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傅风宁会生他的气, 会凶他会斥责他, 甚至会像传言里那样冷酷地对待他,再或者,轻一点的, 就释放出像上次不小心撞见他时的那种暴戾信息素, 来惩罚他让他生不如死……
这些, 这些才符合沈安被灌输的观念里,激怒了傅风宁后, 会面临的遭遇。
可现在,傅风宁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 甚至还抱他……
沈安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甚至还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是不是傅风宁已经惩罚他了, 现在他是快死掉了, 所以产生了幻觉。
可是, 怀抱里的温暖是真的, 傅叔叔手掌抚摸在背脊上的温度,也是真的……
沈安紧张极了, 无意识地捏着傅风宁的衣服一角,很小声地唤了句:“傅叔叔……”
傅风宁看着沈安, 对他露出安抚的笑意:“说错也没关系。”
沈安抬起手,抓住傅风宁的衣袖, 往他怀里缩了缩, 仿佛要确认自己是真实活着的。
他的声音仍然带着怯意:“叶帆……讨厌我……想让傅叔叔……也讨厌我……”
傅风宁鼓励一般夸赞沈安:“很聪明, 一点就通。那, 姐姐呢?”
傅风宁箍着沈安背部的手臂紧了紧,试图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他看见沈安低垂着眉,睫毛湿湿的:“姐姐……”
傅风宁知道沈安对沈悦有感情,不舍得逼他亲口说姐姐的不是。
傅风宁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用手掌托住沈安的脸,把沈悦的性质往轻了说:“姐姐这么做,多少有些考虑不周。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安安的姐姐,虽然聪明,但也不成熟,不可靠,甚至,不可信。”
傅风宁避重就轻,既让沈安知道沈家不可信,又不至于把血淋淋的真相揭露给他。
他从来就不打算让沈安看见现实的残忍。
沈安想起下午和姐姐会面之后的一系列遭遇,在傅风宁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傅风宁轻声道了句:“乖孩子。人是很复杂的动物,他们贪婪自私又愚蠢。叶帆是,朱宴是,你姐姐……其实也是。只有傅叔叔不是。”
沈安仰着脸,在傅风宁的循循善诱下,小声地问:“傅叔叔……和姐姐……不一样么……”
傅风宁勾了勾唇,一本正经地道:“当然不一样。傅叔叔不会让安安不舒服。”
看着沈安在他怀里缩成一团,仰脸看着他的模样。
傅风宁心里又有些不合时宜地发痒,他十分努力地克制自己,却还是有些没忍住,故意凑得沈安近了一些,把温热的气息有意无意呵在沈安的耳朵尖尖上:“傅叔叔只会心疼安安。”
说完,傅风宁就看见沈安的耳朵尖尖上,起了浅粉色的红晕。
看上去娇娇的……
傅风宁克制着旖旎的念头,装得像是没签协议前那个风度翩翩的绅士,抬手帮沈安整理衣襟。
又把沈安惹得瑟缩了一下。
傅风宁心想,还是标记大法好,至少不用担心沈安腺体频出问题,随时乱冒信息素了。要不是知道沈安在他的标记有效期不会信息素失控,他绝对不敢这么欺负他的耳朵尖尖。
偏偏沈安被欺负了还不自知,还以为是他自己的耳朵太靠近傅风宁。
沈安小心翼翼地朝着傅风宁怀里又缩了一下,这下把耳朵也藏起来了,只露出白生生的脸和小狗一般无辜澄澈的眼睛。
他臊眉耷眼,把傅风宁的话消化了一会儿,才又轻轻仰起脸,像是鼓足了什么勇气似的,很小声地道:“傅叔叔……对不起……叶帆……他发的……是……是……”
傅风宁十分清楚接下来沈安要说什么。
这孩子心思太浅,受不住哄。
稍微哄一下,实话就出来了。
傅风宁自然知道,沈安跟沈悦接触以后,可能会了解些什么信息。
这孩子,是觉得对不起自己了,所以打算把知道的事,都告诉他吧?
傅风宁这番解除沈安心理防线的作为,并非是要往他嘴里捞出什么话,他不需要。
他只是存心让沈安在他和沈家之间,把信赖的天平倾向于他而已。他可不舍得沈安在他面前做出什么「自首」的举动。这孩子敏感又脆弱,如果「自首」了,往后就要背负着出卖了沈家,出卖了姐姐的自我谴责了吧。
可是看他的举止,一看就是知道了那些肮脏的事情。以他的单纯,他知道了,倘若不「自首」,此后的日日夜夜又背负着对不起他的自我折磨。
傅风宁的食指挡在沈安唇边,他「嘘」了一声,托起沈安的脸笑了笑:“乖……他们的事和安安没有关系,安安不用告诉傅叔叔。傅叔叔会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安安就不要为此劳心费神了,好不好?”
沈安仰着脸,呆呆地望着傅风宁,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下去。
傅风宁的手指,让他的嘴唇痒痒的。
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茫然地望着傅风宁轻轻地道:“好……”
第二天,朱宴一上班,刚在办公椅上坐稳,部门文员就满头大汗地敲门进来。
朱宴推了推眼镜,轻笑一声:“怎么了?又不舒服,又要临时请假么?”
那文员紧张地摇头,随后神情古怪地把怀里抱着的一份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在朱宴面前:“朱经理……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您下班以后……公司发布的文件,我过来拿给您时,您已经走了……我不知道怎么说……您……您自己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傅叔叔只会心疼安安。”
到底是顶级茶道总裁,味道就是纯!
