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剖白 第50章

然而抄袭风波一出,喜欢他和骂他去死得成了同一拨人。

曾经的“我好喜欢你”变成了“你真他妈让人恶心”,曾经的“哇,太太居然是男生!”变成了“令人作呕的死同性恋”。

在网络的虚拟世界中,千人千面,他们借着键盘发泄着在三次元里不敢袒露的戾气,在二次元这个“畅所欲言”的平台露出凶恶的本心,偏激、尖锐,再拿着自以为的理解、真相,站在道德制高点随意的践踏、抨击。

林煦解释了,可是没有人听,也没有人相信。

他也拿不出有效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没有抄袭€€€€€€他的发布时间比郭舒乐晚半年,是铁证。

熊熊烈火燃烧,长风一吹,顺势而为。

曾经把他捧在神坛上读者一口一个“抄袭者去死”、路人抨击他的性取向,把他贬低成一个毫无的空壳。

白天手机震个不停,林煦不敢看,可是他还有学业作业要做,老师在群里公布的信息让他不得不去看手机。

他换过号码,可是没有用,不知道真的是网友们神通广大、还是有人蓄意泄露,号码再次被人知道了,依然是那批曾经钟爱他的读者们。

曾经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厌恶。

他们要把林煦钉在文坛的耻辱柱上,要向世界避雷这个毒瘤。

林煦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失眠的,精神恍惚,脑子里的弦一直紧绷着,直到某天晚上接到父母的电话,听到他们的声音后那根线突然断了。

亲人是最安全的避风港,林煦在电话里嚎啕大哭,前所未有地撕心裂肺。

哪怕在和父母电话,他的手机都震个不停,源源不断人给他发短信、加微信来骂他。

林煦的父母被吓到了,在这阵无法停止的哭泣中听出了他隐隐的崩溃。

林煦是个乖孩子,从来没有让他们操过心,所以这次他们格外的着急,不顾一直以来重视的事业,想连夜赶到学校看看儿子。

那天林煦一辈子都忘不了,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听到父母的声音。

林煦愣愣地看着郭舒乐,耳边的声音急速退去,那些已经不容易钻出来的噩梦再一次如劲风一样将他紧紧裹挟,刀片般的力道切割着林煦皮肉,那场只剩人体组织的车祸现场重新回到林煦眼前。

“……呃。”林煦膝盖发软,捂着头跌坐在地上,自从和江€€在一起后就没有再有过的心悸将他打得措手不及。

郭舒乐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煦,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继续说:“林煦,你……”

他的话刚开了口,背后响起急速的脚步声,郭舒乐的胳膊被铁钳拽住似的剧痛,他来不及痛呼就被人狠狠地一拳打倒在地。

这次的力道和林煦的有天壤之别,没有一点手下留情,将他的右脸好似砸出个坑一样,迅速地肿起来。

郭舒乐天旋地转,无法承受的剧痛让他整个右边失去知觉似的发麻,过了几秒他才感受到嘴里含着几颗硬物,鲜血从肿得无法合上的嘴角流出。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双狠厉的双眼。

€€€€€€那是被怒火烧得快要失去理智的江€€。

第50章 【伤口】

江€€是跟着郭舒乐后面出来的,身影藏匿在黑暗里静静地听着他们的争执和过往。

从二人的言语中,江€€怀疑的事情豁然开朗。

为什么林煦对读者的态度随便又厌恶?

为什么他会这么恐惧别人说他同性恋?

为什么每次提到郭舒乐、提到过去,林煦的状态就这么不好?

