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了没事,傅风宁才准沈安出去帐篷,顶着风跟着他自助烧烤。
傅风宁带小孩似的,把沈安看在自己眼皮底下,扎竹签、上烤架、洒佐料,全程手把手教学。
看得林瑜和伯恩彼此吐槽,都说傅风宁深夜踹狗。
只有叶帆眼色暗沉。
在叶帆的角度看来,傅风宁真挺过份。他一回国就来找他,可是他却簇拥着一个不入流的普通omega,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就算再迟钝,也能从这古怪的氛围里,看出傅风宁对这个omega关照有加。
在傅风宁的指导下,沈安第一次烤串竟然没有失败,当熟透的香味扑面而来,沈安小心翼翼地举着他人生里第一件烧烤成品,情不自禁地望向傅风宁。
看了会儿,他又低头看看烤串。
他心里想,自从进入傅家以后,傅风宁不但没有像沈家预料的那样去薄待他,甚至对他很是照拂……
他这个「工具人」,作用还没有发挥一下,却已经在傅家白吃白喝好几天了。
他犹豫着,几次试图伸手把这串烤鸡翅递给傅风宁,可是又几次缩了回来。
最后一次,他鼓足勇气,嫩笋般的手腕又从傅风宁大衣上宽大的袖筒里伸出来,抓着串着喷香烤翅的竹签,气势颇有些卑微地朝着傅风宁小心翼翼地探去。
可是刚探出一半,感觉到一阵冷意,扭头正对上不远处叶帆冷厉的视线。
沈安打了个寒颤。
那个眼神让他莫名地害怕。
像是毒蛇在对他吐着芯子。
那眼神明晃晃写着:你是什么小丑,你也配?
沈安像是被扎到触角的蜗牛,连忙收回了手。
沈安的心砰砰跳着,浑身血液却从脚底凝固了。他只觉得心口又滞闷起来,和叶帆目光交汇后,他也不敢再看叶帆。
想起叶帆趴在傅风宁背上时,那个亲密的画面,沈安只觉得自己不应该来。
这里的人,不论是林瑜还是伯恩,还是那个总是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叶帆,每个人都似乎是衣着光鲜的行业精英。
他们和傅风宁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他不是,他只是……一个抵债的工具。
他鼻头有些酸酸的,垂下睫毛,心想还好没有把这个烤串给傅风宁……他只是一个小丑……傅风宁肯带他出来玩,他在一边乖乖待着就好了……
犹豫间,烤翅上的热气逐渐消散了。
沈安低着头,尽量忽视心里的失落,打算自己吃掉。正要开口去咬,一只温烫的大手忽然把他拿着烤串的那只手包裹住了。
沈安睁大眼睛,抬头就看见傅风宁垂下眼眸,对他若有似无地笑了笑:“不是要给我?”
沈安下意识往叶帆那边看了一眼,他小声地道:“没有……”
傅风宁放温语气:“可是我想吃你手里这串,好不好呢?”
沈安紧张抓着竹签:“那……那就……给您……”
不知怎的,他闻到了一股清晰的安抚性乌木香味,不同于在自己腺体里纠缠的时隐时现那股,这一股像是傅风宁故意放出来的,因为连风都不能把它们吹散。
沈安过快的心跳真的得到了安抚,对叶帆的畏惧也没有那么强烈了,他此时脑袋迟缓,一时无法做出合理判断,只能遵循本能,做想要做的事。
他伸出手,把烤鸡翅串举到傅风宁面前:“您……吃……”
傅风宁端详着他,在接过烤串前,又伸手紧了紧沈安身上的大衣:“这么乖,都把第一串烤翅送给我了,那我也送你一件东西好不好?”
沈安被这股安抚性的信息素迷得晕头转向,当即微微开口,小幅度轻轻点头:“好€€€€”
在乌木香味的包围里,他身心逐渐放松,说话时细细的声音带了个轻飘飘的尾音。
说完,他看见傅风宁嘴角勾了勾:“先欠着,等回家了,你慢慢想一个愿望,我送给你。”
沈安看见傅风宁接过烤翅后,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去骨。
他脑子有些宕机,无意识地盯着傅风宁的手看,看了会儿,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挪开眼,继续烤翅。
却看见眼前一花,傅风宁伸了一只手过来:“张嘴。”
沈安乖乖照做,嘴里被轻轻塞了一块去了骨的鸡肉。
沈安正在小口小口地咀嚼,忽然听见叶帆一脚踹翻了一筐食材,嘴里大声叫道:“我去他妈的!”
沈安吓了一跳,傅风宁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不怕,叶帆这是疯病犯了。”
傅风宁低头用指腹揩去沈安嘴角的油渍:“你乖乖在这等我,先自己烤,自己吃,我去治治他的疯病。”
傅风宁扫了一眼叶帆,眸子里的凉意,让看过来的林瑜都打了个寒颤。
傅风宁走后没一会儿,伯恩就凑到了沈安身侧,站在原本傅风宁的位置。
他手里提着刚刚和司机一起刮好的鱼:“想不想试试烤鱼?”