第56章 梦见傅风宁
朱宴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一把拿过文件, 看着看着, 手里不知不觉竟被冷汗浸湿。
这是一份在全司下发的红头文件。
朱宴看文员的脸色,还以为是一份涉及到他的人事变动预案。可是当视线落在文件头部的「行政执行公示」, 以及内容里出现的“被执行人:总部拓展经理朱宴”时, 他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
有好一会儿,朱宴的脑袋都是懵的,嗡嗡作响。
文员小心翼翼地提醒:“朱经理……行政部门在昨天晚上下发公示后, 就来咱们部门通知过一次, 说是咱们部门涉及挪用大额公款、泄露公司机密, 要进行彻查。当时行政部门就把咱们部门核心岗位的主机拆走了,说是以防篡改证物。
其实昨天下午, 部门里好几个人就听到一些风声,我想告诉您, 可您那时应该是外出了, 我没联系上。
这件事……如果坐实, 您不但要面临大额罚款, 还有可能蹲大牢!甚至将会被列入行业黑名单……”
朱宴急促地追问:“怎么回事!行政部是吃饱撑了吗?造谣我挪用公款泄露机密不需要证据吗?公示说下发就下发的吗?不需要开大会定夺吗?公司公示哪有说下就下的!况且都没有联合公章, 只有一个公司印章, 怎么就能作数了!我去找行政经理问个清楚!”
他起来的时候,脚软得打了个趔趄, 斯斯文文的金丝框眼镜差一点就掉了。
文员连忙扶住他:“朱经理……您不要激动!这……您要不再看看公示?下边……下边有傅总的签字……”
在傅氏集团,傅风宁的签字, 抵得过一场全司高层大会后的联合公章!
朱宴一瞬间像是置身冰窟。
他低头往下一看,在公示右下角猩红的公司印章下, 的确有傅风宁签下的略带着狂草的黑色字迹。
“我要见傅总……”朱宴嘴里喃喃了一句, 推开文员, 夺门而出。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朱宴只觉得周围路过的员工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想他从前那么儒雅风光,今日落了个「挪用公款、泄露机密」的罪名!走在大楼里竟像是一只过街老鼠。
朱宴乘坐电梯到了顶层,他跌跌撞撞地朝着傅风宁所在的廊道走去,迎面撞上了抱着一堆文件的总裁助理。
朱宴以为助理要阻拦他,毕竟傅风宁不是随时想见都能见的,和他会面需要提前向总裁助理预约,才能被分到约谈时间。
“我有急事……”朱宴在总裁助理劝退他之前迫不及待地解释。
不料傅风宁的beta助理只是靠着墙一站,给他让出了宽阔的道路,助理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地笑意:“朱经理,找傅总?”
“是……”朱宴的嗓音哑得不像话。
助理笑了笑:“去吧,傅总在等你。”
在……在等他?!
朱宴不是第一次坐在傅风宁办公室的沙发上,从前他都会在这个赏识他的大人物面前侃侃而谈。
可是现在,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傅风宁一眼。
办公室里淡淡的乌木香像是带了北极冰原上透彻骨髓的寒气,让他这个普通的alpha有一种即将被兽王撕碎的惊慌失措。
朱宴十分失态地瑟瑟发抖,牙关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
“没话说?”傅风宁冰冷的语气自三米外的黑檀木办公桌上传来。
朱宴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牢牢攥住了他的脖子。不止是心理上的,还有生理上的。
他开口时,声音带着颤音:“傅总,您听我解释,我没有挪用公款,也没有泄露机密,是有人诬陷……”
傅风宁嗤笑一声,打断了他:“朱经理的意思是,我诬陷你?”
朱宴猛然仰起脸,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一个点,牙齿剧烈地打颤,不受控制地咬破了嘴唇,渗出血丝来。
傅风宁知道了?!
他仰起脸的那一刻,看见傅风宁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傅风宁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他怕极了!
心理生理的双重压力,以及DNA里对于顶级alpha的本能屈从,使朱宴被傅风宁一个眼神吓得破了大防。
朱宴脑袋是空白的,此刻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使尽浑身解数试图在这危机四伏的夹缝里,抓住点生存的希望:“傅总……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了……您听我解释……”
傅风宁轻轻推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把目光挪向朱宴:“解释你动机不纯,利用职便撬取公司项目谋求私利,还是说€€€€”
傅风宁起身,低沉的脚步声像是踩在朱宴的心坎上,每一步都让朱宴战/栗。
傅风宁到朱宴对面坐下,倾身逼视着他:“还是说,解释你私下里,会见我的omega。”
傅风宁到朱宴面前,携带来的压力,让朱宴腿脚软得像是没了骨节,此时被傅风宁的压力一逼,顿时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在傅风宁面前。
连眼镜歪了都顾不得扶。
朱宴软着腰跪在傅风宁的面前:“对不起傅总我错了……是叶帆说只要我给他办点小事,就送我哥哥出道……我没想着背叛您的,也没想过冒犯您的omega,我只是一时利益熏心……我……”
“朱宴。我从前开会时有没有教过你们€€€€做过的事,就不要后悔。”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傅总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傅风宁在沙发扶手上支起手臂,撑着下巴冷笑了一声:“你把和叶帆所有可循的联系记录,做成档案,存在U盘上,再打印一份给我。认真配合,我会看在你曾为公司出过几分力,让你体面地离开。”
朱宴痛哭流涕:“傅总……我知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再也不会犯错了……我是推荐了沈瑜项目组,可他们也的确有些真本事,要不然我万万不可能随便交出公司项目……我去见……见了沈先生也是……也是叶帆逼我的,我根本不可能有胆子私下里接触您的人……对不起傅总,我从前真是猪油蒙了心,我是真的错了,求您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