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亦舟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虚弱的‘嘿’,他猛地抬起头,正好撞入一双透亮澄澈的眸子,这一瞬,他眸底的黯然顷刻染上亮意。
骆颂燃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蒙,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是闻到味道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他已经在医院,也就是他已经被救出来了。
然后就看见段亦舟趴在他手背上,浑身上下洋溢着悲伤,仿佛他离开人世间那般。
于是他喊了声,就见段亦舟猛地抬起头,这一抬头就见段亦舟脸色有些憔悴,还长胡子了,他先是愣是两秒,伸手摸了摸他下巴的胡子:“怎么那么丑?”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段亦舟见他醒了立刻站起身摁下床头铃,内心欣喜若狂。
“还好,就是累,宝宝们没事吧?”骆颂燃还能想起自己发生过的事情:“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宝宝没事,你的问题大一些。现在先不想这个,我先让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骆颂燃见段亦舟站起身,一副焦急等医生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那副处事不惊的儒雅,但却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安全,或许这就是他一点都不害怕的原因。
于是他朝着段亦舟伸出手:“握握我。”
段亦舟听到骆颂燃对他说的这三个字,还有朝他伸过来的手,这样的撒娇顿时间热泪盈眶,坐回床边握上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内心无比感恩:
“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我当时可是一点都不怕,虽然被绑着很难受,但是我真的一点都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不留余力的找到我,你肯定不舍得我受伤的。”骆颂燃感觉到段亦舟握着他手的力度,心里头一下子便产生了强烈的依赖:“你能再抱抱我吗?我都好久没有抱你了。”
段亦舟听到这话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就在他想把骆颂燃抱起来时,医生正好进来了,只能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哄道:“一会再抱。”
“那好吧。”
医生和护士们很快就来到床边。
骆颂燃见医生又是看自己的后脑勺,又是看自己的眼睛,这会他才感觉到头顶好像被什么包住,伸手想去摸一摸,才刚抬起来就被段亦舟握住手。
“你这里还肿着,先不要摸。”
医生检查完之后开始询问:“有没有觉得头晕头疼?”
骆颂燃摇了摇头,正想说没有的时候就觉得脑袋的位置一动,后脑勺有点疼,倒吸一口气:“……有,后脑勺疼。”
说完委屈的看向段亦舟:“我被打了脑袋!”
段亦舟顿时怒火中烧:“他拿什么打你的?”
“不知道。”骆颂燃回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被绑得稀里糊涂的:“反正当时他把江一踹下车后我就被带到一个村里,我当时没有激怒他,因为身上还有江一的手机,就想着我能有办法自救的,谁知道一下车就被打晕了,醒来后就被五花大绑。”
刚说完猛地坐起身,兴许是起得太猛脑袋忽然一疼,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还是抓住了段亦舟的手,满脸着急:
“不对,江一呢?他为了保护我被那个人打了特效药,那个药效很可怕,我看见江一很痛苦,然后被那个人踹下车,现在他在哪里!有找到他吗!”
段亦舟见这小祖宗这么大的动作把手背上的针都给扯了出来,针眼处溢出一点点血很快便淤青,拧着眉摁住他的手:“小心一点。”
骆颂燃感觉眼前很快便恢复了清明,他焦急继续问:“快告诉我江一呢?”
“他分化成了omega。”
“……什么?”骆颂燃脑袋一蒙,怎么就分化成omega了:“为什么?”
段亦舟看了眼医生,示意让他们先给针眼处处理一下:“他应该是隐性基因的二次分化人群,受到特效药过大的剂量也是一种侵害,诱发了二次分化,现在还在观察中。”
骆颂燃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眼眶渐红,垂下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眼眶湿润糊的,视线又有短暂的模糊:“……都赖我,是我害他的,我想去看看他。”
护士正好借着骆颂燃低头的姿势给他拆换脑袋上的纱布。
“他有你二哥陪着,现在应该去了也没用。”段亦舟说。
“我二哥在陪着江一?”骆颂燃对这个组合表示疑惑,他抬起头:“为什么我二哥会去陪江一。”可就在他抬起头的瞬间眼前是灰蒙蒙的。
表情顿时僵住。
段亦舟本来想着解释,却看见骆颂燃表情不太对,好像是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怎么了宝宝?”
说完就看见骆颂燃低下头摸自己的手,迟疑了一会,而且是摸了好几次才握到他的手,这个动作让他蹙起眉头。
“段亦舟。”骆颂燃叫唤着,尾音颤抖,哽咽紧跟着:“……跟你说个可怕的事情,你先别紧张。”
“怎么了?”段亦舟发觉骆颂燃的眼神不对。
“我看不见你,眼前只有灰蒙蒙。”
段亦舟愕然看着骆颂燃,见他茫然无措的模样,心头骤然沉入谷底。
第80章 海王80
病房陷入两秒的寂静。
段亦舟的脸色在骤然间多个变化, 他无声的深呼吸,喉结滚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看向医生:“立刻做检查。”
刚送来医院时只是见后脑勺轻微的肿,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再加上骆颂燃怀着孕不能做ct, 而且观察了两天也没有异常。
……怎么就看不见了?
“先做磁共振。”医生吩咐身旁的护士:“可能是迟发性出血引起的短暂性失明。”
骆颂燃又眨了眨眼睛, 发现还是很模糊:“真的有点模糊, 刚才醒来的时候就会,我还以为是我刚睡醒。”
说完他没听见段亦舟的声音, 顿时有点慌,他紧皱眉头偏了偏头,试图辨别段亦舟的位置。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抱入宽大的胸膛里,结实有力的臂弯将他圈在怀抱中, 铺天盖地落下的安全感还有熟悉的味道让他立刻安心了下来。
“……宝宝。”
耳畔传来段亦舟微哑的声音, 他表情微怔, 这男人该不会是被他吓哭了吧?
