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尧瞥了林壑一眼,林壑挺直脊背,靠近他耳边问道:“你对女人应该没感觉吧?”
宋清尧的喉结滑动了下,原本看着窗外的视线瞥向前面的椅背,再次去看窗外。林壑一直在盯着他的反应,虽然他克制了,但是明显能感觉到他对这个问题的抵触。
失望的情绪冒出一角,林壑靠回椅背上,右手食指一下下敲着扶手上的皮纹。
宋清尧已经给他答案了,却是个模棱两可,有等于无的答案。唯一能从中确定的就是宋清尧对他还是有戒备情绪。
都上过两次床了。
在心里“啧”了声,林壑摸了摸嘴角,指腹轻轻按压着昨晚被宋清尧咬出印子的位置上。
导游通过扩音器在向车内的游客们介绍左边的地铁路线,宋清尧心不在焉地听,脑子里来回转的却是刚才林壑问的问题。
他从没对女生有过感觉,否则也不会在高一时就弄清楚自己的性取向,后来还被叶荷看出来了。
那段时间他刚升上高中,完全陌生的学习环境以及周围人态度上的变化让他很不适应。为了缓解压力,他每个周末都会看一部电影放松。
记不清是哪个周末了,他选了一部讲述一位受伤的拳击手如何从低谷爬起的故事。片子里的男主角有好几幕独自练拳的镜头,影片的光效搭配非常棒,落在男人身上的阴影描绘着充满爆发力的肌肉弧度,就连沿着腰侧滚落下来的汗珠都牢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也没发现自己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随着男人挥拳的频率越来越激烈,他的身体也起了反应,视线还一个劲地停留在男人那条暗红色的紧身短裤上。
后来画面切到男人洗澡的背影,看着那双手在磨砂玻璃后面的动作,他受不了了,起身悄悄锁上房门,躲在门后一边听着客厅的动静,一边望着电脑显示器上的身影,结束时弄得满手都是。
想到那个狼狈又湿热的午后,以及一门之隔,母亲与叔叔不时传进来的谈话声,他就觉得羞愧又刺激。也是从那时起,他发现自己对着同性会有冲动,而学校里的男生们讨论的那些关于女生的话题,他则完全没兴趣。
“学长?”林壑在旁边叫他,宋清尧回过神,发现车子已经停下了,林壑身边的车门打开,导游正在带客人下车。
他从窗外望了一眼,四周都是青翠连绵的山峦,看来这里就是崂山。
下车后,林壑指了指不远处的便利店,问他想喝点什么。他说水就好,林壑跑过去买了两瓶。
导游已经在车上跟大家说过了爬山的注意事项,清点完人数便提醒他们可以上山了。想到自己刚才一直在走神,宋清尧问林壑导游都说了什么,林壑让他跟着自己就好,别的不用想,再让他从包里拿出伞,撑开来与他并肩走着。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更好,太阳也更晒,他俩走在最后一排,前面的两对分别是两个年轻女孩和一对中年夫妻,大家都撑着伞往栈道走去。他俩之间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但是走着走着,林壑的手臂总能碰到他。
宋清尧看了林壑两次,见林壑神色自然,目光不时眺望着四周的风景,便也没在意了。
爬山是件累人的活,尤其是旁边明明有缆车,却因为不是节假日而没开放的时候。前面的两个女生很快就停下来歇脚,宋清尧和林壑路过她俩,继续往上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了声“等等”。
宋清尧回头看去,左边那个留披肩发的女生指了指他的鞋子:“你鞋带松了。”
低头一看,他回了句“谢谢”,刚要蹲下就看到林壑把伞塞到他手里,说了句“我来”后蹲下帮他系鞋带。
宋清尧拿着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林壑提醒他别动,继续把手伸过来。
林壑这么坚持,他只好将伞往身旁倾斜,挡掉下面递上来的两道目光。
系完了右边,林壑把他左边的鞋带也扯开,系了个一模一样的绳结后站起来,拍着手问:“怎么样?我系的这个款式没见过吧?”
宋清尧看着鞋面上造型独特的绳结,又看看林壑脚上的AJ,发现林壑给他系了个跟自己一样的绳结款式。
“是挺新颖的。”宋清尧说完就抬腿往上走,林壑把伞接过去,撑到两人头顶后继续说:“我还会好几种不同的打法,接下来每天给你换一种,能保持一周不重样。”
看来林壑是忘记了他明晚就该离开的事,不过林壑兴致这么高,他也不想在这时候泼冷水,便笑了笑没说话。
继续往上走了一段,他俩之间的体力差显露出来了。
林壑习惯了运动,宋清尧却不行,几年的急诊工作早把他在学生时代累积的那点体能消耗得差不多了,加之昨晚纵欲了一场,他走走停停,步子迈得越来越慢。
看他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喘气的样子,林壑靠近了他,低声问道:“前天那药我给你放在床头柜上了,你早上出门之前有没有再抹一次?”
