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简抱臂靠在墙上,纯粹干净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动了动嘴唇,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刚才在后厨的人是……”
“是我。”姜简看着钟洵骤缩的眼眸,缓缓直起身,慢条斯理地走到钟洵面前,微微仰头,“张嘴。”
钟洵微愣,张嘴的瞬间,一颗包裹着奶油的草莓送入他的口中。
香甜的汁液蔓延开来。
“甜吗?”他歪头问。
钟洵茫然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看见姜简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挂在他脖子上。
突然靠近的气息让他有些紧张,他垂眸看着那晶莹的项链:“这是?”
“路易斯送我,我借花献佛送给我男朋友的礼物。”姜简认真说,“你不用紧张,无论我听到了什么,在你愿意亲口和我说之前我一句话都不会问。走了,这里马上也待不了。”
姜简说完,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忽然从身后被人抱住,熟悉的气息缠着他,就像那只高大的白狼,他在他颈窝蹭了蹭。
“为什么不问。”
姜简转过身,张开嘴,正要回答,忽然一道刺眼的光将两人笼罩。
糟糕!这次新节目怎么没有提示的呀?
再次回神,只见他和钟洵同时被关在一个狭窄的房间里,两人被手铐紧紧锁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封面就是这个副本~
========================
第110章 钟洵是他找了这么久的人,他想要他平安。
手腕上的触感冰凉, 姜简微微抬手,身侧的人便靠近了他几分。
两只手铐相连的链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房间内的光线很暗,他看不清钟洵的表情,但能清晰地感受他小心翼翼靠近, 再靠近, 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纠缠。
传送前他从背后环抱住他的余温尚在, 此刻又多一些灼热。
€€€€为什么不问呢?
回想起他刚刚从身后环抱自己时的反问, 姜简不由自主地沉默。
他很早就察觉,钟洵和其他嘉宾不同。他有着别人没有的底气, 就连异变成狼都具有独特的领地主宰者的气质。
从黄唯唯那里窥探到的冰山一角让他意识到,钟洵身上的独特性不能仅仅用气质简单解释。倘若钟洵也和黄唯唯一样, 是支撑节目世界运行的一环呢?
这种猜测在断续听见他与调酒师的对话后,变得更加有理有据。
“再不控制情绪, 就不只是外面观众骚动那么简单。”
“接连几个节目都出现了极端天气……”
“难不成需要我提醒你, 几个节目出现极端天气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吗?”
姜简脑海中渐次冒出了一些细微又不合常理的画面。
曙光二中的忽然放晴的阳光, 走廊上的穿堂风,以及城堡突如其来的风雪, 抽芽的树转瞬枯萎,融化的溪水骤然结冰。
他还记得, 管家带走他的那一刻, 春花脆生生被风折断坠落的轨迹,他在风中隐约听到了一声悲戚呜咽。
而不合常理的原因, 就在他身边。
细碎的锁链声在耳畔响起, 身边的男人得寸进尺地越靠越近。
“管家将我带走时, 你是什么心情?”姜简问道。
锁链轻晃了一下, 空气仿若凝滞。
钟洵声音低哑, 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才缓缓开口。
“如果……不是多莉斯和路易斯,我可能不会放过那位夫人。”
姜简心头一惊,反手抓住钟洵的手腕。
他万万没想到钟洵竟坦白得如此彻底,他挣扎犹豫着将那些隐秘而幽暗的想法,剖白呈现在他面前。
他绝不希望钟洵因为自己而生出伤害他人的念头,眼前却蓦然浮现出他在飞船上所见的海上冰原,海浪如利刃悬在崖壁前。
原来,那竟是钟洵怒不可遏的化身。
而愤怒的源头,竟是他自己。
钟洵……他到底和这些节目世界究竟有多深的纠葛,才会因为自己的绪波动影响到那么多节目世界的环境?
姜简的眉头渐渐拧起:“你先前问我,为什么对你的隐瞒毫不过问。”
钟洵停住,指尖在他掌心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姜简微微低头,在黑暗中找寻钟洵的脸庞,他罕见的不安让这个问题的答案愈发清晰。
“我从一来到这里就听人说,你去过荒芜之地。但为什么会去,又为什么能回来,你从来对此都避之不谈。钟洵,我很清楚,有很多事情并不是靠单纯提问就可以解决的。”
他读懂了黄唯唯消失前眼中的复杂与苦涩,却始终认为他与她不一样。
她是心甘情愿被利用,是一路被放弃的人生终于遇到一个没有丢下她的人,才选择对那些隐瞒视而不见。
但对姜简而言,他只是承担不起提问的代价。
无论钟洵对这场“盛大节目”背后的秘密知晓多少,一旦他开口回答自己的提问,便意味着泄密,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呢?
钟洵那么骄傲又恣意的一个人,此刻却那样不安。
他的洞察与敏锐注定了钟洵在他面前无法做到完全缄默与欺骗,那么他究竟是害怕自己得到真相和答案后会离开他,还是害怕一旦开口,他将无法以现在的身份待在他身边呢?
亦或者,最坏的情况,他也会像黄唯唯一样随着某个世界的坍塌而永远消失?