沈安收回胶着在湖畔两道身影上的视线,看了伯恩一眼,又看了看隔壁烤架前的林瑜一眼。
见林瑜对他笑了笑,他就低头小声对伯恩道了句:“好……”
伯恩找了一些小年轻都喜欢的话题,试图以此切入来和沈安聊天,但他发现沈安对这些都没兴趣。
便把主意打到沈安现成的喜好上:“下午我在对岸看见那群羊,真可爱。”
伯恩一说这个,发现沈安果然没那么少话了,竟然句句有回应地聊了起来。伯恩顺着话头,给沈安下套,套了一些他想要了解的东西出来。
伯恩发现,在聊天时,沈安一直时不时地张望傅风宁,神色里有些掩藏不了的不安情绪。
伯恩不着声色,仿佛一个在老板背后偷说坏话的员工:“问你个问题,你觉得傅风宁怎么样?”
“很……好……”
伯恩笑了笑:“他现在又听不见,你就实话实说!我告诉你,大家都很害怕傅风宁!私下里没少说他坏话呢!连我和林瑜都很怕他,你怕不怕?”
沈安犹犹豫豫:“有时怕……”
“我们特别害怕傅风宁训人的时候,虽然看上去没在发火,但是光氛围就能吓死个人!你怕他什么,你不是他的员工,他也训过你么?”
沈安努力回想:“他没……训我……”
林瑜支着耳朵偷听着他们的谈话,下意识的反应是:他当然没有训过你,他怎么舍得训你?
林瑜脸上露出姨母笑,心想沈安还真是又乖又纯又娇嫩,像是不谙世事的白纸,三两句就把心里话给套出来了。
这么个软绵绵的宝贝,可真是便宜死傅风宁这个天下第一狡猾的老东西。
伯恩还在循循善诱:“那你怕他什么?我都告诉你了,你的也跟我说说?”
沈安正要回答,下意识又看了湖畔的傅风宁一眼,这一看,吓得呆住了。
夜色太沉,他看不真切。只看见叶帆不知怎么开始撕扯他自己的衬衫,被傅风宁一只手就摁住阻止了,然后€€€€
傅风宁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挺狠,叶帆直接摔在了地上。
沈安下意识发出声音:“他们……”
伯恩闻声去看,似乎也有些吃惊,此时林瑜走过来,在两人面前摊开一条烤好的鱼,脸上是看好戏的神情,嗤笑道:“不用理,那个叶帆自找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敢在傅风宁面前作妖……”
沈安再傻也算看出来了,原来傅风宁和叶帆的关系,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好。
因为,傅风宁打他了……
是因为他在烧烤的时候,无端端踹翻食材爆发情绪,让傅风宁讨厌了么……
现在叶帆蹲在地上捂着脸,好像哭了,而傅风宁居高临下看着他,指间有一点萤火的光芒明明灭灭,像是在抽烟。
他似乎还在冷冷地对叶帆说着什么,但是沈安听不见。
沈安紧张地想,原来传闻是真的,傅风宁的脾气真的不好,不烦到他一切都好说,要是烦到他,他就会很可怕……还好他自从进了傅家以后,一直都乖乖的,看来以后要更乖一点才是,以免哪天也惹了傅风宁生气,傅风宁也这么打他……
接下来,沈安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傅风宁来到他身边,他还紧皱着眉头陷入自己的小世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回到家时,已经十二点半了。
沈安应该是真的困了,在车里就睡着了。下车的时候,傅风宁没叫醒他,用大衣把他一裹,轻手轻脚地抱起来。
陈管家慌忙过来,往他怀里一看,又看了看他身后正在下车的林瑜和伯恩,压低声音:“傅先生,给客人的房间准备好了,我带他们上去。”
傅风宁点头轻声道:“你看着安排就好。”
他抱着沈安,径直走入别墅上了三楼,到沈安的房间,把他放在床上。
脱手的时候,沈安忽然翻了个身,把他的袖子拽住。
傅风宁心头一跳,在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他。
就看见沈安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无意识地说梦话:“别打我……我乖……”
傅风宁挑眉。
他分不清沈安是梦到了以前,还是因为夜里他动手打叶帆的时候,被沈安看到,吓到了他。
他拍着沈安的后背,拿捏着分寸,散出安抚性的信息素,低声哄他:“没有人打你,睡吧。”
傅风宁一只手拍着他,一只手给他调整枕头,最后又拉过柔软的蚕丝被褥,给他盖好,露出尖尖的、有些苍白的下巴。
傅风宁没忍住,用指腹轻轻抚过沈安淡色的唇:“还是这么胆小……”
他轻手轻脚给沈安腺体涂了药后,亮了一盏小壁灯,帮他带上门出去了。
到客房跟林瑜和伯恩聊了会儿沈安,直到两三点才睡下。
然而还有些人,到了两三点还睡不着,瞪着猩红的眼睛,在酒吧和人拼酒。
叶帆脚边已经摔碎了三四个瓶子,手里的一瓶雪花一口气吹了半瓶,又被他摔了个碎渣飞溅。
身边两位酒吧公主拍着他的胸口柔声安抚。
然而这安抚一点作用都不起,叶帆不一会儿,又放声大哭起来:“傅风宁这个混蛋!我是他的发小!他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听到傅风宁三个字,其中一位公主的眸子像是被火星烫到,倏然缩了起来。
此人赫然竟是沈安为之工作过的、已被闪电封杀的艺人苏娇娇。
她喉头动了动,但是一个字都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