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简快速提取了之前浏览过教师手册上的信息:“是三年前的版本。”
温思黛扬声说:“荣誉墙!虽然上面没有近三年内的奖项,但是三年前曙光二中还有在这里练琴的艺术生,对吗?”
她呼吸一窒,好像一直有什么信息被她遗忘在角落。
时间,地点,还是人?
“调音完毕€€€€”
“下面是密码提示,仅提示一遍,对糖糖来说一定是小菜一碟的!”
钟洵和姜简齐齐站直了身子。
音符从惩戒者的身体里行云流水般流淌而出。
弦与弓以不同的姿态相抵又相离,如亲吻,如摩擦,牵动心魂的低语游走在共鸣箱中,通过音柱直至背板,在天与地的共振中发出每一个清晰又明亮的音符。
姜简有些尴尬地动了动手指。
如果用博闻强识来形容他,那么音乐是他唯一的短板。
如果说传到耳膜中的音乐作品,是音乐家对他耳膜反应的记录和再现。那么欣赏音乐的人,就是在音乐的信号中解读和感受另一个人的灵魂。[2]
但他无法理解感情,也就无从解读其中的情绪。
一切天籁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串振动的波,是共振被逐一放大的结果。加之某些他还不曾回忆起的原因,他对音乐有着本能的排斥,就像他厌恶被触碰的过度洁癖一样,避之不及。他只知道不同的乐器会发出怎样的声音,却从来不曾欣赏过它们。
所以,这个密码,他解不了。
他无力地将手垂在身边,准备接受责备。
无数音符从他脑海里飘过,他努力调动着几乎不存在的音感辨识着他们是什么音,如同在茫茫大海上打捞并不存在的美人鱼。
“柴可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钟洵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他迅速抬头看向他,便看见这个男人闭着眼睛,一脸平静。
“莫扎特的第五号小提琴协奏曲。”
“西贝柳斯的小提琴协奏曲
“巴赫的G小调第一奏鸣曲。”
“德彪西的月光。”
密码提示只有一遍,每一首曲只有三十秒左右的时间,而钟洵将这串联起的音乐片段一个不落地说了出来。
银发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缥缈。
他眼帘低垂,阖眸站在月下,气场不改,落在姜简眼中竟意外地多了几分惊艳。
“最后是……维瓦尔第的冬。”
话音刚落,姜简就看见他睁眼,伸手将他拽到身边:“剩下的哥哥不懂,交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的钟洵;救命叫亲爱的多恶心SOS
现在的钟洵:叫哥哥还挺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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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尝试日更,如果晚上9点-12点之间没更就说明我在加班嗯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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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威利斯€€巴恩斯通《博尔赫斯谈话录》:“在西班牙语里你不说‘醒来’,而说recordarse,意思是记录你自己,想起你自己。”
(请教过西语专业的朋友,西语里醒来更常用的说法是despertarse。recordarse的确有醒来的意思,也有想起自己的意思,但似乎并不常用。我猜可能是阿根廷常用的西语用法,毕竟博尔赫斯是阿根廷人。如果有语言专业的读者也欢迎分享和指教~)
[2]这段话化用了北大毕明辉教授公开课中的讲义:“当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到你的耳膜里去,他是另外一个人耳膜的反应的记录。当它再现出来,通过声波振动传到我们的耳朵里的时候,你是通过一种特殊的信号,来解读一个人、一个灵魂、一个世界、乃至一个世纪。”(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毕明辉教授公开课,西方音乐与西方文化,第一讲:西方音乐专识(一))
参考文献和网络视频链接会在完结时统一整理~
第056章 救我。
手势密码一般以3*3的九点进行定位。但钟洵刚才敲击触控面板时, 屏幕上并未出现类似的点,姜简抱臂站在惩戒者身前,循着心里的想法朝屏幕中的一处按去。
作为屏幕背景的世界地图中的一块微微亮了一下。
亮起的不是山脉,不是河流, 而是不规则的封闭图案, 亮光淡淡勾勒出轮廓。地图上的其他位置, 皆是一片黯淡。
“俄罗斯。”姜简指尖落在圣彼得堡的位置, 分析道,“应该是和作曲家国籍对应的。”
“别看我呀, 都说靠你了。”钟洵摸了一下鼻尖,“我就是以前被爸妈按头去学过小提琴, 只记得名曲,他们是哪儿的我也不知道。”
姜简余光扫了一眼, 刚才他听辨的时候, 手指确实隐隐随着旋律在变动, 好像无实物表演,默默改变着指法和把位。
这大概是身体记忆吧, 他想。
姜简回忆着钟洵听音识曲的顺序,贴着屏幕滑向奥地利, 如指甲盖大小的国家版图被点亮, 而他指尖划过的位置,留下了白蓝红三色条纹的轨迹。
之后, 他从奥地利移动到西贝柳斯的芬兰, 指尖轨迹变换成了红白红三色条纹。
紧接着是位于德国的巴赫、法国的德彪西。
尽管欧洲版图拥挤, 姜简却没有任何混乱, 一丝不苟地从一处滑到另一处, 他每点亮一块地图, 接下去的手势轨迹便会变成那个国家国旗的颜色。最后,停在了宛如靴子的意大利。
在黄绿相间的地形图上,有亮起的白光,有绚烂的轨迹,整个触控屏幕像极了鬼画符。在姜简收回手的刹那,惩戒者的机械头颅从宋知返面前收回,发出嗡嗡的声音,摆正了方位。
“手势密码已输入,识别中€€€€”
“识别完成,密码正确,房门已开。”
“请在离开前重新设置手势密码。”
三条断续的机械音播报完毕,惩戒者让开了身躯,放姜简等人进入。温思黛将宋知返放回地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
四人走进这间上锁琴房后,惩戒者咯吱咯吱地重新变回了门锁,像隐秘的守护神一样安安稳稳地依附在琴房门的表面,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姜简走进去,钟洵跟在后面随手拍开了灯。
宋知返虚脱地靠在墙上,无力吐槽:“你俩现在是完全没觉得我们在偷偷摸摸违反校规校纪,对吗?”
