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争暗秀 第14章

  湿热的空气散开,两人只挨着一道玻璃,清理各自的身体。

  陶希洪被热水包裹,目光不觉迷离起来。

  沐浴露的泡沫和水珠不断打在玻璃上,透过磨砂,隐约能看到一点肉色,是许江同身体的轮廓。

  陶希洪抬头看了眼花洒上的取暖灯,觉得口干舌燥,但热水不解渴,便把水温调成冷的。

  许江同在隔壁安静地洗澡,感觉很拘谨。

  “这是你第一次进澡堂吗?”陶希洪率先打破沉默。

  “嗯。”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看来还是不够开放啊,小江老师。”陶希洪敲了下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

  果然,许江同的身体一动,往后挪了几分。

  “成长环境不同罢了。”他解释说,“意大利的建筑风格崇尚设计感和实用性,功能区的隔断清晰准确。北方的澡堂文化同样源于当地的传统,但我不习惯。”

  “你倒懂挺多的。”陶希洪咂了咂嘴,“这种沐浴露很便宜,你用得惯吗?”

  “能洗干净就行。”许江同在手心里挤了点,凑近闻了几下才在身上涂开。

  清凉甘甜的柠檬味越过玻璃门。陶希洪狠狠吸了吸鼻子,开玩笑说:“老师家很有钱吧?性格这么随意,可别被穷小子骗走了。”

  “想骗我可不容易。”许江同自信地笑了声,许久才发现他话里的意思,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家庭情况?”

  陶希洪继续冲着冷水:“猜的。”

  “我家确实做生意。”他不置可否。

  当然,这句话有些模棱两可。准确说他出生于一个传统的富商家庭,父母经营着祖辈传下来的服装设计公司,在时尚界和体育界都颇有声望。

  “那你需要回去继承家业吗?叔叔阿姨会不会催你结婚,搞什么商业联姻?”

  “……”许江同冲掉身上的泡沫,疑惑地发问:“陶希洪,你是不是商业电视剧看多了?”

  “什么电视剧?”

  “就是讲霸道总裁、豪门恩怨的,”许江同努力回想在网上看到的现代汉语词汇,歪着脑袋想了很久,“《我的丑小鸭公主》、《流星雨之恋》?”

  “……”这回轮到陶希洪沉默了。

  “老师,我国这么多优秀的电影和纪录片,你怎么偏偏看这种?”

  “博采众长嘛。”

  “肥皂剧有什么好看的?”

  “至少能让我看到你们对社会的认知。”

  “那你还是别了解了……”陶希洪翻了个白眼,担心下一秒小美人就要把自己逼入墙角,挑起下巴胡说八道。

  但想到许江同半夜躲在被窝里冲浪,还带着批判和研究的目光审视剧本,他又觉得很可爱。

  许江同听得一头雾水,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把腰以下的部分围住:“我先出去了。”

  “注意安全。”陶希洪朝门口喊了一声。

  许江同飞快地穿好衣服。一直等外面传来吹风机的声音,陶希洪才试探地说:“我来了。”

  他轻快地应了声嗯。

  得到许可,陶希洪推门而出。下一秒,他瞪直了双眼——许江同只穿了上衣和内裤,露出白净修长的腿。由于被热水冲过,血管的脉络清晰可见,皮肤也微微泛红,在膝盖和踝骨处尤其明显。

  吹风机的声音并不刺耳,他把棕色头发拢到左侧,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歌曲。

  曲调轻快活泼,仿佛金色的麦浪,在和煦的春风中摇摆。

  陶希洪深吸几口气,赶紧穿上裤子。两人各露一半,在狭小的更衣室里相对相觑。

  许江同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他。陶希洪上身还沾着水珠,肌肉非常匀称,腹肌被马甲线和身侧的鲨鱼线分隔得均匀,每一格都饱满光亮。马甲线穿过肚脐延伸到裤带边缘,让人浮想联翩。

  目光交汇的一瞬,陶希洪调侃说:“原来老师也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唱歌。”

  “可能因为我学过小提琴。”许江同关掉吹风机,拧干了发梢。

  “还会拉琴,真厉害。”陶希洪扶住放衣服的柜子,挡住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许江同疑惑地抬头,还没来得急问,便听他俯身说:“果然成为艺术家之前,要先把自己变成艺术品。”

  “这些话都是从哪学来的?”许江同鼻侧的小痣随身体轻轻一颤。

  “老师教的。”

  “我没说过。”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陶希洪悉数将他的话驳倒。

  许江同轻轻推开的手,背过身去穿衣服。更衣室的暖气很热,毛衣越过头时,好像要攫取他周围的全部氧气。

  陶希洪看他慌乱的动作,满意地笑了笑。

  等他们整理好出门,已经到了饭点。漆黑的夜幕垮在地平线上,风中带着下雪前冰冷的气息。

  许江同看了眼天,拉高围巾把脸埋在羊绒里,闷声说:“你去吃饭吧。”

  “你呢?”

