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 第96章

一点都不哭了、被骆炽哄得异常勇敢,蹦蹦跳跳地扑进妈妈怀里。雄赳赳气昂昂地举着小胳膊,现在就要去找脑袋里的东西打架。

骆炽用着化疗的药,靠在影子先生的身上没力气动,超级小声地带着她喊口号:“谁一定会好起来!”

“我一定会好起来!”

小姑娘超级大声喊:“哥哥一定会好起来!”

小姑娘的父母又惊喜又心疼,抹着眼泪不停地道谢。骆炽也笑着慢慢摇头,给小姑娘认真地道谢。

眼眶通红的妈妈又把小姑娘抱回床边,骆炽被影子先生握着手,牵着软乎乎的小手慢慢拉钩,听着小姑娘给他说“一百年不许变”。

……

骆炽决定也把这个学过来。

手术当天的早上,骆炽也和幸运粉丝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他的理想变化得飞快,短短几天就从九十三年跳到了一百年,但当事偶像和幸运粉丝显然都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明危亭勾住他的手指,俯身轻轻碰他的额头:“一百年不变。”

影子先生今天依然穿的是那件休闲装的外套。

影子先生昨晚没睡着,一直坐在床边看他。

影子先生终于给他做好了手工艺品,是一个贝壳拼起来的亭子,和他的贝壳船挨在一起。

……他好喜欢影子先生。

骆炽抬手去摸影子先生的眼睛。

明危亭怔了下,不闪不避地让他摸,发觉骆炽的力气不够,就主动低头。

骆炽慢慢地摸了摸他的眼睫毛,抿起嘴角,小声说:“一会儿见一会儿见。”

明危亭点了点头,温声跟着他学:“一会儿见一会儿见。”

骆炽已经打了术前针。药物有镇静和抗焦虑的效果,但他这一次没觉得有任何像是之前被注射镇静剂似的不舒服,只是还稍微有一点不舍得睡。

这些天里,骆炽每天晚上都不舍得睡。

他听说睡前复述记忆维持强化练习的效果最好,虽然也不清楚那个卖课的人说得究竟是不是真的……但十年前那场篝火晚会,每一个画面的确都被印刻得越来越清晰。

他看见任姨。姨姨站在人群外面朝着他笑,朝着他挥手,和所有人一起给他大声欢呼和鼓掌,他和吉他一起被姨姨牢牢抱住。

他看见他的海螺,在礁石背后被最亮的星星灯围着,潮湿的沙滩上画着大大的笑脸。

他看见港口的夜色里泊着艘船。

……

骆炽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再一点一点呼出来。

在那之后,他已经十年没再许过愿了。

按照网上的说法,十年没许的愿望应该已经足够攒起相当多的人品。他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幸运€€€€毕竟这些天的一切都太幸运、太像是场梦,他差一点就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其实头痛真的一点都不难熬。

在那些完全明显和真实的痛楚里,他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确认着那个答案,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也不是沉在海里的一场濒死的幻觉。

其实很合逻辑,毕竟光靠他自己,怎么可能想象得出这么好的幻觉。

骆炽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幸运和人品,但他决定用光全部存量,再许最后一个完全不贪心的愿望。

如果他真的会忘掉很多事……至少让他记住任姨,记住那场烧在海边的篝火。

那场篝火照着任姨,照着他的吉他,照着礁石后的海螺和天上的星星。他坐在篝火边,被火光烤得脸上发烫,站起来抬头透气的时候,他看见泊在水边的船。

那艘船就泊在离海岸不远的地方,他涉着水就可以过去。可能这样突然的拜访会有些冒昧,但没关系,有人在船上等他。

他会记住,那艘船上有一个人,带着十年后的他写给自己的所有信。

他会去一封一封地看,一封一封地找回那些反复背诵的记忆,再按照那些信的指引,去找自己留下的其他线索。

他给自己留下了很多线索,可以一条一条地慢慢分析。

等到那个时候,他必须要弄明白,影子先生吻他胸腔下那颗心脏的时候,他的心跳究竟为什么有那么快。

第60章 成功

术前的一切准备都已经相当充分。

所以没什么可再多考虑, 如果连这种尽人事的程度都不足以驱散阴云,那么一切也只能归咎于命运。

……话虽然这么说。

话虽然这么说,但荀院长还是一大早就来了医院, 提前到了手术室外。

荀臻亲自签了手术通知单, €€着上面的“明炽”两个字相当感兴趣, 问清楚情形就打趣着叫明船长,还毫不客气地想要预约几张抢手度假航线的船票。

明家的新船长躺在准备室, 多半张脸被氧气面罩盖住,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还是一点一点红了耳朵,弯起眼睛轻轻朝他笑。

……

医生和护士都有过太多台手术的经验, 流程推进得有条不紊。

从把患者送进手术准备室, 到“手术中”的红灯亮起, 也不过是半个小时的时间。

荀臻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来回踱步, 走到第十圈,终于被明禄拦住:“荀院长。”

