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痴情受摘下戒指后 第5章

小嘉不会过上那种如履薄冰,勾心斗角的日子。

将来许家的产业也不必小嘉烦心,一旦他们夫妻俩退下来,就会有职业经理人打理,都是些从小培养长大的孤儿,忠心耿耿,能力优异。生意场上的破烂事情脏不到小嘉。除此之外,还有基金,可以保许落嘉万世无忧。

辛苦培养他十几年,许落嘉顺利考上了很好的学校,读工程专业,已经有了出色的谋生的技能,三重保险。

从此往后,小嘉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做一个工程师,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许家父母就会感到很安慰。

这些腌€€事情,许母都不愿意说,只是脸色讳莫如深,说:“傅家乱,小嘉应付不来的,不要搅合他们最好。”

傅家和许家约好时间,周三在ST7的顶楼餐厅见面。

许落嘉悄悄问妈妈:“妈妈,最终决定权在谁的手里呀?”

“傅家儿子吧,听说他非要喜欢男的,秦阿姨被逼得没办法才松了口,说男孩子也行,但是要良善纯品的,唉,我就是把儿子养得太好了,才遭人惦记。”许母愤愤地嘟囔。

许家人碰上什么隆重的聚会晚宴,都会请造型师来家里帮忙打扮。许母存心不想让儿子进火坑,这次跟傅家儿子吃饭,当然不会请造型师。

这件事情让许落嘉很苦恼。他偷偷地打开衣柜,面对着偌大的柜子,看着里面排列整齐的衣服,一律黑白灰的卫衣长裤,毛衣外套,看起来就很普通。踌躇半晌,也不敢问妈妈要西装。

最后是使了歪脑筋,暗戳戳地提醒妈妈,“太敷衍会不会很失礼呀?”

许母担心儿子,但也害怕得罪傅家,最后不情不愿地塞给许落嘉一件衬衫,说:“真烦人,但是过了这一关就行了。”

当着妈妈的面不敢表现出来,回到房间里面,许落嘉才敢笑出来,面对着镜子换上衬衫,是一件湖蓝色的衬衫,挺直落拓,衬得他皮肤更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独生子。衬衫的下摆扎进去,斯文又显身段。

许落嘉做的最后一件最隆重的事情,就是摘下来他的细黑边眼镜,拜托家里的阿姨帮他戴上隐形眼镜。

去餐厅的路上,许落嘉其实是一路忐忑的。对于傅司年的期待,最后往往都是落空。期待他能好好来上学,期待他能对自己有一些些印象,期待最后能好好地说一声再见,然而终究都成了空。

许落嘉想,这次是不是也会像往常一样,落成空想呢。

一路乱七八糟地想,餐厅很快就到。侍应生有礼貌地帮他拉开大门,许落嘉低声道谢,而后转头望向餐厅。

ST7餐厅整体昏暗优雅,小提琴和钢琴的合奏声音如静静流淌般的泉水,唯有头顶的一盏百勒水晶灯闪耀,微微投映出墙上连幅的欧洲油画。

许落嘉一眼就看见了傅司年,心脏甚至停了一瞬间,很多年过去了,伴随着那首摇滚歌的一切又能盖过一切。一切都失去了颜色,甚至墙上的名典油画。

傅司年就是最古典,最优雅的油画。

他的个子很高,即使坐在私密性极佳的卡座里,侧脸依然若隐若现。脸部的线条精致流畅,百勒水晶灯的光芒覆在他的脸上,让他褪去了以往的冷硬锋利,反而显得如黄纱般温柔。

不知怎么的,许落嘉有点想哭。

拜托拜托了,如果这是梦,请让我一辈子活在梦里。

穿着黑色马甲的侍应生认出了许落嘉,礼貌温柔地将他引到傅司年的座位旁。

许落嘉走在服侍应生后面,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可是一瞬间,站在傅司年的面前,面对他注视过来的目光,许落嘉忽然觉得满身的情绪都收了回去。

所谓近乡情怯,所谓不敢渎神,是什么都好。

人最性|感最温柔的时刻,就是在情|欲爆发的那一界限克制,然后便是“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侍应生无声地退下去,空间里只剩下傅司年与许落嘉。

