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凡坐在他旁边,低声问:“难受吗?”
落嘉摇摇头,说:“有点困了。”
“那睡会,倒计时了我喊你。”
“好。”
落嘉很安心地趴在桌子上,睡过去。放在手机上的桌子亮了一下。
闻一凡看到了,他的眉毛挑了一下,拿起落嘉的手机,手指放在开关键和音量键上,还没来得及按,手机就自己黑屏了。
闻一凡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原处。而后静静地看着睡觉的落嘉,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
江面十分开阔,吹过来的风也带着宁静温和的气息。游轮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像是爱人发亮的心情。
等到11:57分,中间最高那栋金融大厦屏幕放出了一个时钟,分针在缓缓地转动着。
闻一凡轻轻地推推许落嘉的肩膀,低声说:“起来啦。还有3分钟。”
落嘉模模糊糊地“唔”了一声,动了动,从桌子上抬起脸来,额头被手表压出一个圆形的痕迹。
闻一凡忍不住笑,手指轻轻地贴着落嘉的额头:“睡懵了。”
落嘉用手指抹抹额头,不好意思地笑,正想说这什么,忽然,周围所有人都站起来,涌到江边的栏杆去,热热闹闹的。
闻一凡拉着落嘉站起来,一起看着江畔对面巨大的建筑,整栋楼的灯光组成一个金色的数字,不断地闪烁着。
“十!”所有人大喊着。
“九!”
“八!七!六!”许落嘉也忍不住举起手机的手电筒,融入星光里的一盏。
“五!四!三!二!”
“一……!”
当数字一喊下的那一刹那,金色的数字一变成了四个硕大的“新年快乐!”。
周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祝福声,每个人脸上都是对于来年的期待和喜悦。同时,拖拽着金色火星的烟花刺破了夜空,飞到夜幕的最中央,炸开,绚烂,而后无数的烟花绽放,流光溢彩的。
在江畔的栏杆边,还有五颜六色的气球放飞,轻飘飘地升到江畔去,那些气球上写满了对于来年的祝福和向往。
闻一凡轻柔地揽住落嘉的肩膀,说:“新年快乐。来年也要顺顺利利的。”
“嗯!”落嘉眼睛笑得弯弯地,显得温和纯粹:“闻总也是!新年快乐!”
*
傅司年在许落嘉的门口安安静静地呆了六个小时。
发了信息,依旧像往常一样,石沉大海。
生煎包好像也累了,无聊地趴在地板上,尾巴一动不动地。
傅司年低头看看生煎包,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对门上的密码。
密码是什么,其实很好猜。
傅司年低头,稍微思考了一下,输入一五九三五七。
大门咔哒一声,就开了。
傅司年浅淡地笑了一下,躬身拎起蛋糕,牵着生煎包,走进公寓里。
公寓并不大,只有九十平左右。
傅司年把蛋糕放到餐厅桌子上,打开盒子,低声说:“这是我亲手做的,肯定比上次做饭做得好。你吃吃看。”
他起身去小厨房里拿了三个高脚杯,倒了一点红酒,一个杯子放在自己面前,一个放在对面,另一个摘了一些玫瑰花的花瓣,塞进杯子里。
“没有百利甜。”傅司年有点懊恼地说,“对不起。”
他起身,拖过蛋糕,用银刀切开,盛了一块,放到他的对面。
“对不起。等太久了,蛋糕已经化掉了。”
动物奶油本来就不容易定形,就算是冬天,原本精致的巧克力水果枫糖蛋糕也变得很丑很丑,奶油软塌塌地垂下来,糊成一团,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垃圾桶翻出来的。
可是,它原来明明是很好看的。
“不吃吗。”傅司年喃喃道,“没有毒的。我不会害你,不相信我吗。”
“好吧。”傅司年拖过一整个蛋糕,直接用叉子戳蛋糕,一边吃一边说:“你看,我吃哪一块都没有毒,你吃吃看。”
傅司年从小到大都受良好的教育,他从来没有吃东西吃得这么狼狈过。
可是他还是在一直吃,一直吃,恳切又可怜地看着对面的空气,说不出话了。
吃着吃着,他哭了。泪水浸着原本甜甜的蛋糕,吃下去,整个蛋糕都变得苦涩。
傅司年怔愣片刻,放下了手中的叉子,伸手擦擦嘴边的糖蜜,喃喃道:“对哦。你不在这里。”
“你的身边,也不是我。”
电视刚好在直播跨年盛状,傅司年扫到了许落嘉的脸,身边是闻一凡和他原来的经纪人。即使是一扫而过的镜头,他依旧看到落嘉脸上的笑意。
那是他许久都没有见过的笑。
傅司年停住了去江边的步伐。
*
于是,在12月31号这天。
有人在人潮汹涌里温柔拥抱,同歌来年,万事顺遂。
有人独影当空,高脚杯,独角戏,吃着旧蛋糕,心好像死在了往年。
第51章
直到最后, 傅司年把一整个蛋糕都吃光了。
桌子上一片狼藉,滴落在桌子上的红酒,打碎的高脚杯, 氧化发黑的水果,还有卷曲的玫瑰花瓣。
吃完蛋糕以后,傅司年呆呆地坐了一会, 然后意识到自己已经把餐桌弄得一团糟, 他站起身,去小厨房里找垃圾袋,把桌子都收拾干净。
