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年嗤笑一声,说:“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但是你也说过,我没良心的,从来不会同情任何人。”
“今天全麻的通知书,家属那一栏,是我亲手签的名字,你还不明白我是为什么坐在这里吗?”
又来了。又来了。许落嘉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也懒地写了,就那样看着傅司年。
“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你…压根就没喜欢过我,我认了。”傅司年艰难地换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我也不指望你喜欢我,随便吧,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强调道,“我不在乎了。”
落嘉皱眉,低头在纸上写着:你不在乎,但是有没有想过我?我已经在你身上浪费了十年,十年。我不想再浪费另外几个十年了。
傅司年说:“没让你浪费。都说了,我都想好了,不指望我们像普通夫妻那样…也许姓傅的人注定没办法过上普通恩爱夫妻的日子。”
“我们就这样过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唯独有一点,我不会同意,那就是我们尘归尘,路归路。”傅司年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打开牛奶的盖子,递给许落嘉,钻石袖扣发出闪烁的光芒。
傅司年继续克制着情绪道:“明天闻一凡会过来看你,他…出差回来了。但是你别想和我分了。要是你真想分,好啊,分啊,谁怕谁,你要是跟我分了,我转头就把奸夫捅死,你找一个我捅一个,反正我有钱,请最好的律师很难判死刑。嗯,就算判了死刑也无所谓,我变成鬼缠着你,永生永世地缠着你,转世也别想摆脱我…!”
傅司年一连串说了许多话,今天他一路陪着落嘉做手术,进行术后询问,完全没来得及服药。
傅司年明明满是疯狂的戾气,吓人得很,看许落嘉的眼神就知道被吓得不轻。
然而,傅司年的表情始终疯是十分平静的,眼尾垂下,显得有点冷漠。
最后,他把牛奶盖子打开,用纸巾擦干净边缘的水蒸气,微笑了一下,安静地递给落嘉:
“喝了。只喝燕麦粥容易饿。”
落嘉懒地跟他争了,被缠得头大,只觉得事情十分难处理。
他表情复杂地接过牛奶,摇摇头。
太复杂了,他还是先处理别的吧。
傅司年明白他的意思:“好,不说这个了?你是不是还想聊工作的事情?这几天风波平静了一点,可以开始处理了。你经纪人都帮你兜着呢。”
落嘉点点头,在便签本上端端正正地写下来五个字:我想先道歉。
第60章
公布在网络上的道歉信, 是落嘉亲手一笔一字写下的,傅司年坐在病床边,看着落嘉写字。
许落嘉其实只是想要道歉, 但是从来没有事先构想过具体的字句。
只是,一旦当落嘉手指捏着冰凉沉重的钢笔,视线落在尖尖的笔端, 凝视着上面润泽的墨水, 脑子里就顺其自然地冒出很多想说的话。
几秒钟之后,落嘉的手腕落到白纸上,眼光不自觉地酸涩,在正中间端端正正地写下了道歉信四个字。
道歉信:
大家好。前几天因为我假唱的事情感觉到失望, 或者被吓坏了吧。对不起。
很抱歉,直到今天才站出来,对不起。
这几天,我在网络上看到了很多关于我的评论, 鼓励,批评都有。
感谢歌迷的加油打气,我感动得要流眼泪,也谢谢你们在这个关头还在为我说话, 这很难受, 我知道, 谢谢你们。也要感谢批评鼓励我的朋友, 我知道,你们是因为曾经对我有期望,才会这么痛心, 我这次的行为让你们失望了, 对不起。
我并不想狡辩什么, 假唱就是假唱。但是绝对不是像网络上说的那样,敷衍工作,态度轻浮,假唱成性。
并不是的,我比任何人都喜欢唱歌,热爱舞台。我很喜欢喜欢站在舞台上,用我自己真实存在的声音给大家讲故事。
但是,我没有足够的幸运去实现自己的愿望。我生病了,那天舞台上的后半段,我突然失声。
是声带息肉,之前也做过一次手术的,这一次突然复发了。但是支持我的朋友们不要担心,在朋友的鼓励下,我再次做了手术,现在正在恢复期中,希望老天爷能稍微眷顾我一点吧,让我能再次有机会站上舞台。
我宁愿减掉十年寿命,也要继续唱歌。求求老天爷了。
最后,再次道歉,对不起大家。
许落嘉亲笔。
写完以后,落嘉放下钢笔,垂着头,有点丧气,抬手擦掉眼泪。
傅司年抬手拿起纸张,视线落在落嘉的下巴上,淡淡道:“不要哭。也不用减寿十年,你的愿望都会实现的。是我把你引到唱歌这条路上来的对吗…?”
