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 钟哥,太强了!”
“太迅速了,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下去了。”
“要知道钟哥你刚才的效率, 几乎是我们支队每年和省公安厅飞行队搞直升机救援联动训练的标准水平!”
钟洵摘下身上的设备, 低笑了一声,严肃道:“声音小点, 先找好地方降落。”
说着他在姜简身边坐下, 伸长腿往后一靠。
“伤好了吗?”姜简转头看他。
清冷的声音因为力竭而多了几分沙哑, 听上去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死不了。”钟洵移开目光, 扯了扯嘴角。
那是明显想要回避的神情, 此时此刻又懒得用什么技巧转移话题, 姜简心下了然,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犹豫了一下:“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
钟洵对上了他的视线,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手腕。
此前,他和姜简分开后利用权限之便叫来了姜简的负责场记€€€€
099号似乎对001号滥用职权的行为充满了厌弃。
钟洵对099号说:“如果能提前预判到危险,请及时告诉我和001号。”
意料之中,099号义正严辞地拒绝了他。
“如果有下次,我会连同001号的违规操作向上级反馈。”
毫不留情,没有一丝退让与妥协。
然而,在他处理完地图外的事情后,001号忽然接收到紧急求助的信号,还附上了姜简坠入悬崖的视频文件。
清瘦的身躯在那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钟洵看得清楚,他原本试图将那两人同时拽上悬崖,奈何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再加上力不从心,最终只能死死护住一个。
001号轻哼:“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自己也不想当废弃数据被处理掉。”
钟洵盯着画面里的姜简看了很久。
半晌,他转了转腕带,不知道是对001说,还是自言自语。
“也许只是因为那个人值得呢。”
眼前的姜简和画面中咬牙死撑的姜简重合在一起。
钟洵挑了一下眉,桃花眼中的一池春水轻轻荡漾。
“及时?那只是表面现象。一件事是无数条线交织而成的结果。在一条线上看,或是巧合与偶然。可在另一条线上,却有可能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你知道我会有危险。”
姜简微微蹙眉,用的是陈述句。
“要感谢你那令人尊敬的场记先生。”
钟洵失笑,有些话不方便说得太明白,但姜简却能立刻就明白。
“太聪明会没朋友的。”他说。
姜简:“我本来也没有什么朋友。”
不合群,不合世俗,人们面对格格不入的人,不会想着示好,本能的反应是逃避和远离。
他也不需要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钟洵有些诧异地看他:“不应该的啊。你要相信你这张脸还是很有魅力的,现在的人都看脸的。”
“谢谢。”姜简说,“主要是我以前没有需求。”
他很享受一个人的安宁。
蜷缩在床铺的一角,钻在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就足够踏实和安心。
他感受不出喜怒哀乐,没有情绪宣泄的欲望,也压根儿从来没有过想和朋友倾诉和分享的想法。
“你这样会把想和你成为朋友的人拒之门外的。”
钟洵伸了个懒腰,看着直升机在青峦村的一处空地上空准备着陆,欠欠地说。
姜简轻轻翻了钟洵一眼。
“我有一个人很好的同事,是个朋友很多、也很真诚的人。本来想等他出差回来,问问他愿不愿意和我做朋友的。然后……”
“懂了。”钟洵打断了他,起身,“然后节目组阻碍了你的交友计划。”
钟洵示意机组人员将任繁星先带下去。
机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开,钟洵开始脱着身上属于救援队的专属劲装外套。
姜简的话被噎了回去。
他耸了耸肩,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肌肉,跟上前面的人一步挨一步地往下走。直到踏实地踩在地上,才觉得自己真的活了过来。
转头,看见钟洵一步跳下来。
他一边拉扯着领口,一边闲庭信步的朝他走来,在姜简面前站定。
“你会有很多朋友的。”他听见他说,“总会有人跋山涉水为你而来的。”
姜简觑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钟洵鼻音浓重,有些漫不经心,“地图外带着直升机进来,可不止跋山涉水。”
姜简勾起嘴角,朝他伸出手。
“两条命,算是我欠你的。”他淡淡地说,“我生命中第一个朋友的位置要留给那个人,你是第二个。”
“嘁。”钟洵抬手,在姜简冰凉的掌心随意一拍,吊儿郎当没正形,“你洵哥从小到大从来都是第一,这还是第一次拿第二,谢了啊。”
“……”
*
任繁星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钟洵跟在后面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
“阿姨,您悠着点嘿。”他转头对旁边跟来的Y市分局的人说,“也不知道帮着点。”
被点名的小伙子尴尬地低下头。
这个小丫头根本不让他抱,他能怎么办?他还沉浸在路上听到的这桩诡异的案件无法自拔呢。
几人来到了赵村长的家。
陈夕清和卜蒙虽然没有跟进地图外的追查,但此时此刻已经充分理解了状况,将何谈和任飞阳带到家,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们。
郝刚远远得打量着任飞阳:“你……你就算换了个芯,实际上还是村长对吧?”
任飞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郝刚凑上前:“所以怎么才能得到你的认可啊?”
陈夕清和卜蒙自愧不如。
这人果真舔得专一,完全不管剧情进展,只考虑如何能实现节目结束的要求。
“你要得到的不是他的认可。”姜简走进屋,冷静地说。
€€€€获得村长的认可之后,方可离开。
这是他们刚进青峦村时的提示语。
“村长,是真正的村长。”
他在任飞阳身上随意指了两处。
“那天您来接我们的时候,身上带着一些血腥味道,后来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伤了,借此机会分了很多农活……”
“对对对,你俩不在的这几天,我又是砍柴生火又是上山采茶种地。”郝刚脸上挤出一抹凄苦。
“真正的赵宏亮村长,应该还在你体内没有消失吧。”姜简目光锁在任飞阳身上,一动不动。
两种意识的强弱,此消彼长,姜简没有亲身经历过,并不知道另一种意识的消亡会是怎么样的。
古塔中和阿松对话的另一个人,绝对不是一般村民能拥有的想法。在确定村长被任飞阳占据之时,有一个想法忽然蹦出脑海€€€€
倘若村长的意识还在呢?
“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任飞阳咳了两声,“我总是早晨醒来,发现家里有一些地方不一样,偶尔裤子上还沾得都是泥。但我不敢说……”
姜简微微偏过头,将目光投在角落里的阿松身上。
少年蹲在角落,隐藏在阴影中,手里还抱着姜简洗好晾干的黑色风衣。
“你知道的吧。”他轻声问阿松。
少年点头。
有一天晚上,他坐在树杈上看月亮,忽然看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在林间穿行。
月光下,老人知道了一切,苦笑。
少年成了老人的刀。
“陈彦东也是你们引过来?”姜简问道。
“村里和外面唯一的通讯是寄信。”阿松说,“他听儿子讲过村外的知名媒体,匿名寄了一封信。”
没有收件人,但只有那个充满好奇心的记者拆开了它。
姜简看了一眼任飞阳:“要获得村长的认可,应该是要实现他的心愿吧。”
阿松咧嘴笑了一下:“所以你要杀了任繁星吗?”
“不。”姜简摇头,“你错了,他写给你的那两个字,解决,不是杀了她,而是彻底解决这件事。”
杀了一个任繁星,又怎么能结束这支离破碎的人间惨剧?
只要技术不死。
只要生死的界限被打破。
人类会永远对生命失去敬畏,会将人间变成炼狱。
“那要怎么办?”卜蒙声音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