  “我去咖啡厅坐会。”

  “我陪你去。”陶希洪用肩膀撞了下他,“马上就要下雪了,是今年的初雪,一起看吧。”

  许江同不喜欢雪,恹恹道:“幼稚。”

  “这叫热爱生活。”陶希洪反问道,“难道你不喜欢浪漫主义?”

  话语间,两人已经走到咖啡厅门口。许江同不置可否,推门进去。

  “想喝奶茶吗?我给你买。”陶希洪把他带到靠窗的高脚凳上,“‘茉莉奶绿,中杯,全糖,热饮’,对吗?”

  他竟然把自己随口说的话记那么清楚?许江同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陶希洪笑着往吧台走去。

  黄色的路灯把夜晚渲染得更加昏暗,许江同无所事事地盯着窗外许久,突然在一道光束下看见了几片缓缓飘落的雪花。

  “你看,有些东西,等一等就会来的。”陶希洪拎着奶茶走了回来。

  许江同早已过了对神明许愿的年纪,但看到身旁少年欣喜的目光,不禁想起幼年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是浪漫的现实主义者。”接过陶希洪递来的热奶茶,他补上了方才沉默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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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写这章我还特地去洗了个澡。

第20章 “生日快乐”

  京州的第一场雪不疾不徐地下了一整夜。第二天醒来,路上的积雪已经堆了七八厘米厚,还没人清扫。

  小区里的孩子都在父母的带领下开心地打起了雪仗,在厚实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许江同换上高领毛衣和鹅绒外套,艰难地把车开到高铁站。

  入冬后他的食欲也急剧下降。还好办公室的工位暖气充足,他就每天贴着暖气片,写论文查资料,饿了下楼买点面包饮料,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

  福利院的公益活动也因为路况和考试月延迟到明年春天。

  冬天好像就是一个做什么事都磕磕绊绊的季节。

  无论多努力调节情绪,他依然无法清空浑身无名的疲倦感。就连陶希洪约他打球,他也随便找了几个工作上的借口推掉了。

  同事也看出了他的变化,岳洋每天嘘寒问暖,反而让他觉得更加疲惫。

  一天中午,他看文献快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他打开一看,是陶希洪打来的电话。按下接听键,久违的声音响起:“小江老师,今天没课吧?”

  “怎么了?”

  “你走到窗边往下看。”

  办公桌挨着窗户,许江同疑惑地挪了几步,低头往下看。

  大楼下方被雪覆盖的花坛里洒了不少红色花瓣,中间画了颗爱心,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Surprise!”陶希洪站在花坛边缘开心地朝自己招手,旁边的雪人嘴里还叼着一枝显眼的红梅花。

  许江同下意识看了眼日历,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美院的录用名单上写着。”陶希洪得意地扬了扬手机,“没想到老师才28岁。”

  “所以我看起来很老?”许江同揪着他的话反问。

  “没有,只是你的阅历很丰富。”陶希洪赶紧扯开话题,“下来走走吗?今天不冷。”

  “谢谢。”看在他给自己过生日的份上,许江同穿好外套走出了办公室,随口问道,“你生日几号?”

  “我刚过19岁。”他答非所问。

  许江同也没再追问,因为电梯信号不好,草草挂断了电话。陶希洪还站在花坛上,见他走到门口,开心地蹦过来。

  他的头顶不知在哪儿蹭了几团雪,鼻尖冻得通红,露着小虎牙兴奋地朝自己眨眼睛。

  “你跑慢点。”许江同担心他摔倒。

  陶希洪拍了拍胸口:“放心,我平衡感贼好。”

  说完他又指着身后的杰作说:“怎么样,喜欢吗?可惜学校没发奖学金,没钱给你买礼物。”

  “你还没工作,不要乱花钱。”许江同走到花坛边,近距离欣赏他送自己的惊喜。红色花瓣是从南边的梅树林里摘来的,铺在雪地上,生怕方圆百里有人不知道他过生日一样。

  雪人的手臂用树枝撑起,上面还嵌着一颗小排球,嘴里叼着大红花,估计是陶希洪按照自己捏的。

  许江同笑着蹲下身,抹掉了雪人头顶多余的雪,熟练地捏出了一双耳朵。

  “手不冷么?”陶希洪着急地递来一双手套。

  “很快就好,没事。”许江同沉浸在捏脸的快乐中,忘记了冻麻的双手。手指在毫无生气的雪球上勾画、按压,不一会儿就捏出了轮廓。

  陶希洪凑上去一看,竟然是微信表情包里那个贱兮兮的狗头,加上嘴里还叼着花,把可爱和欠揍融合得非常完美。

  “你……”陶希洪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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