气息一顿,宋清尧撩起眼皮瞪了林壑一眼。
林壑用指尖挠了挠鼻尖,给他找台阶下:“我没其他意思,就怕你觉得痛还忍着不说。”
“要不我们回车里等吧?”林壑打量着四周,“气温越来越高了,再继续爬你会觉得更累。”
直起上身,宋清尧喝了两口水继续往上走:“你要是不行可以先回车里坐着。”
“我不行?”
林壑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刚要强调他怎么又说自己不行时,宋清尧把矿泉水往林壑手里一塞,指着前面的公共洗手间说自己去一下。
洗手间前面的亭子里坐着好几个正在休息的登山客,林壑便打住了话头,等宋清尧进去后,他在亭子左侧找了处空位,打算等宋清尧出来了一起坐一会儿。
在林壑拿出手机看的时候,刚才被甩在后面的两个女生也爬上来了。披肩发的那位热得挽起了头发,一上来就直奔洗手间方向,却在入口处跟出来的宋清尧撞了个满怀,女生手里的矿泉水被撞丢在地上,穿着绑带凉鞋的右脚也被宋清尧踩了一下。
女生痛得叫出声,右手抓着右脚踝撞到旁边的墙上。宋清尧立刻伸手去扶,等对方站稳后他低头看去,女生的脚趾被踩红了,大脚趾还破了点皮。
“抱歉,”宋清尧问,“你觉得怎么样?”
女生冲他摆摆手,想说没事却把下嘴唇都咬红了,最后还是勉强挤出了笑脸:“还好,缓缓应该没太大问题。”
“我包里有消毒湿巾,要不我扶你到外面坐下,先给你清理下伤口吧。”宋清尧提醒道。
他是医生,清楚任何一点小伤都不能轻视的道理。女生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垫着脚走出来,站在门外正用纸巾擦汗的丸子头看见了,忙过来问道:“姐,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女生安抚着自己的妹妹,宋清尧在一旁说:“是我不小心踩到她了,先扶她到那边的亭子坐下吧,我给她清理伤口。”
丸子头从另一边扶住女生,等走到亭子前面时,宋清尧终于发现坐在石凳上,一脸冷淡地看着他们的林壑。
没空向林壑解释了,宋清尧扶着女生进去,坐在林壑身边的空位上,接着蹲在她面前检查。
女生觉得尴尬,想把脚往后缩,宋清尧直接抓住对方的脚踝,解释道:“我是医生,你别紧张,先动动这两根脚趾我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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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壑:…………
第12章 偷亲
听说宋清尧是医生,丸子头提醒自己的姐姐快点配合检查。
女生的右脚踝还被握在宋清尧手里,她动动受伤的脚趾,宋清尧又问了两个问题,神色放松下来:“问题不大,应该只是蹭破了表皮。”
松开女生的脚踝,宋清尧转身朝林壑伸手:“把包给我。”
刚才进公厕前林壑帮他拎着胸包,这会儿见他终于看着自己了,林壑不太情愿地递给他,同时瞥了眼他的右手。
宋清尧拉开拉链找消毒湿巾和创口贴,林壑到他身边蹲下,也握住女孩的右脚踝,把脚抬起一点后说:“伤口不到一厘米,两三天就能好。”
女生的脚被他抓着,还是刚才被宋清尧握住的同一个部位,便想把脚收回来。林壑先行放开,接过宋清尧手里的东西:“我来吧。”
他表情冷淡,说完也不等宋清尧回答就撕开湿巾包装,丸子头见状出声拦着:“哎不用麻烦你了,让你旁边这位医生做吧。”
林壑剜了丸子头一眼,大拇指反指着宋清尧:“我和他同一所医学院毕业的。”
丸子头张了张嘴,没下文了。倒是坐着的女生说:“那麻烦你了。”
林壑没回答,垂着眼眸为女生清理伤口。宋清尧在旁边看,林壑手法娴熟,前后还不到两分钟就给女生处理完了,还贴好创口贴。丸子头也在旁边盯着,觉得林壑的态度有点敷衍,她嘀咕了一句:“你有没有认真清理啊。”
收拾垃圾的动作一顿,林壑刚撩起眼皮就听到宋清尧说:“这只是小伤,他有认真清理。你们放心吧,到山下我会买瓶碘伏再帮你清理一次。”
受伤的女孩看了丸子头一眼,丸子头不好意思地捏自己的手指:“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这毕竟在山上嘛,脚破了也不好走路,我只是担心我姐受罪。”
林壑轻叱一声,撑着膝盖起来,往不远处垃圾桶走去。宋清尧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说:“这样吧,我送你姐下山。”
“那多不好意思啊,耽误你玩。”丸子头说道,坐着的女生也摆摆手:“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可以自己走。”
“没事,你们在这稍等,我跟朋友说一声。”
宋清尧走到林壑身边,林壑已经丢了垃圾,正拿烟出来。宋清尧看他把烟点上,还没抽脸色就变了:“你要背她下去?”
