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亓祥磊是个趋炎附势的人，那以前也不会对他那么爱答不理了。
刘宋见他还没有明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亓祥磊不是个趋炎附势的人，那你觉得以前就不想和你交朋友的他，现在为什么会和你交朋友呢？因为你现在在这里吗？”
刘宋说的这么明白，马伟要是还是不懂，那就是智商有问题了，他如遭雷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你觉得如果我主动示好，他会重新考虑吗？”刘宋：“……你可以试试。不过，我不太懂，为什么你那么执着地想要和他交朋友？”
马伟表情变得有些沮丧，说道：“可能是不习惯吧，从小到大，我身边都围绕着一群朋友，虽然可能大家都不是那么真心，但反正玩得挺好的。这次之后，以前和我玩得好的同学都疏远了，当然就算他们不主动疏远我，我心里也不太能接受继续和他们向以前一样来往了。没了旧朋友，我想要找新朋友啊。你不会觉得冷清吗？”
刘宋同样不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情，平静地说道：“不觉得。”
马伟沉默了一下，幽幽地说道：“这就是天才的寂寞吗？但是我想要做个不寂寞的天才啊。”
刘宋：“……”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自称天才的人。
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刘宋最后说道：“虽然我不能很能理解你以前散漫的生活态度，但既然现在你选择了跟着陈教授，说明你还是想要上进的。我不太理解你的想法，不过有件事情你应该知道，不同层次的人不是不能做朋友，但确实很难，因为比你差的人很难不生出自卑或者嫉妒的情绪。”
马伟见刘宋开始工作了，便也低头看起了自己的表格，但嘴里还是忍不住说道：“但我记得你在班级里人缘一直也挺不错吧？”
刘宋无奈地笑笑，“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僵硬，他们有问题不麻烦的，我也不介意帮忙。但是……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吧？”
马伟闭上嘴，他以前虽然没有跟着其他人在背后说过刘宋，但这些话确实听过不少，也没觉得什么，现在轮到自己他算是明白了，只能叹口气继续工作。
两人把最后的部分做完，又交换着重新核对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两人正准备收拾一下办公室然后去吃饭，就见到研二的学姐郭红从外面进来了，看到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问道：“数据整理完了吗？”
“郭学姐，我们已经整理好检查过两遍了。”刘宋和马伟异口同声地答道。
郭红拿起他们整理出来的表格大致看了看，没有仔细检查，说道：“辛苦了，我是来叫你们一起去吃饭的。教授请客，算是庆祝你们加入这个团队，你们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刘宋和马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激动，有种被认可了的感觉，大声答道：“没有！”
郭红微微一笑，倒是也理解他们的心情，关上办公室的门带上两人离开了学校。
聚餐的地点还是安排在童一淮的公寓，人数不多，除了童一淮和陈颂之外，只有杨然、陈颂的四个物理专业的学生以及刘宋和马伟两人。
刘宋他们原本还以为是在外面聚餐，没想到是在教授家里，心里顿时有点小激动，他们这算是登堂入室了吗？
陈颂对他们笑了下，说道：“不用紧张，坐吧，就是吃顿便饭。”
刘宋和马伟点点头，然后浑身僵硬地在桌边坐了下来。
陈颂失笑，说道：“你们加入团队也有几天时间了，这几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两人都是摇头，马伟说道：“挺好的，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学长学姐都很照顾我们，安排的工作也是我们能力范围内的。”
听到这话，陈颂又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但是很无聊对吧？”
刘宋和马伟面面相觑，说实话是真的很无聊，但这话该怎么回答呢？
陈颂没等他们回答，又道：“不过我相信如果你们能坚持下去，以后就会习惯这种无聊的生活了。因为科研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枯燥无聊又乏味的。”
刘宋和马伟没想到陈颂会这么说，都愣住了。
刘宋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但是教授，科研不仅是这些对吗？”
陈颂面带笑容看着刘宋，点头说道：“对。科研还有很多乐趣，发现的乐趣，成功的乐趣，思考的乐趣。但在这些乐趣之外，大多数时候我们都要忍受枯燥，以及默默无闻，甚至于艰苦的生活。”
刘宋认真地看着陈颂，说道：“我明白。但我也知道，如果想要攀登高峰，没有任何职业是容易的。我喜欢研究，所以我愿意忍受枯燥，即便最后不能取得世人眼中的成功，但至少这是我喜欢的事业。”
和刘宋比起来，马伟倒是有些纠结，他对科研当然也是喜欢的，但喜欢的没有那么深，而且他不是个很能吃苦的人，如果以后天天都是这么枯燥的生活，他有些怀疑能不能坚持下去。
