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姜繁吗?
控制他的排名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还有昨晚……
姜简陷入思考时,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是模糊的。
他盯着小火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的泡泡,目光却没有聚焦在一个点上,连桌子什么时候撤去的都没有注意到。
“要下车了。”钟洵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挥了挥,等他回过神,反手捏上姜简的脸,“难得见到你神色这么凝重,以前不管怎么样你都很镇定的。”
说着,他凑上来,轻轻啄着他的嘴唇。
不知道是不是他偷偷兑换了漱口水还是糖果,薄荷的清香随着唇齿交错灌入姜简的神思之中,意识瞬间清明。
“没什么。”姜简回吻着他。
一吻终了,用指尖轻轻勾起钟洵胸前的项链:“我在这里装了迷你对讲,和我的腕带设备连通,短按三次是开启,长按是关闭。万一下了车之后姜繁要强行分开我们,只要这个场记系统还在,我们就还能联络上。”
*
“轰€€€€”
远处的路面陡然塌陷,跋涉到医院楼前的嘉宾訇然四散。
温思黛站在窗边,看着黄昏与无尽的黑暗相携,吞噬着一片又一片土地,神色凝重。实时地图上,这座医院即将成为剩余土地的边界,这是什么情况不言而喻。
末日一般。
除了嘉宾,丧尸也有求生欲。
为了逃离逐渐消失的土地,它们连嘉宾都顾不上咬,疯狂往前奔跑,生怕身后一点点塌陷、坠落的深渊将自己也带走。
她收回目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病床。
宋知返静静躺在那里,脸色苍白,没有呼吸,
她赶到时,这个臭小鬼早就自作主张地用刀剜去了自己被丧尸咬在肩膀和前胸的那块肉,瘫在血泊里意识涣散。而她半吊子的医术优先,即使安全地把他抬进了手术室,也没能抢救回来。
“来根烟吗?”有人推着轮椅从病房外走进来,面容苍老。
温思黛转身,摇头说;“不抽,谢谢秦老。”
她折腾了快一天,满手是血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位老人匍匐在地上,佝偻着身子往前爬,顺手找了架轮椅把他放了上去。
“你明知道他已经没救了,这是何苦。”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看着他的尸体就躺在那里。”
“医院里有太平间。”
“……”
温思黛不想和一个年迈的老人置气,她冷冷地说:“这个世界不应该是我们的归宿。”
话虽如此,她还是兑换了工具,帮宋知返打理起来。
秦瀚看着她忽然沉下的侧脸,莫名觉得眼熟,他沉默地盯着温思黛看了一会儿,问:“你长得像爸爸还是妈妈啊?”
温思黛眼中藏着淡淡的哀伤,专心致志擦去宋知返脸上的血污和脓液,随口应付:“谁都不像。”
“不是亲生的?”
她扔了毛巾,拿出梳子,细致地梳着:“是亲生,但就是因为和他们长得都不像,还专门去做过鉴定。他们说我可能遗传了妈妈那边的人,但她是被遗弃的,孤儿院的人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很难查,也没什么查的必要。”
秦瀚眼睛亮了亮,忍不住倾身:“我想,我应该知道。”
温思黛的动作顿了一下,狐疑地看他。
紧接着,她听见秦老小声抱怨了一句:“要是当时来星空长廊的人是你不是姜简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想办法带你去见他。”
“什么意思?什么星空长廊,你是什么人?”
秦瀚咳嗽两声,端坐正:“你们那时不是都在一起的吗?在琴房调查唐凰的时候。”
温思黛瞪大双眼,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冒出一个秦姓的人。
“你说,你是秦瀚?云汉科技的那个?对糖糖生出不轨心思、开发了繁音系统的秦瀚?!”
“……对,是我。”
“你怎么是个糟老头子?!是嫌法律制裁不了你吗?”
“如果不是因为你爷爷把所有的子世界都炸了,我这会儿还在缝隙地带里面永葆青春、逍遥自我呢!”
说着,秦瀚吹胡子瞪眼,哼哼两声。
他的背脊越来越佝偻,皮肤的褶皱一层一层堆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老。
温思黛看着他眼皮渐渐耷下,长眉紧蹙:“什么意思?”
“以前透支的现在都要换回来了呗。”秦瀚眼中的玩世不恭和年轻时没什么变化,他轻快地说,“当然,如果你愿意帮我也打理一下死后的仪容,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怎么样?”
*
夜幕全然降临,天际不再无垠。
在这个越缩越小的世界里,人们仰头就能望见残破的夜空,边界之外是一片令人恐惧的漆黑。
众人从列车上下来,站在银灰色平台上,砖块的边缘流动着荧光。
他们仰着头,看着眼前高耸的巨厦。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外面仰望这座银灰色的大楼。
近在眼前的演播中心给人极具压迫感,里面几乎没有亮灯,因为所有的嘉宾都在外面,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而从二十层左右的位置向外延伸出的这片宽敞平台,便是终点站的站台。
“第一个到达演播中心才能拿到奖励。”有人嘀咕道,“问题是我们都下车了,怎么才算第一个到达呢?”
