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第三页的信息档案……”
姜简一边跟唐队说,一边点开,在其中的信息内容呈现的瞬间,眉头紧蹙。
这里面有着数十份个人信息档案,而这些人,都来自青峦村。
每一份档案的大小都不一样,但其中记录的内容却大同小异。
姓名,性别,年龄……除了基础信息之外是个人健康状况的记录,记录时间正好是当年繁星医药给青峦村给予援助的那段时间。
每一位村民都接受了免费彻底的全身体检。
在体检信息之后,是生命体征的记录。
数据的原始时间从当年开始,每个人每隔三日都有一次数据记录。从他们接受体检之后没多久开始,到失去生命体征,确认死亡。
这些人和陈彦东的采访记录中提到人物吻合程度很高。
有老田家的媳妇儿,有邱家的小孙子,还有赵宏亮村长的儿子。
几乎可以确认,档案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就是青峦村里“转世”“重生”后相继死亡的那些村民。
姜简一个人一个人的资料扫过去,每份资料的第一页都有他们当初体检前拍摄的照片。以乡土而纯朴的笑容开篇,以冰冷的死亡数据结尾。
有人前后度过了两年,有人度过了五年,还有人只经历了短暂的数月就与世长辞。
在星空蓝的背景界面上,每个鲜活的人都早已化成星辰。
在浩瀚的天际,低头仰望着三面环水的青峦村,在每一个雨夜哀嚎咆哮,凝视着村中古塔中有人一笔一划写下的牌位。
而眼前这一份份密密麻麻的档案,则是他们的赛博墓碑。
“这些数据是如何被采集到的?”唐队闷闷地问。
钟洵的目光定格在那些数据上,沉默了片刻说:“设备。就算再扯淡,单靠药物服用肯定是没有办法做到的,除非……”
“这里有个高级加密文件,我刚把里面的资料同步。”姜简紧接着钟洵的话尾,不紧不慢地说,“不出意外,这应该是认为自己重生的那些人。”
唐队那边也在进行着火急火燎的核查,通话静默了片刻,很快听见他的声音:“这些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在各个系统里报备过死亡的人!哦不,还有一些是……是长期失踪者。”
不出意料的答案。
姜简一点点看过去,两边同步下,很快就将这些人的死亡失踪信息添加在了档案里。
不是偶然,不是巧合。
青峦村村民,以及重生在他们身上的人,是被繁星集团人为联系在了一起。换句话说,他们在或知情、或不知情的情况下,共同参与着一个疯狂而又超乎想象的人体实验。
“这里还有一个加密子系统。”唐队的声音悠悠传来,“姜老师……”
“稍等。”
姜简揉了揉肩膀,两手落在键盘上,开始起飞。
一旁,钟洵指着子系统界面上的符号:“唐队,左上角那个图案是什么?”
姜简扫了一眼:“是梵语。”
“我问你了吗?”钟洵指尖弯了弯,没好气地说。过了一会儿,他扭头,“……还会梵语?这什么意思?”
姜简垂着眼皮,淡淡地说:“Nirvana。”
与此同时,唐队的声音响起:“刚用文字识别系统查到,是梵语,ni……ni大概就是姜简说的那个,意思是涅€€。”
话音刚落,姜简成功进入子系统。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几个字:涅€€计划。
“涅€€……”唐队喃喃地念着,头皮忽然感到发麻。
“涅€€,就是重生的意思吗?”钟洵问。
“不,是因缘灭尽。”
姜简冷眼看着眼前的星空背景,沉声回答。
€€€€受诸因缘故,轮转生死中。不受诸因缘,是名为涅€€。[3]
当脱离自身体魄,当一切器官都不再存在,意识却在新的躯体上重新诞生。
从此,身体只是容器,而意识将永远存在。
这似乎……不是重生。
而是永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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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计划有变,和编编商量后准备周六入V
万字更新的压力来的就是这么突然_(:з」∠)_
参考文献
[1] 菲利普€€津巴多&约翰€€博伊德,张迪衡(译),时间的悖论,[M] 中信出版集团,2018
[2] Henry L. Roediger III & K. Andrew DeSoto (2014) Confidence and memory: Assessing positive and negative correlations, Memory, 22:1, pp.76-91
[3]见印度大乘佛教中观学派著作《中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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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我跟你走。”
