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是先有你们的基因实验,再有狼人和血族诅咒的故事,对吗?”
“可以这么理解。”
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在这个世界他倾向于先有鸡。
携带了被改造基因的人类诞下了“会变血族或狼人”的后代,经由一些神秘色彩的传奇故事,将责任推脱到数百年前的魔鬼诅咒,而实际上是则变异基因一代代的传承。
“基斯医生在手稿里说,他是为了赎罪才回到Tarina镇的。血族的扩张和失控超乎他的想象,到了连他自己的药物都压制不住的地步。他说:‘基因池的代代积累和变化的确能够强化嗜血基因的表现,但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试图让血族彻底沦陷为无法抑制自己天性的兽,而不是人。’”
姜简顿了顿,看向管家的眼眸。
“这句话有两个很有意思的地方。第一个很简单,在背后推波助澜、让伯爵和路易斯失控的人是你,并且基斯医生的丧命极大程度上源于他发现了你的企图,而你决定灭口。”
“第二个呢?”
“‘代代’‘回到’,基斯医生最多才60岁,甚至更年轻,假设他是天才科学家,从10来岁就加入了实验,五十年过去才能有几代?这个问题你能回答吗?从你们两组最初的实验到现在,经历了多少年呢?”
管家的神色有一瞬的僵硬和呆滞。
“你们团队的人离开后去了哪里,基斯医生又是从哪里回到小镇?而你,为什么要在城堡里让血族频频失控?”姜简缓缓举起管家的手,他泛黑的指尖在姜简面前颤了颤,“还有,你们团队是习惯拿自己当小白鼠吗?”
姜简的声音很淡,但落入管家耳中却振聋发聩。
他仿佛替自己揭开了从来没有被注意到的盲区,一旦开始思索,整个人就陷入生涩和故障中。他觉得自己应该什么都知道,可这些问题,他竟然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他甚至一直忽略了自己白手套下的指尖。
难道他,也是狼人?
“为什么会这样?不对,你在扰乱我……”管家的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清醒,他似乎急切地想要得出一个答案,“我是谁?”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姜简垂眸,“但看上去,你就想被人植入了一个研究员的记忆,并被人操控着行动的傀儡。”
他晃了晃管家的指尖:“看在你很可能是失忆笨蛋狼人的份上,我不计较你带我来这里的失礼。你能先觉醒一下本能,想办法帮我联系到你们优秀帅气的狼王先生吗?”
作者有话要说:
钟洵:王先生?什么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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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可这样的人,却敢说他不敢说出口的爱意。
姜简的声音仿佛有着穿透人心的魔力。
管家停止挣扎, 软下身形,目光放空,一些记忆涌上了心头。如果真如姜简所说,这应当是不属于他的记忆。
“不可能沟通到的。”他整理着思路, 看向姜简, 笃定地说, “狼人和血族, 都是随基因实验代代遗传的,怎么可能有远程沟通那种奇幻的事情存在?你是看书看魔怔, 信以为真了吧?那些所谓的史书是研究员为了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创造出来的。”
姜简指着自己:“那吃下糖果的我和傅云成变成血族是怎么回事?”
管家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们不能被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血族。基斯他们当初是在一个可能影响成瘾性的基因片段上进行的修改,而我发现伯爵血液制品能够刺激那段基因, 将普通人类变为伪血族。”
他回头,指了指船舱电子屏幕上的屏保。
“我做了很多实验, 但不同人服用后表现都不一样, 你们能顺利变成血族已经属于幸运的了。第一例失败就在城堡里, 照顾路易斯的那个佣人,她似乎没有办法承受伯爵的血液, 排异反应很强烈。”
管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姜简听懂了。
那件伤人事件与伯爵和路易斯都无关, 始作俑者都是眼前这个人。
“健康的年轻人更容易被异化成伪血族, 来城堡找活计的所有人都会经过我的挑选,如果外表上过关, 我就会邀请他们到船上进行一个全方位体检, 以便实验的下一步进行。”
原来他们最初在船上服下的汤剂是这个作用, 看上去管家或许还不知道他那日并没有昏迷。
姜简装作好奇地问:“那我们的体检结果如何?”