说好的掩人耳目呢。
姜简指了指身后回归门锁形态的惩戒者,“除了它,一路上都没有触发其他惩戒者。师生被它用乐声吓跑,传出了各种传言,却没有校方加强管理,你觉得是为什么呢?难道演变成现如今的繁音系统,它的触手控制不到这里吗?”
宋知返歪头想了想,睁大眼睛:“所以……原本就有人不希望任何人靠近这里!”
简单的白色灯光点亮了并不大的琴房。墙壁上是暖色的隔音材质,木地板铺得严丝合缝。一把椅子和琴谱架立在中央。靠近门的角落里有一个上了锁的矮柜,靠近窗台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小桌椅,上面摞了几本乐理书,几册练习曲,桌面上还零散地放着几张纸。
“打扫得这么干净,还有惩戒者看守在门外。”温思黛在琴房里转了一圈,“这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吗?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姜简走到窗边,从桌上拿起一张纸,见上面是一个表格,表格里填写了曲目的名称。
右下角画着一颗糖果的图案。
“这些曲目和密码里的一样。”他望向角落里的钟洵,钟洵背对着他,蹲在角落里的矮柜前不知道在干什么,“是某个人三年前要参加世界级小提琴比赛的候选曲。”
又是三年前……
温思黛皱了一下眉,沉思了片刻,忽然闪过一道光。
“啊!”温思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直起身,“之前那个中间被截断剪掉的监控视频,就是三年前的。”
宋知返的小脑瓜也转了起来:“那个长得像林棠的女生,会不会就是糖糖?”
两人觉得自己应该摸到了一些思路,没料到钟洵和姜简毫无反应,两人在房间对角线的角落,一个蹲在矮柜前,一个坐在小桌椅前,专注地翻找。
“你以为他没想到吗?”钟洵远远地轻哼了一声,他早就知道姜简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没有证据链的推测都不值得被他说出口。”
姜简拉开抽屉,说:“所以需要找到糖糖本人的信息才能确定。”
他话音刚落,便听“咔哒”一声,缓缓回头,便看见开锁巨匠钟洵从矮柜里取出一个黑色琴盒。
“还是斯琴?”钟洵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讶异。
宋知返茫然:“那是什么?”
温思黛两手环抱在胸前,柔声说:“17世纪的制琴家斯特拉瓦迪里的琴。传世的数量不多,一把真斯琴保守估计两三百万美金。”
宋知返:“卧槽?”
钟洵瞥了温思黛一眼。
“不过仿品也很多就是了,就算有鉴定证书也不能全信。”温思黛对上钟洵的目光,“万一是真的呢?不试试?”
只见钟洵轻车熟路地打开琴盒,妥帖地抱起其中的小提琴,前后左右检查了一遍,轻握住琴颈,手肘一转,将琴缓缓放在自己的锁骨上。
小提琴与他的锁骨完美契合,头部轻转,下颌贴上腮托。
另一只手从琴盒中取出琴弓,一个呼吸间,行云流水地将弓搭在了弦上。
房间维持着有人练习的模样,一切物品的摆放都非常舒适。钟洵简单地调音后,在谱架前站定,视线落在上面的手写乐谱上,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进行视奏。
“琴是好琴,音色也好,但恐怕离斯琴还差得远呢。”钟洵摇摇头。
“那个……我不太懂啊,怎么这么难听?”宋知返挠挠头。
“难听是曲子的问题,这是……自己写的?一点都没有音律而言嘛。”温思黛走了两步上前,她思索了一会儿,指着谱子对钟洵说,“能不能麻烦你拉一下这几个小节?”
钟洵没有搭理她,温思黛愣了一下。
宋知返白眼翻上了天,转头对姜简说:“简哥,你让他拉一下。”
开玩笑,这个房间里除了他简哥,谁敢使唤钟洵?谁能使唤得了钟洵。
这边三人对着乐谱的手稿研究,那边姜简翻出了一本练习日志。他一页一页翻过去,试图在秀气的字迹中找到“糖糖”其人的蛛丝马迹。
听到宋知返的声音,他头也没回,清清淡淡地说:“他不想做,别逼他。”
钟洵挑了挑眉,狭长的眼睛微微闪着光。
“证据,我找到了。”姜简从练习日志的最后抽出一张拍立得照片,举起来扬了扬,“要来看吗?”
“你自己拉。”钟洵把琴和弓塞在温思黛手上,大步流星地走到姜简身后。
“……我学的是钢琴。”温思黛尴尬地转身,把琴和弓小心妥帖地放回琴盒,轻轻哼着那段她想让钟洵演奏出来确认的部分,“奇怪了,哪来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拍立得上的照片让他们更清晰地看到了“糖糖”的模样。
确实很林棠长得很像,但却比林棠更加灵动。照片里的她应该是刚在一场小提琴比赛中获奖,抱着捧花和奖杯笑靥如花,嘴角的酒窝清晰可见。
练习日志是从她入学曙光二中后开始记录的,每一周记录她的练习曲目,老师的指点和批注,最后一栏往往会写下她近期的状态和心情,和她对每个曲目新的处理与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