“我有很多次开口提问的机会。就在我们来到这里,你问出那句话时,我也推演了很多种情况,可没有一种情况让我感到乐观。”
他扣着钟洵的五指,拇指轻轻搭在他的虎口。
钟洵是他找了这么久的人,他想要他平安。
“只要我从未放弃过寻找真相,给我答案的人是不是你都不重要。”姜简说着,感受到钟洵逐渐平稳的气息,轻轻松了一口气,“何况在我们都完全恢复记忆前,我对一切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说到这个。”钟洵抬手在腕带设备上摸索了一下,“他和我说,这是唯一一次能拿回全部记忆的机……”
钟洵话没说完,锁链轻砸在胸前,姜简捂住了他的嘴。
一开口,唇瓣就碰上他的掌心。
“……会。”
“我们这是又进节目了,对吗?”姜简打断了他的话,径直问道。
“嗯。”钟洵的气息沉稳,他的声音在姜简掌下显得闷闷的,“应该是演播中心的混乱波及到了节目安排。这种不下通知、不提前准备就直接传送进节目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
虽说连钟洵都是第一次见,但姜简明白,这和封锁公共区域的目的大抵是一致的。这些突如其来的举措看上去都是为了不让嘉宾以任何形式逗留在演播中心,一边切断嘉宾之间在公共区域的联系,一边急切地把他们送到其他节目世界。
也许演播中心本身存在着不能为嘉宾察觉的秘密,也许……这次的紧急状况也与演播中心外骚动的人群有关。
姜简侧目,在黑暗中眼眸透着光。
“既然我们已经进入节目了,你贸然说这些话不危险吗?场记会记录言行。”
他抬起左臂想要在腕带设备上点一下,却忘记了这只手和钟洵锁在了一起,连带着肩膀都往下一沉。“啊,不好意思。”
“没事。”钟洵顺手托住他的小臂,“别看了,场记没声音,节目开始的系统通知也没有发,自从进来后亮都没亮过。”
“难怪,因为我们现在是近乎无人管理的封闭状态,所以你才那么嚣张。”姜简缓缓放下手,若有所思地看着没有任何动静地腕带设备。“场记暂停工作,直播关停,我们的节目又给谁看呢?”
099号这样的个人专属场记在他眼里就是一段在整个节目运行机制的程序控制下的代码。眼下超出以往数量的大量嘉宾被强制送入节目世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场记没有响应的情况倒有点像是……可分配的场记不够用,系统需要扩容了。
想到这里,姜简忍不住勾起嘴角,轻笑出声。
“在笑什么?”钟洵抬起没有和他拷在一起的左手,指尖摸黑掠过姜简嘴角。
“我在想,演播中心和节目世界运行的背后,究竟会不会也有一批痛苦的人类程序员。”姜简一边回答他,一边抬手抓住钟洵那宛如捣乱猫咪一样往他脑后探寻的手。“回到你之前说的,为什么这里是唯一一次拿回全部记忆的机会?那位调酒师老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前任场记总统筹,整个节目与场记系统运行有关的底层逻辑都是他设计的,场记的分配,节目世界的随机……同时也负责记忆屏蔽系统和功能的设计。”钟洵轻嘲,“你的猜测是对的,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退休’去做调酒师了,但确实非常痛苦。”
“他为什么去当调酒师了?”
“据我所知,是因为想要反抗。他掌握着自己定下的规则,也就意味着掌握着大量的漏洞,他希望能有人利用他留下的漏洞逃离这里,但是……被发现了。”
“那有人成功离开吗?”
“当然没有。”钟洵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只掌握着节目内部的规则,但对于节目世界、演播中心和我们原本生活的世界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他并不清楚。从那之后,他就被隐形监管起来,”
姜简靠在墙壁上,双膝曲起,单手搭在膝上指尖轻点。
也许涉及钟洵自身的问题是雷区,对于其他人的事情,他倒是说得毫无负担。
他想起那位调酒师先生为他调出名为“Silence”的鸡尾酒时眼中淡然而慈祥,仿佛节目更迭,嘉宾匆匆皆与他无关。
现在想来,那却也并非真的与世无争。
倘若他再有更多的情感体验,是不是能发现藏在那双沧桑眼底的些许希冀?
“他交出权限前给自己留了后路,把解除记忆屏蔽的方式留在了一个决定不再启用、已经废弃的节目世界里,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钟洵说,“我没有来过这里,他也从未告诉我要怎么能够解除记忆屏蔽的限制,可是如果场记功能恢复,检测到异常,对他和我们都是危险。”
“我们时间有限。”姜简扶墙站起,在黑暗中摸着墙壁向前探,“这里是封闭空间,你要来看看怎么开锁吗?”
“……”
这么久以来他就在他心里留下了会开锁的印象吗?
钟洵动了动嘴唇,起身,一步跨到与他并肩的位置,拷在两人手腕上的锁链在空中荡了荡。
下一秒,一束刺眼的白光迎面打了过来。
空中响起一道警报:“3639号,3640号,未到出工时间请在房间整理内务卫生。3639号……”
钟洵抬手替姜简遮挡住强光,看见姜简站得笔直,严肃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10平米左右的小囚室,前后开窗,光从他们面前的窗中透过来,那束光的尽头是灰色高耸的塔台,正对他们有一盏亮起的红色警告灯,灯下有一面时钟也随之亮起。
显然,他和姜简就是这3639号和3640号。
腕带设备没有任何动静,钟洵低声说:“这个世界虽然被废弃了,但恐怕在按原本的设定运行,没有受到节目和场记的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