没等宋清尧回答,林壑又把烟头捏变形了,继续低声道:“就那么点伤口至于吗?你背她下去了,那你不继续玩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宋清尧有点了解林壑的脾气了,他解释道:“这件事不论谁对错,确实是我不小心踩伤了她,如果受伤的是你,我一样会陪着你下去休息。”
被宋清尧认真地注视着,再听着最后两句话,林壑的表情总算缓和些了。他瞥了瞥那两个女生,将一口都没抽的烟掐灭在灭烟筒上:“那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我去就可以了,”宋清尧说,“你继续往上爬吧,难得来一次,没必要这么扫兴。”
在心里嘟哝一句现在已经够扫兴了,林壑叹口气:“算了,我不想一个人玩,而且你的腰要背她也不方便,还是我来。”
林壑没有明着说出昨晚的事,但是提到腰,宋清尧就明白了。昨晚他俩做得很尽兴,今早起来时他的腰是有点酸痛。
他没提,不代表林壑不知道。林壑走到坐着的女生面前,说:“我背你吧。”
女生愣了一下,丸子头也困惑地看着林壑。林壑把腰包转到前面,背过身蹲在女生面前:“上来吧,他体力不行,背你容易滚下山。”
虽然表情还是很冷淡,但是林壑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他在替别人考虑。女生还是想说不用了,林壑催促道:“早点下山休息,说不定到了下个景点还能再玩一会儿,总好过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话提醒了姐妹俩,女生说了句“谢谢”,趴到林壑背上,林壑托着她的大腿站起,转身往山下走。丸子头拿起包跟上,宋清尧在最后,看着林壑握成拳,尽量不碰到女生大腿的双手,他捏了捏手里的矿泉水瓶,记起了昨晚林壑数次掰开他双腿的手掌温度。
林壑走了几级台阶,回头发现他没跟上,便叫道:“学长,你发什么呆。”
意识到自己在想不该想的事,宋清尧立刻跟上。下山时林壑很安静,基本都看着脚下走路,偶尔会回头和他对视一眼。丸子头跟在林壑身边,许是见到了林壑体贴的一面,想到自己刚才说过误会他的话,便又主动聊了起来。
她说自己叫王睫,林壑背的女生是王荟。姐妹俩都来自广州,问他们是哪里人。
林壑不想回答,气氛尴尬下来,好在宋清尧帮腔解了围。
得知宋清尧是厦门人,还是急诊科医生,王睫去看林壑:“那你也是厦门的医生?”
宋清尧还不知道林壑即将要入职中山医院,林壑也不想提前把这份惊喜揭破了,便淡淡地说:“我青岛的,刚毕业回来,还没开始工作。”
王睫点点头,想再继续说就被林壑打断了,林壑的视线越过她看着宋清尧:“学长,我渴了。”
宋清尧走到林壑面前,想从他腰包里拿水,他说:“我那瓶喝完了。”
刚才他看着宋清尧蹲在王荟面前,还握着人家的脚踝不松手,不爽地把剩下半瓶水一口气喝见底了。宋清尧看看四周,为难道:“这附近没卖水,要不忍一下吧,到山脚下给你买。”
王睫把自己的矿泉水瓶递上:“我这瓶才喝了几口,你要……”
“不用了,”林壑再次打断她的话,看向宋清尧手里的水,“把你的给我喝。”
王荟一直被他背在背后,见状就提醒他放自己下来。林壑不松手,说:“学长你喂我喝吧,她脚这样也不方便站着。”
虽说王荟是受伤了,但是只影响到走路的感觉。宋清尧觉得林壑这话说得有点怪,不过三个人六只眼睛都停在了自己身上,他只好打开瓶盖,将剩下的半瓶水喂给了林壑。
到山脚下的停车场时,林壑背上的T恤都湿透了。他把王荟放到商务车座椅上,靠在自己的位置休息。车里备着常用药,导游找出碘伏帮王荟消毒,宋清尧则坐在林壑身边,看他累得够呛,便说:“我再去给你买水吧,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林壑口干舌燥,闻言便拿下挡着眼睛的手臂:“冰棒。”
宋清尧问了王睫姐妹俩需要什么,下车朝便利店走去,几分钟后提着个袋子回来了。
他拿了两瓶水,两支梦龙给姐妹俩,又把一支梦龙撕开包装递给林壑,还把装了三颗茶叶蛋一个三明治的袋子也挂到林壑的座椅扶手上:“等等把这些也吃了。”
林壑咬了一口梦龙的巧克力脆皮,打量着他让自己吃的东西,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干嘛,你怕我体力不够啊?”
“你不是很容易饿么。”宋清尧打开一瓶无糖乌龙茶喝着,转头去看窗外。
刚才导游留给他们爬山的时间是两个小时,现在才一个小时他们就下来了,同车的还有两位中年夫妻正在山上,他们便坐在车里等着。由于开着空调,很快宋清尧就犯困了,转头想找个舒服的姿势靠一下,发现林壑歪靠在椅背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买的茶叶蛋和三明治还挂在扶手上没动过,林壑的指尖夹着梦龙的木棒,嘴角沾着一点融化的巧克力酱,两条长腿憋屈地缩在座椅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