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里有些庆幸，昨晚那么丢人，要是程未还在，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又有些失落, 那失落像是蜘蛛网，一开始若有似无地缠着心口，直到被完全缠住才惊觉心口沉闷。
他一时分不清, 到底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
手机还不时发出震动, 李清羽爬起身, 终于在远处的小桌子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回忆起，昨晚程未帮他擦了眼泪，耐心地哄他, 又告诉他睡觉的时候手机尽量不要放在床头，容易养成不良习惯，影响睡眠。
李清羽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他常年来失眠多梦, 睡眠质量堪忧。睡不着的时候就玩手机, 越玩手机就越睡不着, 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程未把他的手机抽走, 关机，放在了别的地方。
他的手机设置了自动开机，每天八点就会开机。
李清羽拿起手机，班级群里正在催着交作业。
名单上赫然有他的名字。
班里其他人都挺惊讶的，这还是李清羽第一次拖欠作业，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几句。
可是他这几天实在状态不太好，昨天更是心乱如麻，所以作业就落下了。
他算了算，作业不算难，两三个小时就能解决。
李清羽回复了一句。
【Q：收到。】
群里原本正在讨论他怎么没交作业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因为李清羽从没有在班级群里说过话，这还是第一次，大家都忘了他也在群里，所以刚刚才敢那样开麦。
还有什么比舞到正主面前更尴尬的吗？
李清羽没怎么在意群里突然的安静如鸡，他的注意力被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和99+的未读消息吸引了。
点开，大部分是程野发的。
从凌晨一点、两点、三点、四点..一直发到八点半。
也就是半个小时之前。
他不用点开就知道大概是哪些内容，不是和他道歉解释，就是问他去哪里，或者质问他怎么还没回宿舍的。
还有几条是徐蔚然和顾林发来的。
想也知道，应该是程野回宿舍后发现他没回来，电话又因为关机打不通，以为自己生他的气，就让其他舍友给他发消息。
程野发起疯来的时候，整个宿舍都得陪着。
从前他还为程野这样的「关心」开心过，胡思乱想过。
但可能是足够失望了，以至于他看着这些消息，只感觉到了讽刺。
大概是因为昨晚被人温柔安抚过、倾诉过，那种纯粹的，经久的刺痛感，在男人的温声细语与强大又包容的信息素的抚慰下，居然消散不少。
程未和程未的信息素，是有什么魔力吗？
李清羽穿好衣服去洗手间洗漱，一进门就看到镜子上贴了张便利贴。
【我让人买了早餐，放在保温箱里，起来记得吃＾_＾】
和当年如出一辙的笑脸，李清羽不禁失笑，他实在很难想象，程未是怎样一本正经画上去那样一个表情的，连带着早上那点不好的心情也都开朗起来。
所以他以前到底为什么觉得程未高冷难相处的，明明就..挺好玩儿的。
虽然有的时候，也挺坏的。
李清羽下楼的时候，果然在保温箱里找到了买好的早餐。
有皮蛋瘦肉粥，小菜，油条包麻滋€€。
李清羽还挺意外，程未怎么知道他爱吃油条包麻滋€€的？
这玩意儿是外婆老家特产，自从离开老家，他再也没吃过了。之前在翻美食品鉴的时候，有看到说A市有一对老夫妻在卖这个，但是实在太远了，李清羽一直没机会去尝一尝。
他把早餐拿出来，喝完粥时才发现透明的粥碗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他把纸条拿出来看，上面写着：请按照指示寻找你的宝藏＾_＾
李清羽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
这是什么寻宝游戏吗？程未也太幼稚了吧。
难怪人们常说，认识一个人就像是剥洋葱一样，因为每个人的性格都不是一个简单的标签就能概括的，人性是复杂的。认识的越深入，剥开的越深，就会发现越来越多对方不同的一面。
很久之前李清羽对程未的了解主要是通过程野的描述，在他眼里，程未是强大又难以亲近的兄长，后来他见到了程未，发现对方其实没有程野描述的那样恐怖，反而，还挺温柔耐心的。但是他们的缘分也就那么浅，李清羽对他的认识也就截止在高中时代。
直到现在，他和程未接触的越来越多，几乎天天都要见面，他对程未这个人的认识也逐步加深。
从前那个撑着温柔耐心又让人不太敢靠近的「兄长」，变得更加鲜活亲近起来。
李清羽不知道这份心态上的变化是因为什么，又即将给他们之间的情感变化带来什么。