傅司年站起来,为对方拖椅子,温声道:“坐。”

许落嘉腼腆又礼貌地说谢谢。

坐下的时候,傅司年随手解开西装的扣子,手指修长白净,递给许落嘉一杯酒。

说到底,他们都是同龄人,许落嘉身上的学生味很重。

傅司年则不然,上高中的时候他就很另类,不像老师,不像学生,像偶尔随心,又像异次元的,随时会消失的,漫不经心的贵公子。

几年不见,他身上更不可能有学生味,但是他好像也变了许多,不像往常那样冷漠锋利。

一身立体矜贵的西服,让他显得宽肩窄腰,优雅高贵,眼睛又长得那样好,增添了风流多情的韵味。

傅司年笑着,彬彬有礼:“好久不见啦,你还记得我吗?”

落嘉下意识地呼吸一窒,攥紧手心。

然而面上依旧克制,同样浅笑点头:“记得,我们同班了三年。”

何止记得,又如果仅仅是记得就好了。

傅司年说:“我那时候常常不去学校,这同学当的也跟没有一样,今天忽然约你出来,却怕你觉得唐突€€€€”

他一顿,问:“许落嘉,你知道今天这顿饭是为的什么吧?”

许落嘉点头说:“知道。”

手本来想放上桌子上,却被衣袖一带,带倒了桌子上的空玻璃杯,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

两个人都愣了一秒钟,许落嘉更是脸色瞬间绯红,耳朵都要熟透了。

傅司年一笑,伸手扶起那个玻璃杯,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便愈发亮起来,道:“知道就好,但是你也不要紧张,傅家又不是土匪,不会搞霸王硬上弓那一套……”

“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人把我们俩绑到明证局去,我们,就当联络同学感情处着,好吗?”

许落嘉点点头,嗓子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紧,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傅司年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这么害怕?是我的脸太吓人啦?我们先吃点东西。”

“没有,在屏幕上……”许落嘉说。

“嗯?”

许落嘉一咬牙,简直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傅司年却好像来了兴趣,放下刀叉,手指交叉立在桌子上,歪着头问:“什么屏幕?”

事实上,傅司年高中毕业以后进了电影学院,近水楼台,又有着那样一张面孔,尽管没什么人知道他是傅家的嫡长子,仍然是收到了小成本文艺电影的邀请。

最后电影顺利定档上线,许落嘉一个人偷偷地跑去看,剧本很烂,拍摄也很粗造,但是傅司年真的演的特别好,最后演反派的傅司年死在烟花里的时候,周围泣不成声。预计票房五千万,最后飞过了三亿的线。简直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从定档的第一天到下线的最后一天,一周里许落嘉要去看三四次这部电影,电影院的前台姐姐都认识许落嘉了。

“我看过你演的电影。”又觉得太明显,弱弱补充道,“不小心路过,看到的。”

“你演得很好,真的很好,不想你死…不是,我是说不想……电影里面的你死掉,不应该的。”

又回想起那个浪漫而悲怆的死亡镜头,许落嘉说得有点伤心了,低下头搅动着蘑菇汤,挺巧的鼻尖在水晶灯下微微闪着光。

傅司年温柔地说:“别难过,导演说了,那部电影的续篇已经立项了,说不定我演的那个角色会复活€€€€”面对着许落嘉忽然抬起来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又说“只是万一。”

然后问:“我下个月还有一部电影要上映,我觉得比这部要好看,你€€€€你也在B市上学吧?”

许落嘉猛地点点头。

又像在做梦一样,许落嘉觉得这蘑菇汤成了酒,让他晕乎乎的。

眼帘里忽然跃进来一个女生,噔噔蹬踩着高跟鞋,火红热辣的包臀裙显得身材前凸后翘,眼尾亮晶晶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和傅司年这一桌。

许落嘉下意识地看向傅司年,不自觉地攥紧了勺子,心里突突突地跳。

果然,女生轻轻将黑色小包一方在桌子上,嘴唇勾出一个热辣甜魅的笑容,轻拍傅司年的肩膀:“傅司年,抓住你啦!”