荀臻立刻停下脚步:“抱歉……”他说完就缓过神,无奈笑了笑, “是我太紧张了。”

明禄自然理解,和气开口:“请放心,无论手术结果如何, 不会牵连荀家。”

荀臻哑然点头:“我知道。”

如果说一开始按照明危亭的吩咐处理骆夫人,的确是因为荀家的缘故, 到后来荀臻做的事,也不尽然就都是为了这些。

一家医院的院长希望一台手术成功,一个精心组建的医疗团队面€€一场难度不算低的手术, 就像是面临一场最后关头的大考。

这么久的准备, 这么多次的讨论和研究,谁也不想功亏一篑……况且。

“况且。”荀臻说, “我个人也想他好起来。做了他这么久的医生,等他以后康复了,或许有机会去做他的朋友。”

明禄笑了:“随时欢迎。”

“等小少爷病好,先生想邀他出海玩一段时间。”明禄说,“荀院长抢到了票,随时来做客。”

荀臻就知道票还要自己抢,失笑点头:“一定……€€了,明总管。”

“他托我把这个交给您,请您替他保管。”

荀臻拿出一封信,交给明禄:“如果一切顺利,就请您一直替他保管。”

明禄点了下头,把信接过来:“给先生的?”

“不是,他说给先生的已经藏在电脑里了。”荀臻摇了摇头,“他做了个小程序,要把《地铁跑酷》打到一千万分才能解锁。”

荀臻当时给骆炽检查身体,收到€€方的这份有些特殊的托付,还忍不住问,如果明先生找了代打要怎么办。

……

运筹帷幄的小骆总似乎非常受打击。荀臻带来的医生已经做完了全部检查,骆炽还沉吟着坐在床上,思考是不是要加个摄像头组件配合人脸识别。

只不过时间毕竟还是太短了。

那时候离手术只剩下一天,骆炽实在来不及搞到合适的组件,也实在来不及重新再修改程序。

时间毕竟太短,骆炽已经想尽一切办法抓紧时间,才终于一路冲刺到这,把一个最配合治疗的自己交给他们。

所以荀臻想,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不论如何,都非常想把人治好。

“所以他也想托您……监督。”荀臻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这个词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来,还和“明先生”三个字连在一起。

他受人之托替人传话,半是紧张半是过嘴瘾:“监督明先生……一定亲自做这件事。”

明禄哑然:“不用。”

荀臻愣了下:“什么?”

“不用监督。”明禄的神色很温和,“先生怎么会不亲自做。”

荀臻怔了片刻,转过头,向走廊的长椅上看过去。

他看见在那里坐着的人影。似乎从手术室的门合上那一刻起,人影就一直坐在那。

……

回过神,荀臻才意识到明禄已经收起了那封信。

明禄正在问他:“信是给谁的?”

“给外面的人,他说自己以前没想到这个。”

荀臻说:“不过也并不着急。只要一切顺利,用不上这个。”

这些都是昨天最后做术前准备和检查的时候,骆炽才决定准备的。他这些天一直纠结有没有这个必要,临到手术前,还是决定万无一失,口述了这封信。

他有一个晚上和影子先生聊天,所以现在就抓紧时间,处理好其他的事。

大型手术前一晚,患者和家属爆发的焦虑和紧张几乎是必然的。

荀臻带人给骆炽做检查,还特意带了专业做术前疏导的心理咨询师,结果咨询师起到的最大贡献,就是帮忙把这封信写到了纸上。

“要是我醒不过来。”骆炽坐在检查台上,“就在几年后,辛苦禄叔找个合适的时间……要是他们还大半夜跑去海边等日出的话。”

骆炽仔细地想:“等到那个时候,他们的工作和家庭应该都很稳定,事业差不多也能走到想走的那个高度……再看这些应该就不会难过了。”

骆炽想了一会儿又补充:“稍微难过一下也可以。要是还觉得难过,就让方航教他儿子叫我小叔叔。”

荀臻正在看骆炽的检查结果,听到骆炽给心理咨询师口述的留言,抬起头看过去。

骆炽靠坐在检查台上,用手臂垫着下颌,抱着曲起来的右腿,左腿垂下来慢慢地晃。

他在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里,尺码是为了带心电监护特地调整的,所以一定不合身。

稍显宽大的病号服领口服帖敞开,让这样坐着的姿势显得年纪更小,几乎像是个最正常、最普通的年轻人。

骆炽在想那些人将来的工作和生活,他带着憧憬和期待慢慢地说。说到最后,又一本正经、沉稳沧桑地叹了口气。

小骆总超级沉稳和沧桑地叹了口气,把下巴搁在手臂上,低着头想了半天,嘟嘟囔囔:“好想当小叔叔。”

……

所以荀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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