犹豫了一下，马伟还是实话实说，“教授，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下去，但我想要试试。至少在这个暑假，我会做好该做的事情。”
陈颂点点头，并没有指责马伟，他知道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也不是有这样的天赋就一定要从事科研工作。
这个行业，缺天才又不缺天才。
只能说，天才也是分等级的，像是爱因斯顿那个等级的天才和普通的足以从事科研工作的天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永远都缺，后者真的不少一个马伟。
走出陈颂家的时候，马伟有些惴惴不安地询问刘宋，“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很不坚定？陈教授会不会对我有意见？”
刘宋：“……”
刘宋：“你现在才担心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晚了？而且我不觉得陈教授会因此对你有意见。如果这么说你会觉得好受点，我就直说了，我们两个现在在陈教授心里还不算是根葱，他并不是很在意我们能不能坚持在科研的路上走下去，所以也不会因此对你有什么意见，没资格，你懂吗？”
马伟：“……”
马伟：“扎心了，老铁！你这也太直接了……不过，我还真好受一点了，我不对劲！”
两人的这个暑假前面一个月的时间基本都是在这种枯燥乏味的工作之中度过，到了八月份，陈颂开始带着团队成员跑各大超导磁体生产厂家的实验室，他们的工作才多少变得有趣了一些。
他们跑的第一家工厂就在幽州市，也是北方地区最大的超导磁体生产企业，同时也是一家国企。
陈颂此行带的人不少，最主要的就是团队里的几个核心成员，都是这个领域的著名学者，至于刘宋和马伟更像是顺带的，当然他们也有自己的工作。
这家企业对陈颂他们的到来非常重视，总经理朱薇亲自带队在门口迎接他们，见到陈颂他们从车上下来就第一时间带着人迎了上去，“陈教授、各位专家，欢迎各位莅临指导，不胜荣幸！”
陈颂主动伸出手跟朱薇握了握，“朱总，您太客气了，这次我们的项目还需要贵企业的大力支持。”
接着，他又把同行的团队核心成员跟朱薇等人介绍了一下。
朱薇和他们一一问候之后，也把自己这边的主要负责人介绍了一下，主要是负责生产工作的沈阳和负责技术工作包括实验室的孙晓阳。
双方认识过后，朱薇说道：“陈教授，我们进去在详谈？”
陈颂点点头，跟着朱薇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朱总，我这个人比较直接，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想先去实验室看看，方便吗？”
朱薇是准备了接待安排的，并不是出于别的原因，完全是正常的商业礼仪。
不过既然陈颂有另外的想法，她也不坚持，笑道：“我懂我懂，搞科研工作的都是这样，这是一件好事。那我们就先去实验室吧，技术方面我不是很懂，请我们孙总监给你们介绍。”
陈颂对孙晓阳点了下头，“那就麻烦孙总监了。”
孙晓阳在进入企业工作之前也是物理学博士，技术岗位对技术能力还是有要求的，他本身也有一定的科研能力，此时并不怯场，在前面引路，“陈教授、诸位，请跟我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实验室走去，刘宋和马伟就缀在人群的最后面，跟着带他们的学姐郭红。
虽然这家企业的实验室不算小，但带这么多人进去确实也显得有些拥挤了，因此在进入实验室之前陈颂停下了脚步，对朱薇说道：“朱总，方便带我的学生去生产部门看看吗？”
朱薇看了看跟在队伍最后面的几个年轻人，爽快地点头，又对沈阳说道：“沈总监，麻烦你安排两个人带一带这些同学。”
沈阳身边本来就带着几个年轻人，听到朱薇的话，点了两个人，让他们带着郭红等人去生产部门参观。
刘宋和马伟遗憾地脱离了大部队，马伟小声地跟着刘宋咬耳朵，“我还挺想看看他们实验室什么样的，这么久我们都还没进过实验室呢。”
郭红听到他们的话，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轻声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说不准还会在实验室呆到吐，现在别说小话，在人家的地方注意点形象，别给教授丢人。”
马伟连忙挺直了身体，比划了一个手势表示明白，刘宋也轻轻点头。
今天工厂并没有停止生产，给他们领路的年轻人为首的那个姓张，名字倒是不知道，只让他们叫他小张，郭红等人客气地称呼他为“张工”。
小张直接带着他们来到了车间，进入之前郭红严肃地对刘宋和马伟说道：“进去之后注意一点，首先，除非得到允许不要动里面的任何东西，尤其是机器；其次，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影响他们的生产；最后，多观察，少说话。”
刘宋和马伟也认真了起来，一起小声答应了下来。
准备妥当之后，一行人走进了厂房，刘宋和马伟依然走在最后面，他们的前面是郭红。
厂房非常大，一看甚至看不到尽头，里面的最多的不是生产线上的工人而是各种各样的机器。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一些工人的注意，但并没有太多人关注他们，大概在这样的厂房里，偶尔有人进出也是正常的吧。
小张用稍大的音量跟他们介绍厂房里的各种设备已经生产线，这主要是因为机器运转的声音比较大，如果小张说话的声音太小他们就听不见了。
刘宋看着面前庞大的机器，表面上还维持着镇定的样子，心里却有些震撼，不能进入实验室的遗憾都消散了，这里搞不好比实验室还壮观呢。