管家叹气:“没有体检。你们喝完没多久自动驾驶功能就坏了, 我只能回驾驶舱。”
姜简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继续接着先前的提问, 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之所以那么确定狼人间无法沟通,只是因为你有研究员的记忆。现在我有事实可以证明同族沟通的可能性,你要怎么解释?”
钟洵和陈夕清沾染了狼人的血迹就变成了狼人,狼王的召唤,头狼对群狼的威压和沟通,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在姜简面前的。
“这不可能!”管家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睛。
“同理,如果血族的诅咒只是基因表现,那么路易斯最近觉醒的能让城堡守卫都昏迷的能力,又是怎么做到的?”
“他……”
“除非他们也像你一样拥有这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高科技物品,你觉得这合理吗?”
姜简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各种设备上,全凭这些,这位伪装高明的管家才能带着他在城堡做到瞬移和迅速躲避子弹,全身而退。
可无论管家是被什么人以记忆形式留在这里继续实验,达成过同族沟通的其他人€€€€尤其是钟洵和陈夕清€€€€他们没道理和管家一样有那些的金手指。
按照基斯手稿的记载,这个世界混乱到如今这个地步,一方面是因为两边实验几乎都被放弃,没有人继续维护,另一方面是管家为了自己的研究推波助澜着血族的失控,如此才有基斯为赎罪重返小镇这一遭。
但同族间的感应和沟通这件事,似乎并不在两边的实验结果中,而更像是与狼人和血族有关的奇幻故事的再现。
他步步紧逼:“你不是没有发现盲点,你急于否定我,只是因为靠那不属于自己的知识和记忆无法解决,对吗?”
姜简的反问时,双唇轻碰,尾音轻柔,让人不自觉陷入思考。
那双坚定又无情的眼睛让管家无比动摇,他无法反驳姜简的每一句话,却一点一点被他摧毁着自己的认知,动摇着他的世界观。
管家的语气软了下来,他抬头望向姜简:“以你、你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谁知道呢。”姜简移开目光,走到舷窗边,看向海面,“我只觉得,比起你们的两组实验,有第三方力量在主导这个世界。”
话音刚落,他身后传来重重的一声闷响,戒备地回头。
只见管家面容僵硬地倒在了地上,缓缓闭上眼,姜简快步走过去。
幸好只是昏迷。
他收回手,松了口气,起身在房间里翻了一圈,没找到什么防身武器,只好从柜架中砸了一个玻璃皿,放在口袋里,走出船舱。
姜简仔细检查完这艘船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他不知道管家为什么忽然昏迷,但此时此刻整艘船此刻已经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找了个船舱把管家在船上捆好,以防他再次偷袭,而后一边用纸巾擦拭着手,一边走到驾驶舱。
窗外依旧是冰天雪地,寒风肆虐。极不平静的海面在他眼皮下凝结成冰,整艘船悬浮在汪洋之上,仿佛空中飘荡的热气球。
他被管家带走时,就已经感受到了钟洵瞬间爆发的怒火。他有些担心,如果一直找不到他,钟洵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返程,方向,移速,高度……动力在哪里?”
姜简站在精密的操控面板前,飞速判断着每个按键的功能,就在他调转船头,准备往城堡方向前进时,他蓦地停下了动作。
驾驶舱前方正对着的海面,被分割成了一半深一半浅。浅色是凝结成冰的海面,上面落着一层皑皑白雪,深色那半是汹涌壮阔的海浪,不断往浅色那侧拍打。深浅中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两端。
在屏障的一侧,有海鲨背鳍高耸。它们在冰层夹缝中挣扎着游动,却怎么也游不到那边。
就好像,冰层落雪和鲨鱼环绕的这侧才属于这个世界。
“这是……边界?!”
