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搁着新的文件夹，陆戈草草翻了几页，掏出手机准备找秦铄一起去看看。
屏幕亮起，却意外看见有几条未读消息。
点开来看，是黎老师通过家长群给他发的信息。
-池朝家长，您下午放学抽空来接一下池朝吧。
-有个女生对他表示好感，我怕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陆戈的目光定在「有个女生对他表示好感」上，半天没挪开。
等到他反反复复把这两句话看完后，忍不住捏捏自己的鼻梁，闭上眼笑了起来。
还好感，有个女生对池朝有好感。
瘦的跟个晾衣杆似的还能招人喜欢，就离谱。
正在盯着电脑屏幕打字的卢娇歪了歪脑袋，看向陆戈：“这么开心呀？”
陆戈拇指点开对话框，给黎老师回信息：“开心吗？我分明在心累。”
开学前池朝就不安分各种跑，跑传销窝里还是人家警察叔叔给捞出来的。
开学后第一天呢，给他来了个血呼啦擦的惊喜，伤口都还没好全，又他妈搞早恋。
搞早恋，陆戈想想就好笑。
他编辑好短信，点了发送。
-辛苦黎老师，我在放学前去学校接他。
狗崽子就不能让他安生一天。
“你还真是带孩子，”卢娇又把目光转回电脑屏幕上，“周末科室聚餐你还有时间去吗？”
“去啊，怎么不去？”陆戈退出和黎老师的对话框，又点开秦铄的让他跟自己一起去病房，“最近天天闷家里念英语，都快梦回高中了。”
“要不把你弟弟也带来呗，”卢娇说，“秦医生特别好奇。”
陆戈想起池朝那生人勿近的气场，摇了摇头：“他那性子，估计不来。”
闲聊着，黎老师的信息回复了过来。
-不用这么客气，吃了齐阿姨的饭嘛！
信息后还跟着一条哈哈大笑的卡通小狗。
陆戈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眉梢一挑，多少能感觉出一些别样的微妙。
不提班主任的职责，反而去提齐箐。
陆戈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当初齐箐对他说的那些话，对面家长绝对也同黎老师说了。
而且这黎老师似乎比他多了那么一点意思。
碍于双方家长，又碍于池朝在学校，这事儿怎么也不能让女方主动。
陆戈把手机在手里翻了两圈，觉得老师这个职业其实也挺稳定，要不就…认识认识？
他点开对方头像，把好友请求发送过去。
对方几乎瞬间同意，陆戈又编辑了条信息。
-听我妈说起过，池朝上学的事还要谢谢您。上次吃饭没赶上，实在不好意思。
其实陆戈不太喜欢这种看着就很客套的话，但两人初识，却又是免不了的礼貌。
他也挺不喜欢这种礼貌的。
-没事没事，医生都忙嘛，不像我，上完课就很闲。
陆戈「嘶」了一声，抬手抓了一把自己后脑勺的头发。
好家伙，空闲时间都给他点出来了。
这个黎老师…感觉有点猛啊？
-哈哈，老师比较操心。
陆戈挤牙膏似的挤出这么一句，觉得字有点少，又附加了一个辛苦了的表情包。
三个橙黄色的花体字，背景飘紫色花瓣的那种复古风。
-我叫黎柠，直接叫名字就好啦。
陆戈也自我介绍回去，然后把黎老师的备注改成了「黎柠老师」。
两人的话题结束在黎柠说要看他们去做眼保健操。
陆戈本想着回个他也要去看看病人什么的，只是打字中途秦铄来了，来就来，眼睛还一个劲地往陆戈屏幕上看，看得陆戈只能回复一个辛苦了。
跟敷衍似的。
两人一起出了办公室，走廊上，秦铄用肩膀撞了撞陆戈：“谁啊？”
陆戈收起手机：“我弟老师。”
秦铄九曲十八弯地「哦——」了一声：“周末叫出来？”
“叫什么叫，”陆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都跟你似的？”
“我怎么了？”秦铄还挺委屈，“你放我多久的鸽子了，我都没说你。”
“周末再说吧，”陆戈把秦铄推进电梯，“最近烦都烦死了。”
——
下午快放学，池朝收到了一条信息。
「叮」的一声，全班都往他那里看。
数学老师是个严格的老教师，听到动静后抬手推了推他的老花镜，皱眉道：“谁的手机？交上来。”
池朝自认倒霉，从书包里掏出手机交去了讲台。
裴寅看着他回来，小声问道：“不静音？”
池朝压根就不知道什么静不静音，他都没来得及看信息，只想着千万别是陆戈发的。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池朝耷拉着脑袋跟数学老师去了办公室。
裴寅收拾完书包，和当天的值日生打了个招呼让他们给池朝留门。
黎老师放学时来的有点迟，站在门口的人群中一把捞过裴寅书包：“池朝呢？”
裴寅一指楼上：“他去数学老师办公室了。”
“他犯什么事了？”黎老师问。
裴寅顿了顿，决定给自己同桌打个掩护：“问题目。”
黎老师点了点头，回办公室后给陆戈发了条信息。
陆戈正开车在校门外等着，收到消息后心想等一会儿更好，省的和一群人挤车道。
只不过他这一等等了十来分钟，等到学校的人都走完了都没把池朝等出来。
他等得有点儿急，打开手机给池朝拨了通电话。
“叮叮叮——”
教学楼的边角，三楼的卫生间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富有节奏感的提示音。
隔间里的池朝心上一惊，紧接着，薄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就是一踹。
“就知道你在里面，出来！”
池朝掏出手机，刚看清屏幕上显示的「陆戈」两个字，一盆脏水「哗啦」一声就从隔间顶上的间隙直接倒了下来。
“告诉老师去啊？”余敏的声音还带着笑，“你出来告状啊！”
池朝动作一顿，把手机往身上还算干燥的衣服上擦了好几下。
隔间外响起说笑声，似乎还有继续接水的沙沙响。
本来打算躲躲就过去的，可是陆戈的电话来的太不是时候。
现在他不出去，就得在这继续挨泼。
池朝把电话挂断，呼吸有些发抖。
他脱了衣服，把手机包好放在角落，然后握住从外面随手顺进来的拖把，打开了厕所隔间的门。
陆戈的电话被挂断，人还有点郁闷。
等了两分钟又打了一通，这回直接就没人接了。
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他下了车，决定去学校里找找。
高二五班的教室在二楼，陆戈一脚刚踏进楼梯间，就听见一阵乱七八糟的尖叫呼喊。
他的心上一惊，抬脚一步跨三层阶梯爬上二楼。
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尖叫从三楼传来，有几个女生湿着衣服慌乱地跑下楼梯。
陆戈没有犹豫，立刻往声源方向走去。
“池朝？！”
他下意识就喊了池朝的名字，紧接着，也有男生狼狈地跑了出来。
陆戈顾不得去拦这些学生，他心里越来越慌，几乎也跟着跑过去。
“池——”
陆戈的话断在了走廊转角。
他看见了靠在水池边、拿着拖把棍的池朝。
少年光着上身，湿着头发。
在看到陆戈的那一瞬间把头垂下，扔掉了手上的棍子。
“怎、怎么回事啊？”陆戈一时间都说不利索话。
他大步走到池朝身边，把对方背在身后的右手拉到面前。
湿透了的纱布上渗了血，沿着手腕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