许落嘉低着头,脑袋往下点了点,算是承认了。这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本来就是很久以前,为了离傅司年近一点,才会进娱乐圈,也是因为傅司年曾经说过他很合适唱歌,才会选择了唱歌这条路。
傅司年:“既然是我引的,那我就会负责下去啊。只要你好好地,以后还有几十年的舞台时间,这一年就当作gap了。”
许落嘉抬起头看傅司年,眼角还挂着眼泪。
他怎么又突然正常了。落嘉盯着他。
傅司年笑:“这一年就好好休息,做好规划,观察一下行业动态。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肯定还有很多机会等你。”
落嘉眼神不变,手臂圈着病床上的被子,静静地看着傅司年。
傅司年伸手拿过床头的纸巾,抬手想帮许落嘉擦掉眼角的眼泪,被许落嘉躲开,傅司年也不在意,看眼泪擦得差不多了,收回手,将纸巾叠起来放进西装口袋里。
然后用手背去贴牛奶杯的温度,皱着眉说:“凉了。不要喝了,晚上会给你订一份新的。”
落嘉无奈地叹一口气,收起道歉信,准备让初姐扫描上传到微博去。
他皱着眉摇头,拒绝傅司年再递过来的kindle,拉起被子,把枕头抽出来,闭上眼睛,背对着傅司年。
他也不是故意作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傅司年像一个听不懂话的大狗,完全看不明白主人的脸色,自顾自地贴上来,围着他问东问西,打也打不走,骂人也不管用。
雾化,冰敷喉咙,慢慢运动,提醒发音,避免声带粘连,本应该是专业护工的活,傅司年全部抢来做,护工也抢不过他,讷讷在一旁说:
其实傅先生做得很标准,应该是详细了解的缘故。
正当许落嘉以为傅司年的内芯是不是被彻底换掉了,有旁人来带着花来看自己,他又恢复成以前那个面瘫的样子。
脸绷得死劲,生人勿近,看起来脾气臭烘烘的。
直到那时候,落嘉才有一点真实的存在感,觉得这个才是真正的傅司年。
可是等访客一走,他又贴上来,落嘉再次陷入迷茫了,他写了好多次:
“不用你在这里,快走吧,快走吧。已经没有什么工作和生活的事情需要协调了,还有粉丝在继续爱我,不喜欢我的人我也管不着了,一切都正常了。”
这时候,傅司年就显得有点委屈的样子,垂着头说:“怎么刚刚那个谁,带着花来看你,还带玫瑰,你跟他聊那么久,也不赶他走,就要赶走我呢。”
落嘉一脸正气:我们是朋友啊。
傅司年一脸嫌弃,说:“我们还是有证的合法夫妻呢。”
许落嘉:“……”
落嘉低头,写:你说这个话,良心不会痛吗?这里没有别人,我们都知道这个证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没被撕掉。
傅司年心口猝不及防地被插|一刀,没说话,指节有些发白,抬头盯着许落嘉。
许落嘉的话扯掉了所有的遮|羞|布,每一个字都在说,他们的关系很荒唐,而且很脆弱。随时都可以结束。
许落嘉其实无意翻旧账,就是话赶话说到那了,只是想表明,他们的关系其实并不亲密而已。
落嘉没有察觉到这些,低头,继续写:一年很快就到了。到时候利落地离婚,你不要再威胁我了,也不要再伤害我的父母。我只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而已。
傅司年的视线落在那行干净清秀的字迹上,嘴唇始终抿得很近,一语不发。
片刻过后,傅司年极力克制着情绪,装作没有看见落嘉写的字,只是摇摇头,眼睛只盯着落嘉的脸庞说:“看不懂你写什么。你睡觉吧,晚安落嘉,有不舒服就拍拍床铺,那里有一个小铃,你一拍,我就会出现。”