没有冻结的那边是地图外!
姜简顿时醒悟,他立刻将船头往反方向调转,将船速加到最大,往屏障中央直冲过去。
*
钟洵和傅云成顺着伯爵指的方向,一路回到Tarina小镇,沿着镇上的主河道往海边走。天气巨变,熙熙攘攘的港口人烟稀疏,渔民裹紧了衣服纷纷往家里跑。
只有他们两个人,身着贵族的服饰,逆着人流往海边走。
走到一半,钟洵忽然在感知到远离海岸的地方,有微弱的狼人气息,瞬间加快了步伐。
“哎,能不一言不合就跑吗?”傅云成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边跑边抬手把眼镜顺着鼻梁往上推了推。
“轰€€€€”
一声巨响传来,钟洵停下脚步,抬头望远处看去。
“什么声音?他们不会在那边吧?”
傅云成话音刚落,眼见着钟洵潇洒地飞身踏上一艘船,他咬牙跟上,费劲爬上船,钻进船舱里找了一床薄被子披在身上:“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走哪儿,哪儿就变得更冷了?啊€€€€嚏!”
钟洵回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沿着甲板跑到船头。
“海中央好像有一艘船。”他搓了搓手,翻身从船上跳到冰面上,用力跺了两脚,“冰面很厚,不用担心。下来。”
傅云成内心腹诽着钟洵不走人走的路,绕了一圈从船上稳妥地走下来,嘴唇冻得发紫:“我们就在冰面上跑到海中央?太危险了吧?”
钟洵冷冷地说:“不想可以回去,没有人逼你。”
傅云成摘下眼镜,擦了擦因呼吸沾满的水汽:“之前所有嘉宾对你避之不及,是不是也是因为你这种态度?分明是救人心切,怎么看上去又冷又不好相处。”
钟洵一噎。
又冷又不好相处,分明是他在异调科对姜简的初印象。他只是一边戒备着那些“假姜简”,一边履行着自己的人设。
“汪汪!”
空旷的海边,此起彼伏的狗叫顿时吸引了傅云成的注意力:“啊!狗狗!还是三只!”
他兴奋地跳起来,正想让钟洵回头看,而后就看见这三只毛色纯正的狗子蹬着四肢,绕过他,激动地朝钟洵扑过去,身后还拖着巨大的雪橇。
是他们刚来这里的那天在雪原上见到的狗。
钟洵蹲下来,挨个摸狗头。
“太好了,天降交通工具,我不用跑了。”傅云成拍手称赞,他看着这些狗在钟洵脚边扑腾,扒着他的腿往后看,“它们在找谁?”
钟洵没理他,踏上了雪橇,挨个摸狗头:“乖,我们去那边找他。”
傅云成生怕钟洵一拉缰绳就自己溜了,连忙坐了上来:“好家伙,你俩还是只未婚伴侣,都养了这么多崽子了?”
钟洵:“……”
在狗子们卖力的帮助下,两人很快到了海面中央,船只的轮廓也渐渐清晰。
钟洵认出了这艘曾由管家操控的船只,手攥得紧了些,三只狗似乎也嗅到姜简残留的气息,一个个兴奋了起来。
只是船上空无一人,没有管家,也没有姜简。钟洵翻遍了所有船舱,也只在一个类似实验室的船舱里找到了玻璃器皿的碎片。
“别、别担心。”傅云成看着男人骤然沉下的眼眸,在桌前小心翼翼地坐下,“至少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对、对吧?”
呸,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傅云成自暴自弃地拍了一下桌子,不知道按到了什么,忽然船舱内响起了姜简和管家的声音。
“这是……录音?”
傅云成话音刚落,就见钟洵一个箭步从一旁的盆栽中拿出了播放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