许落嘉眼尾一跳,疑惑地看着傅司年。

女生却先朝着许落嘉伸出手,手上的铃铛当啷作响,口吻热情而轻佻:“hello,Jen。”

许落嘉应对女生没什么经验,拘谨而小声伸出手,礼貌说:“你好,我是许落嘉。”

Jen四处环顾了一周,然后苦恼地说:“啊,我约的人还没来,可以先跟你坐一桌吗?”

许落嘉觉得有些奇怪,面对像一团火的女孩子又不知道怎么拒绝,看着傅司年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好点点头。

最后给Jen加了一把椅子,坐在傅司年的旁边,许落嘉的对面。

Jen好像根本不怕冷,衣带很短,许落嘉觉得有点尴尬,一直低着头吃饭。

听他们两个聊天,许落嘉才知道,Jen是傅司年的前女友。

许落嘉忽然就觉得有点委屈,但是看着两个人泰然自若,大大方方的,也没想着隐瞒,也许是早就过去了。

他的心情轻松了一些,顺手接过傅司年递过来的酱汁,却感觉傅司年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快到几乎抓不住,许落嘉也来不及去思索。

傅司年的表情显得意味深长,扫了一眼Jen,不动声色地拿开Jen在他大腿上摸索的手,熟练优雅地帮许落嘉切食物,码得整整齐齐地,桃花眼睛里满是光。

好像轻轻踩在他皮鞋上的那只高跟鞋不存在一样,不曾用包裹着丝袜的小腿勾着他的西装裤,不曾用尖尖的鞋跟去轻轻碾磨皮鞋,不曾暧昧地借着拿食物的动作往他耳边吐息。

许落嘉对对面男女桌布下的调情蛊惑懵然不知,傻傻地低头看餐盘里的食物,学生气很重,脸上的表情很纯真,还在满脑子想着跟傅司年去电影院看电影会不会进展太飞速,显得一点也不友好良善。

Jen还故意跟许落嘉搭话,勾着他抬头。这个场合太明显了,然而他们这一圈的人基本都没什么节|操。

傅司年也好笑地纵容着Jen,因为他也好奇许落嘉的反应。

从他今晚进餐厅的第一眼起,傅司年不知怎么地,心跳就有点加速€€€€当然不是面对恋爱的心动感觉。

他认为这是一种施|暴欲。

当许落嘉看见他,微笑,越走越近,打招呼,他的五官便完整地在水晶灯下展露出来。

皮肤很白,头发软软地垂在脑袋上,看起来十分温顺,眼睛很圆,眼睛下垂思考问题的时候,那种欲望便愈加炽热€€€€很想玩弄他。

于是,傅司年纵容着Jen的行为,希望能看到许落嘉的反应。

是什么都好,无论是许落嘉还是Jen,在他面前,是小猫小狗一样的存在,都是可以随意逗弄的。

可惜许落嘉真的软包子了,就连Jen要走了,留下印有火红唇印和新联系方式的纸巾,他也像个专心进食的松鼠,没脾气,还傻乎乎地笑。

第6章

傅司年就算人在上海,也懒得回傅宅住。一是远,二是乌烟瘴气。连院墙外斑驳的绿潭也让他觉得恶心,寸草之间皆是利益算计。

他从前恨父母,恨他们风流凉薄,三心二意,只管生不管养,一个两个虚情假意透顶,像是两个异兽一样,贪婪地附着在一块巨大的金币上。

这块金币就是他们共同的利益,利益不会消失,他们的婚姻也永远像垃圾一样,千万年都没办法消解,死了还要葬在一起,下了地狱也要互相折磨。

也恨傅家,觉得窒息透顶。

他原本以为这是傅家的错。

后来长大了,发现自己小时候太好笑了。人性就是这样,不仅仅是说忠贞不渝的爱情,人这种东西,什么都可能会变。

在现实世界里,什么都会变换€€€€唯有利益。

在那个湖畔边的大宅里,只有利益是永恒的。什么都可以换算成利益,人情交际,家族博弈,还有婚姻也是。

母亲打来电话,问:“司年,今晚吃饭迟到没?”

傅司年懒洋洋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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