然后转身离开病房,走的时候,仍然理智,轻轻地带上门,尽管私人医院的隔音很好很好,而且这层楼只有落嘉一个人住。
走到医院走廊外,傅司年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寂静黑暗的走廊,只有傅司年一个人颀长的身影,投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然后那个影子抬手,刹那间,一个坚硬的垃圾桶凹下去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坑,放在垃圾桶上面的花也被撞倒在地上,瓷盆掉落,发出嘭的一声,碎落四处。
傅司年才舒服一点。
他不会对落嘉发脾气,也不想再说疯话吓着许落嘉,尽管那是他真实的想法。
于是,他尽力克制着眉眼,走出房间,稍微地松一口气。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蜿蜒而下,“哒,哒,哒……”,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好半晌,傅司年才抬起手,黑沉沉的视线落在狰狞的伤口上,他的心好像要被某种不知名的疼痛肿胀爆一样,皱起眉,鼻息轻颤,然而只敢小声地说:“落嘉,我疼…”
偏偏这时候,放在口袋的手机铃声又震动起来。傅司年皱着眉,拿出手机。
第61章
电话来自于公司, 特别助理的号码。
傅司年抬起眼,扫了一下头顶猩红色的时钟,位于秒位的数字动了两下, 他便已经平静下来。
换上沉稳冷静的面孔,划开通话键,把电话放到耳边, 边走边说:“什么事。”
电话里的助理和他的态度如出一辙, 像个机器人一样,有条不紊地报告紧急事件。
“中尔街对G进行了围猎。”
闻言,傅司年脚步一顿,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像个冷酷的猎手。
G是傅司年跟政|府联手造出的一个产业,在全球范围内占领绝大的市场份额,引起了国外资本的不满。
其实这场围猎,傅司年和政|府都已经预料到了, 之前要照顾许落嘉,便把战线一再拉长。
毕竟核心技术掌握在傅司年手里,他说什么时候要打,在哪里打, 别人只能按着头, 忍下来。
忍了这么久, 直到今晚, 眼看着G在全球收割了越来越多的财富和利润,风云诡谲的市场,错失一秒钟损失的利益也许一万年也挣不回来。
中尔街再也等不了, 拼死也要发起冲突, 虎视眈眈, 围着□□业。
傅司年在电梯面前站了两秒钟,说:“五分钟之内,到曦和医院负二停车场,另外,北河机场安排好飞机,准备起飞。”
电梯到达,在自己的面前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顶部的灯发出冷冷的光芒。
傅司年踏入一条长腿,嘴唇紧紧地抿着,最后仍然是闭上眼睛,回头。
他飞奔许落嘉的房间,轻轻地推开门进去。
落嘉已经睡着了,枕头旁边放着还没盖上盖子的kindle,被子垂落一旁,浅浅地呼吸着节奏,睡得很安稳。
傅司年轻而迅速地走到落嘉的床边,帮他掖好被子,在他的床边拿起便签纸,留下凌乱锋利,龙飞凤舞的的字:
我去国外出差一趟,大概一个月回来。傅司年。
写完以后,傅司年把便签纸放在枕头旁边,弯下腰,温柔地在落嘉的额头和眼睛上抿了一下,这是一个轻如羽睫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