一切都说得通了,五年前林煦的作品被郭舒乐拿走,网络上的人不明事实真相,一味地谩骂导致林煦的情绪崩溃,而林煦的父母担心他的状态,在赶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林煦撕裂又愤怒地咆哮质问让江€€心脏颤抖,仿佛一把利刃插进了他最柔软的地方,每个神经都在剧烈的疼痛。

他突然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五年前没有早一点和林煦接触,为什么之前没有更深入地了解林煦。

在一起后他那么珍视林煦,他知道林煦心里不安、对他特别的依赖,所以尽可能地给林煦安全感,想照顾他、呵护他。

让林煦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能忘记烦恼。

江€€恨不得捧在手里的人被郭舒乐这么折磨、作践,还一下下往林煦的伤口上剜着。

他看到林煦发白的脸色,体内的暴戾因子到达临界点,滚着烈焰的岩浆猛然爆发,他双目猩红,不给郭舒乐继续刺激林煦的机会,冲上去用尽全力的打郭舒乐。

当初江€€是先认识郭舒乐的,后来觉得性格和三观不合,江€€没有和他发展更进一步的友情。

此刻江€€庆幸自己的第六感,让他远离了这个虚伪的人,同时更心疼林煦所经历的一切。

江€€恨透了郭舒乐这副面孔,阴冷、恶毒,如同常年呆在阴沟里的臭虫,散发着腥臭的、奸诈的气息,令人胆寒作呕。

对林煦的心疼和对郭舒乐的憎恶让江€€失去理智。

江€€不等郭舒乐反应,冲上去一拳拳地狠狠打他,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打郭舒乐的同时自己也能感觉疼痛。

暴力宣泄着情绪,江€€在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中迷失了心智。

他的身体被愤恨充斥着,血液中掺杂的怒火汇聚心脏,顷刻燎原。

他看到郭舒乐满脸是血、无法反抗的样子,没有得到任何爽快,眼前全是林煦痛楚又自闭的样子。

江€€双目猩红,向来朝气蓬勃的青年面目凶狠,他的眼睛被怨愤填满,没有丝毫林煦喜欢的阳光味道,忽明忽暗的霓虹灯打在他的脸色,像从地狱而来索命的野兽。

这边动静闹得太大,引起了旁边的人的关注,不少人拿出手机拍摄,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有人询问要不要报警。

林煦回过神,他看着满脸是血的郭舒乐以及陷入盛怒的江€€,身边如潮水般的私语让他仿佛回到了以前€€€€€€他整宿失眠、不敢触碰手机、耳边全是谩骂他的声音。

林煦的心被攥紧了,他冲过去紧紧地抱着江€€,“江€€,停下!别打了!别这样……”

他不怕郭舒乐出事,但是江€€不一样,虽然他从事幕后工作,但是名气越来越高,算半个公众人物。

身败名裂的感觉林煦再清楚不过,他不能让江€€因为他受到别人的指责。

江€€果真停下来,林煦的声音唤醒了他的神智。

靳琮昀他们赶来的时候,看到江€€还跪在郭舒乐身上,林煦从后面紧紧地抱着他,躺在地上的人看不清脸了,全被鲜血染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江€€还在剧烈地喘息着,握着拳头的手还在颤抖,如果不是林煦死死地搂着他,他还会继续打人。

靳琮昀皱眉骂了一句脏话,走到边儿上拿出手机打电话,隐隐传出“马上来处理”、“我不希望在网上看到”的字眼。

靳琮昀是这家饭店的常客,他阴沉着脸叫饭店经理滚出来控制局面,压着怒火说:“我不喜欢今天的事情传播出去,你也不希望饭店倒闭吧?”

经理汗如雨下,忙不迭地点头。

其他三人把江€€和林煦扶起来,夏€€轻拍着林煦的背,问道:“你没事吧?”

林煦摇头,眸子注视着江€€宽阔的背影,他还在急促地呼吸着,在狂躁的情绪中无法抽离。

许峙和韩彬语站在江€€两侧,看着躺在地上昏睡的郭舒乐,拍了拍江€€的肩,示意他冷静下来。

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都心照不宣的没有问题,但认识多年的朋友对彼此非常了解,如果不是触及底线,江€€不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

半晌,江€€的呼吸平复了,眼眸里的血光褪去,恢复了清明和理智。

“他怎么办?”韩彬语问。

“什么怎么办?”靳琮昀走过来说,“当然是送医院了,我叫了救护车。这么多人看着,难道放着他自生自灭了?!”