“有人不是坐车来的!”
“对哦,你看那边还有人开车往这里赶呢!”
“第一个到达的意思,难道是说,要进到楼里面?”
大家不约而同地往楼前跑,宛如群兽奔逃,朝着平台尽头与演播中心相连的地方跑。
平台没有护栏,剧烈的挤动让边缘处的人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会掉下去。
跑在最前面的人看见演播中心外壁上的双开铁门,兴奋地向前冲。
情报在嘈杂中更新,平台上人挨人、人挤人,踩踏声震耳欲聋,忽然一道尖叫声传来,有人没有站稳,径直从二十层楼高的位置上摔下去。
钟洵和姜简刚迈出列车车门一步,就看到这样疯魔的一幕。血液缓缓变冷,仿佛他们即将一脚踩进没有人性的动物园。
卜蒙抱着陈夕清的手臂,站定,他们是最后下来的一组,她正要在手中摇个卦象出来,就被人流冲击了一下,跟随了她很久的铜钱“咕噜”一声从平台上滚下。
“啊呀。”她转身朝着铜钱滚离的方向伸手,捞了个空。
直起身时,身后的列车沿着轨道往前绕了一圈,不声不响地消失在视线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妙啊。”
攒动的人群难以控制,前面的人争抢着第一个冲到那扇门前,后面的人红着眼把前面的人拽开,此时此刻,他们忘记了人设,忘记了原本的自己,以最原始最恶劣的方式争夺着节目的第一。
有人刚被挤下去,空中就响起刺耳的刹车声。
紧接着便是重重的撞击声。
高吼的,哭嚎的,吓懵的……饶是中气十足如钟洵,他的声音也宛如消失在大海中的雨滴,在一片嘈杂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去……”郝刚的光头在人群中转了一大圈,趔趄地撞在姜简身上。
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
郝刚眨眨眼,讪笑道:“这人啊,性本恶呀。”
他的笑容没有之前那么谄媚了,但想到陈夕清说他去前面的车厢四处和别人抹黑他和钟洵,姜简就觉得有些恶心。
别碰我。
想……干呕。
头皮发麻的他下意识想把郝刚推开,又担心一用力会波及到旁边的人,将无关的人挤到危险的边缘,动了动指尖,摸到背包里,一把拆掉□□,甩手在空中将最后几发子弹悉数打了出去。
咚!
咚!
咚咚!
子弹划破空气,在人群上方炸开。
仿佛时间静止的魔法,在场的人动作同时停了一瞬,有人哆嗦了一下,恨不得抱头蹲在地下。
循声回头望去,所有人都看到姜简高举的修长手臂,瞳孔微颤。
想到郝刚在车上和他们说的话,人们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
“节目组的幕后黑手果然是……”
“你”字还没有说出来,那人便被姜简冰冷的眼风扫过,瞬间噤声。
姜简垂下手臂,宽松的衬衣衣袖顺势落下,他下巴微微抬起,朝着前方;“你们先看看最前面的人是什么下场,在这里挤有用吗?”
众人转头朝演播中心的方向看去,最前面碰到那扇门的人已经昏倒在地上,似乎半个手臂都被麻痹,昏死在地上,身上残留着不知道多少人的脚印。
“你还要继续看戏吗?”姜简仰头看着演播中心的顶端,而后对安静的人群说,“你们是不是觉得让欣赏我们自相残杀是很有趣的事情?”
听着他的声音,人群€€€€€€€€,有人坚定地诋毁他,也有人在动摇。
好几个方才被姜简眼疾手快扶住、避免了坠亡惨状的嘉宾小声附和着他。
“咔嚓€€€€咔嚓€€€€”
头顶传来声响,姜简猛地抬头,只见更高层的窗户和墙壁开始出现裂缝,碎裂的砖石玻璃纷纷往下掉落。
钟洵立刻将他揽在身下,修长的指骨覆在姜简头上。
人们都怕生怕被高速坠落的物体砸中,不约而同兑换库存里能遮挡的东西,竭力将自己挡在结实的物体下。
高频率的实体化同时进行,钟洵心脏一抽,太阳穴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抓着姜简的手一松,姜简紧张地反手扶住他。
裂缝越来越大,从裂缝中生出两条粗壮而翠绿的藤蔓,藤蔓蜿蜒向下爬,在门口一扫,把拥挤在门口的人向后推了推。
雌雄莫辨的场记声在空中响起:“以演播中心为圆心,方圆300米范围内的嘉宾,下面是最后一项关系到大家能否顺利进入演播中心的角逐。请通过腕带查看你们的系统通知,打开最新一条。”
最新的系统通知里,是一则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