要打起来€€€€

“宋柏杨。”

不远处传来清冽的声音,像是环佩相撞,宛如白墙黑瓦的江南小巷里,轻轻敲在青石砖上的珠雨,和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却印象深刻的那个声音重合,很容易联想到声音主人干净到无暇的脸,和一双澄澈冷清的眼睛。

宋柏杨一时间顿住身形。

周池屿微微皱眉,略有迟疑,“你们€€€€”

宋柏杨立马变脸,转过身端正坐姿,安安分分地坐在板凳上,然后开始和周池屿解释,“我俩闹着玩呢。”

说完还不忘坑好兄弟一把,以维护自己在周池屿心目中的和善友爱、乐于助人的光辉形象,“他欠我一顿饭,想赖账,我虽然为人和善友爱,但是欠债还债天经地义,原则问题不容忽视,那我不得好好教会他怎么做人嘛。”

江君:“?”

宋柏杨只想赶紧转移话题,他没管江君的反应,看向周池屿,“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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