段亦舟将这清瘦的身躯拥入怀中,可都无法平缓他的心情, 只会让他想把伤害骆颂燃的人挫骨扬灰。
可他不能。
树大招风,任何处理都必须严格走程序,绝对不能落得话柄,而这么做始终会受委屈。这种委屈是他明明有能力却无法以最痛快的方式解决的委屈,什么以牙还牙,偏偏不行。
就算他有能力让何煜这辈子都爬不起来那又如何,伤害已经造成, 已经是无法挽回, 再怎么处理都不会得到他最想要的结果。
“我没事。”骆颂燃伸出手环上段亦舟, 用脸去找他的耳朵,然后小声道:“你别哭啊,这里有医生跟护士看着你的,多丢人,回家再哭吧,我也忍住回家再哭,我们一起哭。”
段亦舟听到骆颂燃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安慰他,这家伙的脾气真的进步的太多。
越是这样让他觉得内疚。
“你父亲已经帮你办理好休学,在生完孩子养好身体后再复学。这段时间我会时时刻刻带着你,我在哪你就会在哪。”
“……你要我挂在你身上啊?”骆颂燃把下巴抵在段亦舟肩膀上,忽然觉得有一股恶心劲从胃部上涌,眉头紧锁,有点想吐。
“嗯。”
骆颂燃紧紧的抱住段亦舟:“那我现在就抱着你。”
他一点都不想段亦舟因为太过于担心他而焦虑,要是段亦舟又因为他易感期发作,又该怎么办?
“宝宝,我希望你不要觉得我管着你,因为我真的怕了,我害怕你会出现任何的差错。”
“我知道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我一定会乖乖的。”
“那我们现在先去做检查。”
“好。”
然而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检查结果怎么样?”段亦舟见医生摘下口罩走出科室出来,神情凝重起来。
“是延后性脑出血,后脑受伤来医院时没任何症状和破皮,现在醒来后颅内出现轻微的出血症状压迫到神经,需要等血散开视力才会恢复,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段亦舟沉默须臾,从骆颂燃醒来过后他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糟糕的消息一次又一次袭来,沉重的情绪和内疚积压在心底,让他有点难以消化。
“……那这个过程会怎么样?他会不舒服吗?”
“会,短时间内会出现头疼头晕呕吐等情况。”
“有办法能缓解吗?”
“多卧床休息,保持心情舒畅和饮食健康,如果他觉得脑袋枕着睡不舒服,就让他侧着睡。还有就是他现在怀着孕不能让他趴着睡,侧着睡觉得疲惫的话就尽量抱着他,可能会很辛苦但是没办法。”
段亦舟金丝边眼镜底下眸色酝酿着阴沉狠厉,哪还是骆颂燃面前那个温柔儒雅的alpha,他垂放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像是在自我缓解。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他沉声道。
兴许是过于克制,适得其反的让身上释放出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尽管是在阻隔剂的削弱下,还是让身旁的人无形中感受到了。
医生轻咳了声。
段亦舟看了眼医生:“怎么了?”
“段总,尽量收敛一下你的alpha信息素,虽然你的小beta闻不到,但他现在怀着你的孩子身体是能够感受到的,会让他不舒服,不要太凶。”
段亦舟:“……”他哪里舍得凶骆颂燃,应该说什么时候凶过他的小祖宗,现在他都恨不得把这家伙踹到兜里走哪里带到哪里。
。
骆颂燃这几天发觉段亦舟有点变了,尤其确定是轻微脑出血压迫神经后,这男人变得比以前还要细心,也不是说以前不细心,而是比之前还要细心,细心到有点神经兮兮。
他明明只是伤到脑袋,手跟脚都没有任何问题,虽然眼睛还是看不见,但他慢慢来还是可以的,毕竟还有感知觉。可偏偏下床就得要抱,吃饭就得要喂,就连睡觉都是抱着他不会撒手,弄得他无娇可撒,就段亦舟这种捧着他的程度,可能他再撒娇那就是€€过头。
而他的爸爸们也是有空就来医院盯着他,不断的跟他灌输最近一定要听话,不要到处跑。
他心想他当然知道啊,自己也不是任性到不知轻重。
乖就乖一点呗。
出院当天。
“我想再去看看江一。”骆颂燃懒懒的靠在床边,戴着墨镜模样很是悠闲,他任由脚被段亦舟握着穿袜穿鞋。
“最近先不要去看江一吧,等他再回复一段时间,你二哥怕江一看到你又要伤心,他到现在都觉得很愧疚没有保护好你。”段亦舟蹲在小祖宗跟前,大手握着纤细白皙的脚踝给他穿上袜子。
他的目光落在白皙的脚踝处还没有淡去勒痕,指腹轻轻的温柔摩挲而过,感受到指腹下勒痕的轻微磨损,眸底便沉了沉,看一次还是会难受一次。
自己都不舍得在骆颂燃身上留下痕迹,什么人也配在骆颂燃留下痕迹。
“我二哥怎么突然跟江一那么好了?还经常去看江一?”骆颂燃记得昨天头没有那么疼的时候,在床上也躺得很累,就想说去看看江一,段亦舟带他进病房后他就听见他二哥的说话声。
那样的语气,是他这辈子可能都从他二哥嘴里听不到的温柔。
由于看不见也不知道当时二哥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多少还是有点纳闷,什么时候他二哥跟江一牵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