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多,新的一年到来了。
屋子里冷清得很, 一点都没有新年的气氛。傅司年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毛团。
那是用生煎包掉下的毛毛毡的,一个犬形爪爪,一个心心,都是开会的时候毡的, 还特意买了一盒腮红,给爪爪点上粉红色的肉垫模样。
傅司年走进许落嘉的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到里面有两盒避|孕|套。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拿起那两盒东西检查, 幸好都包着塑料膜, 全新未拆封的。
他不知道这是许落嘉买的, 还是酒店公寓自动配套的。
他也不想知道。
把那两盒东西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把自己毡的爪爪和心心放进了抽屉深处,拉上抽屉。
放好爪爪以后, 傅司年站起身, 回到了客厅。
他只拧开了一盏落地灯, 暖橙色的光芒与米黄色的地毯相融合,显得温和宁静。
傅司年脸庞的线条也显得柔和很多,像古希腊覆着柔光的雕像。
他以最平静,最温柔的姿态等许落嘉回家。
多晚都没有关系,只要回来就可以了。
也许,从前许落嘉也是这么等他的,等了无数次,等了十年。
那么换成他等许落嘉,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
只是,等着等着,他脸上的温和渐渐地褪去,重新变得冷漠锋利。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头开始有一点痛。傅司年闭起眼睛,用手指揉揉额角。
这种感觉,就像当初海丰酒店26楼,整个人分裂成两半,一半清醒,仿佛在西伯利亚的冰原般冷酷。另一半仿佛在地狱的炼火中,激烈冲动,烧得骨头都在痛。
傅司年眨眨眼睛,看到了面前出现了另外一个自己,穿着铁灰色的衬衫,剪裁良好的西装裤,抱着手,冷冷地看着他,开口问:
“你在干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傅司年呆了一瞬间,客厅里响起了傅司年的自言自语:“等他。”
“有用吗。”站着的傅司年冷冷道。
傅司年有点灰心地垂下头:“没有。”
“那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就只是想见他一点而已,新年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我,第二个,第三个也可以。”傅司年道,眉毛垂下来,像个忠诚的大型犬,“这样也很好了。”
“他不会回来的。”冷酷的傅司年说,“结婚纪念日那天,许落嘉跟你约好了要一起吃饭。你呢,你在干什么。”
沙发上的傅司年垂着头,不说话。
“你在忙着处理你所谓的绯闻。许落嘉打电话求着要你解释,你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冷酷的傅司年继续道,“…还要我说下去吗。”
空气里静默了一会,坐在沙发上的傅司年抬头,攥紧双手,目光变得充满杀机:“你是谁。滚出去,马上。”
站着的傅司年笑了笑,眼神充满嘲弄,讽刺道:“你做的那么多事,他全部都知道了。你还记得吗?许落嘉流着眼泪说,再也不会原谅你,因为你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怪物。”
他继续道:“我是谁?你肯定知道啊。我是你,认清现实的你。”
傅司年的呼吸骤然一窒,随手拿起手边的花瓶,朝着空气砸过去,“啪啦”一声,紫色的花瓶碎在地上,里面的水,花泥,还有花全部都洒掉了,露出丑陋的根|茎。
然而花瓶摔碎了,傅司年仍然觉得不解气,那个人还在,正站在电视机旁边,嘴边挂着他一向的笑,带着嘲弄,高高在上的意味。
傅司年觉得那笑容刺眼极了,哽咽苦涩道:“要怎么说才会信,我不是怪物,也不是疯子,我是人,被伤了也会痛的,我也有心的!”
“是吗。可是他不信。”
“对啊,他不信…”傅司年的手微微有点发抖,像是走入灰色的迷宫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口。
“他不信,他不信,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我。他不理我啊,不听我说话,怎么办呢。他说我的血是冷的。”
€€€€傅司年表情有点恍惚,缓缓地朝着厨房走去。
站在客厅的那个傅司年仍然在冷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