将“涅€€”理解为“重生”,是受了文学作品里“凤凰涅€€”的影响。
可这涅€€的凤凰,不是中国古代神兽的凤凰,而是西方传说中火后于死灰中再生的不死鸟,Phoenix。
姜简不确定,这项计划是故意选取了可以双重角度理解的命名,还是只是一个可怖的巧合。
然而无论是哪种,都无法掩盖这显然有违伦理的人体实验的残忍和血腥。
通话系统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微弱的抽气声。
陈彦东察觉到不对劲,将信息反馈给他们时,组里有几人还不屑一顾,认为是不是古旧村庄的习俗,或者是闭塞的村民对外来人的恶作剧。
就连意识到这桩诡异的事情或许和繁星医药有关时,他们也并没有想到,任繁星实验室进行的项目会是如此超前又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如今眼前呈现的所有资料,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以“涅€€”为名的加密子系统里,显示着整个涅€€计划的从无到有,事无巨细地记载着每一个环节和步骤。
姜简微微倾身,准备细细浏览,余光里看见钟洵叹了口气,按着眉心扶着椅子转了个方向,仰头枕在椅背上。
“不舒服吗?”他摘了一边耳机,关了麦,小声问。
钟洵懒洋洋地说:“密密麻麻的,累。你看完给我个总结,告诉我接下来想做什么就好。”
“哦……”
姜简应了下来,深深地看了眼钟洵的后脑勺。
从第一天见到他,钟洵似乎一直都是这样默默旁观、潇洒看戏、再顺水推舟的状态。不算消极,但也没有像陈夕请他们那样主动参与,推进剧情。
他不会主动分析,不会主动提议,更不会率先决策。
他一向是默默参与自己的分析,适当提出建议,似乎从他们跟踪完阿松开始,钟洵始终都在顺从着他的行动,仿佛姜简才是一切的主导者。
是他的人设要求吗?姜简暗暗猜道。
初次扮演人设的他还没有掌握好尺度,摸不准评判标准,但当时拒绝他投怀送抱的钟洵却给他指明了一条路:用嘴炮打擦边球。
如果钟洵的人设强制要求他冷眼旁观,事不关己呢?
他是不是只能等待着有谁去积极推进,无奈地等待事情朝既定的方向发展下去?
如果是这样,大概会很累吧。
姜简垂眸,任由他懒散地靠着,重新戴上耳机,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在他的感知里是很漫长,但屏幕时间显示却不到一小时,他终于看完了所有资料。
精神有一丝恍惚。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伸手轻轻拽了拽钟洵的袖口。
“看完了?”
钟洵感受到一股轻柔的力量,缓缓坐起,哑声说。
“嗯。”姜简点了点头,目光集中在其中一点,“抛去一切理论和技术层面的东西,用最简单粗暴的话概括涅€€计划,就是意识寄存和转移。”
唐队:“卧槽。”
钟洵挑了挑眉。
这不难理解,毕竟他们亲眼见到了任繁星的意识在陶小晨身上复苏。
“也就是说,表现为重生的灵异现象,实际上是通过技术实现的客观结果?”
“可以这么说。”姜简调出几张项目计划说明中的图示,“他们很早之前就研发出了一种技术,将人的意识通过某种手段备份并寄存起来,然后将它存储在另一个人的大脑里。我猜是他们的援助项目,组织青峦村村民体检那次,实现了这种储存和转移。”
这个世界的技术前沿在哪里,姜简并不是很清楚。
单就看这个子系统里的资料而言,脑科学的探索似乎已然深入到一片他不曾见过的海域,远在他原本的知识框架之外。
但紧接着唐队的反应又让姜简觉得,人类对前沿探索的步伐具体停在多远,恐怕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真相。
“怎么实现储存的?”唐队怔怔地问。
“将设备植入人脑。”
“就靠体检那几个小时能做到吗?”唐队沉吟了一下,“€€,看我这脑子,连重生这个难度级别的都已经成功了,快速往人脑里植入设备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这个计划就像在大脑中安装了一个云盘。”姜简解释说,“人的意识持续不断备份上传,储存在青峦村某个村民大脑中的设备中。
“当他死亡,确切地说是脑死亡后,上传的过程自然停止,他所寄存在青峦村村民脑中的备份意识便会被激活和触发,通过复杂的神经系统,逐渐接管新的大脑,和新的身躯。”
“那……原本的那个人的意识,会去哪里?”
钟洵的声音低沉,似乎隐隐压抑着什么,或许是悲悯,或许是共情。
姜简看了他一眼,点开另一份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