说着,他不满江€€的冲动,想教训几句,看到江€€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对一个人的厌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里交给你们,我要先走。”江€€冲他们说。

许峙颔首,“放心,我们来处理。”

“你的手也要处理一下。”韩彬语提醒。

江€€的手也破皮了,他不以为然,对他们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身看向林煦。

林煦的眼眶很红也很润,像含着一汪清泉,眸子透亮的不染纤尘,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可惜里面无光,还承载着惊惧和哀切。

江€€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林煦抱住,用力地想把人镶自己的血肉一般,胸膛紧紧地相贴,江€€用自己的心脏跳动的脉搏,驱赶了林煦身上的冰凉。

林煦愣愣地站着,江€€把他勒到身体发痛的地步,耳边嘈杂又模糊的声音终于没了,江€€的温度、气息包裹着他。

林煦喜欢,可他没有力气抬手回抱,甚至想让江€€更用力一点,让他们骨肉相融,再也分不开。

江€€亲了亲林煦的发顶,哑声说:“别怕,煦煦,我们回家。”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从林煦的眼眶落下,在江€€的肩上晕开一点泪痕。

远方雷声滚滚,乌云将月色遮挡。

起风了,山雨欲来。

江€€察觉到林煦的颤抖,冲靳琮昀说:“借一下外套。”

靳琮昀看了一眼天色,脱下外套递给江€€,“赶紧走吧。”

江€€用靳琮昀的外套把林煦裹住,在路边叫了一辆车。

路上,林煦很沉默,没有过于失态的情绪,只是对江€€非常依赖。

他不顾司机的视线和打量,深深地埋在江€€的怀中,很安静,呼吸均匀,似乎是睡着了,抱着江€€腰部的手紧紧地攥着衣服,生怕他消失不见一样。

林煦确实睡着了,今晚他的情绪起伏太大,过去痛苦和现在江€€殴打的画面交织着,惊惧、恐慌、害怕、无措的情绪层层累加,他停药之后再也没有过这样强烈又起伏的状态,加上郭舒乐的话又刺激了他,大脑自我保护的机制让疲惫不堪的他陷入沉睡。

到小区后,江€€抱着林煦回到屋子里,闪电撕裂夜空,震耳的雷声紧随其后,狂风吹得树木倾斜,犹如追魂索命的厉鬼。

江€€把林煦放在床上的一瞬间,林煦醒了。

他睁开眼,瞳孔还没有聚焦,处于混沌无意识的状态,他动了动唇,喃喃道:“江€€……”

江€€的心又开始痛了,自从和林煦重逢后他越来越容易心脏疼,不是多剧烈,是那种绵密持续的痛感、无数的小针扎进去,每一根都连接着神经、牵扯着大脑皮层都作痛。

江€€的心脏的烙上了名为“林煦”的标签,林煦的喜怒牵扯着他的感知。

“我在。”江€€放轻声音,握着林煦拽自己衣领不放的手,亲了亲指尖,“煦煦,我在。”

林煦的眼眶越来越红,也越来越润,里面的水汽再也兜不住,顺着眼角滑落,无尽的酸楚涌上心头,“江€€……江€€……”

他一遍遍叫着,像是在确定江€€的存在,确定这不是他的一场梦。

林煦知道自己的记忆是破碎凌乱的,曾经状态最严重的时候出现过幻觉。

他害怕,害怕是太渴望江€€做得一场梦,在梦中他拥抱太阳,得到了爱情,陷入渴望已久的怀抱,可醒来后是一片荒芜,嗡鸣的岑寂会让他发疯。

江€€感知到了林煦的不安,跟着躺在床上,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回答“我在”。

林煦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把脸贴着江€€的胸膛,听着强有力的心跳,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

从他们进屋,乐乐跟着进了房间,它趴在林煦的背后睡觉,长长的毛发贴着他的后背,让林煦的身后也不再寒冷。

随着一声划破苍芎的闪电劈过,暴雨倾泻而下,激烈地拍打着窗户,风声呼啸,犹如恶魔在咆哮。

外面的动静给了屋内一片安然,一盏暖灯立在床头,林煦生命中最重要的两样都在身边,驱散恐惧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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