他跟着纸条的指示向旁边看，流理台上竟然放着一个碟子€€€€从前这些都会被程未好好的收起来。既然摆在这个位置一定是在指示着什么。
他走近一看，发现碟子里放着一个特意煎成箭头形状的鸡蛋，尽管不是很成功，但能看出煎的人很努力的在给它塑形。
说实话，在李清羽的眼里，程未一直都是那种自信满满，做什么事情都是胜券在握悠然自得的，他根本没法想象程未当时在这里煎这个不太成功的鸡蛋的样子。
程未厨艺不错，但是家里没买塑形器，要徒手煎出一个爱心形的鸡蛋，可想而知的困难。
他尝试着脑补了一下程未在对着一个鸡蛋拧紧眉头，手忙脚乱的模样。
脑补不完全，但是怪好笑的。
李清羽摇了摇头，把那些脑补的乱七八糟的画面赶出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只要想起程未的身影，身体的激素就好像在激增，多巴胺疯狂分泌。
李清羽不会玩大型竞技类游戏，类似于现在市面上正火的某某荣耀或者吃鸡。
但是他玩过一段时间的解密游戏，对这种程度的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虽然简单，但是设计的确实挺好玩。
他继续顺着「箭头」的位置，走到了冰箱附近，冰箱冰上有个精美的铁盒。他小心翼翼把盒子勾下来，废了些力气才把铁盒打开，发现里面藏着的是他很久之前就一直想买的一套绘本。
这套绘本早已绝版，市面上根本就没有了，程未是怎么买到的？
还有，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想要这套绘本的？
他明明从来没有和谁提起过，只是去年在朋友圈动态里提过一嘴€€€€
难道是那时候发现的吗？
李清羽的朋友圈是仅半年可见，那条动态早就被封存。程未没道理能对这样一件小事记这么久吧。
大概率是巧合。
李清羽顺着提示，不断捡起那些当作路标的物件，一支画笔或是一盒颜料，都是些小物品，但是每一样都很可爱。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挑选过的，而且每一样都精准地踩在了他的喜好上。
一度，让李清羽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程未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李清羽顺着那些物品的提示，最后走到程未的书房。
等他站到程未的书房门口，已经抱了满满一怀了。
虽然在绿湖高地住了这么久，但是他没有进过程未的书房。
李清羽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
程未既然指示到了这里，应该是让他进的意思吧。
李清羽推门，门口似乎装了什么机关。
「啪嗒」一声，原本拉着厚厚窗帘，没有一丝亮光的书房突然之间彩灯闪烁。
地面墙角书柜，到处都缠着led灯，莹莹点点，像是星星一样闪烁着。
壁灯是暖黄色的，与梦幻的星星灯相得益彰，特别童话。
地板上显示出一个灯光汇聚成的箭头，流光溢彩。
他跟着那个箭头走到书桌前，上面有个纸盒子，写着：
“open it”
李清羽打开，是一块精致的蛋糕，蛋糕上画了只可爱的小兔子。
蛋糕旁边还有一张贺卡。
李清羽瞬时打开。
是小时候学校商店里热销的打开就有音乐的贺卡，里面传出「happy birthday」的八音盒音色的歌曲。
贺卡上的字迹笔走游龙，字体劲瘦有力。
简单一行。
【二十一岁的你生日快乐，李清羽＾_＾】
他听过倒霉的事情梅开二度，但是没想过在令人感动这件事情上也能梅开二度。
李清羽瞬间红了眼眶。
如果说昨晚吹过的寒风，受过的委屈，因为后来程未的到来消散不少。
那么此时此刻，他抱着满满一怀的惊喜，整整21样生日礼物，几乎是把他人生中全部的遗憾都弥补了。
李清羽不知道程未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个，又准备了多久。
他做这些可能是因为他的同情，也可能是因为看他难过给予的安慰。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从未过过的，最好的生日。
即便那个为他准备惊喜的人，此刻并不在现场。
昨晚和程未从中央广场回来，王伟€€正等在绿湖别墅门口，程未让他先进去。
但李清羽还是听见了两人的谈话，程未问王伟€€还有几个小时。
他这才知道，这次在S市的项目还未谈拢，程未是中途临时回来的，只能待几个小时就得赶回去。
想到这里，李清羽的脑海中不自觉脑补出，程未今天凌晨将他哄睡过去后又爬起来，精心为他布置了这样一个惊喜。
想到那样深的夜里，一身疲惫风尘仆仆的程眉眼专注温柔耐心地为他做着这些。他的心口难以抑制地涌上一股暖流，什么东西酸涩软化，强烈又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