郭红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需要观察一下工厂的产能和实际技术水平，毕竟实验室里的技术是一回事，从实验室转化成实际产能又是另外一回事。
至于刘宋和马伟，那就真的是顺带的了，他们能够观察到什么东西，就看他们自己，陈颂对他们没有任何要求，本来也就是带来长长见识的而已。
还有一点奖励的意思，毕竟这一个月来，刘宋和马伟的工作都做得不错，虽然是极其枯燥而且很容易出差错的工作，但他们一直完成得很好，并没有出现任何错误，陈颂觉得他们的表现值得一些奖励。
而看刘宋和马伟的表现，他们对这个奖励也是满意的，要不是因为郭红之前体型过他们注意形象，他们都忍不住想要趴到机器上去研究了。
郭红等人耐心地听小张介绍完，在小本子上记了一些东西，然后问道：“张工，有没有空闲的一线老技术工人？我们可以和他们谈谈吗？”
小张带着他们离开了这个工厂，走到了旁边的办公室里，不好意思地道：“目前在岗的工人不方便离开岗位，免得影响了生产效率。至于目前不在岗的工人，这个还得去办公室问一下，毕竟也不确定他们现在是不是在厂里。劳烦你们几位在这里稍等一下，如果觉得无聊也可以去院子里走走，有些标注着危险或者禁止入内的地方别进去就行。”
郭红道了声谢，众人在办公室里随意找位置坐下，小张给他们倒了茶，然后才离开办公室。
小张走后，郭红询问道：“怎么样，数据都记录下来了吗？”
另外一个学生点头说道：“嗯，都记录下来了，回头计算一下就能确定大概情况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的生产线有些老了啊。”
郭红笑了一下，说道：“这也是难免的，这家企业建厂的时间早。像这样一条生产线的价格你们心里也有数，不到必要的时候，肯定不会轻易更换，老一点也是难免的。”
那个学生微微皱眉说道：“只是我有些担心，他们的生产线能不能生产出符合教授要求的产品。这件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其中一部分产品不合格，整个隧道的建设进度都有可能会拖慢。”
郭红说道：“这肯定是要再进行考察的，另外教授肯定也会了解他们有没有换新的生产线的计划，毕竟超导磁体研究出来之后，用途可不仅是对撞机的隧道。企业嘛，肯定是利益驱动的。”
那个学生一听便也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
倒是刘宋和马伟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进车间那会儿功夫，净看热闹了，根本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他们在办公室里等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小张才带着一个年纪不小的工人进来了，歉意地对郭红他们笑了笑，“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这位是我们厂里有二十几年工龄的老技术工人金工。金工，这几位是来我们厂里考察的专家，他们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你如实回答就行了。”
郭红心里有数，知道这么长时间小张肯定不只是去找人，大概还去轻视过领导的，但对此并不在意，客气地和金工打了声招呼，说道：“专家算不上，我们还只是学生而已。倒是金工在一线工作这么长时间，才是真正的专家，我们要向您请教。”
第102章 返老还童 二合一
刘宋和马伟跟着学长学姐们跑了一整天, 从一开始的懵懵懂懂，到后来自己也多少看出一些门道来了，更觉得不虚此行。
中午他们是在工厂食堂吃的工作餐, 到晚上的时候差不多一切工作结束了，他们才去和陈颂他们汇合，和朱薇等人一起吃了一顿接待餐。
接待餐的规格不算很高, 并不奢华，但处处可以看出用心。
刘宋和马伟注意到，就连他们两个这样的小喽€€的忌口也被注意到了，这信息还是他们白天和小张闲聊的时候说起的, 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简单的闲聊，人家打探他们的情况呢。
马伟忍不住咋舌, 小声地说道：“在企业工作的人心眼可真多, 看来我吃不了这碗饭, 以后还是专门搞学术吧。”
郭红看了他一眼, 笑道：“人家也没怎么隐藏自己的心思, 只是话说得比较好听而已，是你自己没经历过, 所以才没发现。”
马伟摇摇头，“那我也做不到。”
说完他就反应了下来, 愕然看着郭红他们, 见他们脸上都带着笑容，不由说道：“学姐, 你们都知道啊？那怎么不提醒我？”
郭红不太在意地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也没什么坏处, 干嘛要提醒,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都是我们喜欢吃的菜。”
马伟垮着一张脸, 怏怏地说道：“但是你们都知道，就我傻傻地什么都没发现，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弱智。”
刘宋看了一眼，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不太走心地安慰道：“没关系，我也没发现。”
马伟看了刘宋一眼，居然无法判断他到底是在安慰自己，还是说真的，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太平静了，一点都不尴尬。
他们这一桌在闲聊，陈颂他们那一桌也在闲聊，只不过聊的话题没有这么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