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萍像是还想说什么,被池敬一眼瞪了回去。
她看着满桌子人,脸黑到极致,上面都不说了。
“你看你们家都说那么多了,咱家也得说点什么,不然让别人以为是傻子。”齐箐放下汤匙,看着池朝道,“小朝啊,我就一句话。阿姨家,你哥那,永远不赶你。”
陆戈心里一跳,看向齐箐。
他了解自己老妈的性格,这句话能说出口绝大可能是为了给舒宜和孙萍找憋屈,但这话太重了,池朝听进耳朵是会当真的。
“谢谢阿姨。”池朝依旧垂着眸,话里听不出语气。
陆戈动了动唇,想跟着齐箐也补句话让池朝安心。
可是下一秒池朝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睫毛扑闪间,陆戈又觉得自己什么话都不用说了。
前面那个「阿姨家」只是不赶,但后面那个「你哥那」是会留。
他的小狗,怎么会没地方去呢?
吃完饭,舒宜基本和池朝把跟她走的好处说了个遍。
虽然对方刻意压了声音,但陆戈隔了个位置,基本也听得大差不差。
无非就是有钱,上好的学校,都不用参加高考,毕业了直接出国留学。
不想念书也没关系,家里有公司,躺着收房租也可以。
吹得天花乱坠似的,就差池朝这么个皇位继承人了。
挺好,听得陆戈都心动了。
就跟他妈传/销似的。
真有那条件这亲妈一年前去哪了?
池朝奶奶刚去世那会儿,池朝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个舒宜在哪?
他把这条小野狗从泥里捞出来,洗洗干净养成这样,现在突然想要儿子?
晚了。
这条小狗现在是他的。
吃完饭,舒宜一个劲的想把池朝往自己小跑车边上带。
陆戈下巴一抬让他过去,自己抱臂站在原地等着看这女人想干嘛。
池朝没上车,说什么都不上。
舒宜劝了半天劝不动,只好从车里拎出来几个纸袋,强行塞进池朝的手里。
相比于扣扣搜搜一门心思想要钱的池敬夫妇,舒宜就大方了许多。
她给什么池朝就接过来,东西到手就要走,还不忘说声谢谢。
陆戈在一边看得都迷惑了,愣是没吭一声等着所有人把话说完把事办完各回各家。
“我还真没见过这种人,”齐箐回了家还絮絮叨叨的,“来我家里摆臭脸,见着自己儿子就成小绵羊了。”
“哎,”陆向明提醒道,“孩子还在呢。”
“在怎么了?”齐箐一点没收敛,“这是我家孩子。”
饭桌上池朝对舒宜的态度已经够明显了,明显到齐箐觉得自己完全有底气说出这一句话来。
池朝愣了愣,轻轻垂下了眸。
当晚,齐箐是想让陆戈留在这里凑合,毕竟对方大病未愈,没人照顾她有点不放心。
可是陆戈一想到自己要和池朝关一房间睡觉浑身都难受,说什么也要回自己家去。
“真是稀奇了,”齐箐随口吐槽一句,“平日里你们哥俩不是亲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怎么了?闹情绪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戈心里蓦然一沉,也不说回家的事了。
“我回去就好,”池朝走去玄关,“还有猫要喂。”
“也是,”齐箐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小东西,“那你们哥俩一起回去吧,”
舒宜突然找上门来,池朝心里肯定不好受。
齐箐也不想池朝一人回去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干脆也把陆戈给打发走了。
“我一人回去就行,”池朝说,“哥还病着呢。”
齐箐叹了口气,妥协道:“也行吧。”
池朝点了点头,又看向正在沙发上坐着的陆戈:“哥,你明早上班吗?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过来吗?”
“嗯?”陆戈突然被点名,有些茫然地朝池朝的方向看过去,“明早…”
他算了一下日期,明早的确是早班。
“明早休息一天,”齐箐替他做了决定,“刚量了体温还是低烧呢。”
池朝应了一声,没再多问,和长辈们一一告别后关上了门。
等池朝离开后,齐箐忍不住感叹:“真挺懂事的,以前那样还真想不出来这小孩能这么懂事。”
陆向明瞥她一眼:“以前也没怎么样吧?”
“哦哟,”齐箐眼睛一瞪,夸张道,“以前就跟个野孩子似的话都不会说…”
夫妻两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池朝,很快话题偏移,又开始对比说着陆晨。
陆戈听在耳朵里,就跟过了一遍似的,一句都没往脑子里进。
不仅是他们两人的对话,还有电视里正放出的声响,他像是都听不见。
脑子里只剩池朝在饭桌上的沉默,还有刚才有些刻意的远离。
大概也就是因为自己提了一句,池朝察觉到他的为难,就主动避开。
就像秦铄之前说的,陆戈遇着事就会躲。
不想面对就逃避,逃过了白天,又继续逃晚上。
明天白天池朝去上补习班陆戈还可以逃,甚至晚上池朝回了家,他依旧可以住在齐箐这儿。
可是总有逃不掉的一天,拖得越久越难以面对。
而在他逃避躲闪的过程中,池朝又怎么想。
在英国时,陆戈稍微冷落了一些,池朝就立刻暂停琐碎信息的发送。
今天也是,只是说了句想要回家,池朝就能抿出他不想和自己独处。
他的小狗心思太多了。
敏感又懂事得让人心疼。
「啪」的一声,齐箐一巴掌拍在陆戈的胳膊上:“你爸问你话呢!”
陆戈回过神来:“什么?”
“问池朝是怎么教出来的?”齐箐说。
“教什么?”陆戈愣愣,“没教。”
他除了最开始教了池朝字母歌之外,就直接把人扔去了补习班,压根就没在对方学习上操什么心。
至于为人处世方面,陆戈就更没教了。
他甚至有些时候觉得自己还没池朝能来事儿呢。
“你说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池家那夫妻俩能生出池朝这么个儿子也真是八辈子积来的德了。”
陆戈皱了皱眉,偏头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夜。
“你也是,真让池朝一个人回家?”齐箐问道,“人回家还想着明早给你送东西,也不知道你俩谁是哥。”
陆戈心里多少有点堵,正好他刚才也想着回去,于是就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回去。”
“早不说,”齐箐又拍了他一巴掌,“人都走了还回什么回?”
陆戈看了眼时间,站起身:“什么时候都能回。”
——
在齐箐家的时候,陆戈觉得别扭想要回家,然而当他真站在自己家家门口时,他发现自己…更难受了。
这么一个房子就他和池朝两个,客厅里遇着了都觉得尴尬。
来都来了,陆戈心想。
早死晚死都得死,早死指不定早超生。
他按下密码锁把门打开,屋内竟然一片漆黑。
池朝的运动鞋放在鞋柜边,人怎么也是回来的。
算着时间也不过半小时,应该夜睡不了这么早。
这小崽子干什么呢?
大概是出于想冷不丁吓人一跳的心态,陆戈没有开灯,就这么摸黑进了房间。
靠近阳台的客厅一角,借着月光能看见阳阳正卖力地啃着罐头。
陆戈先去了池朝房间,没见着人。
难不成是回家洗了个澡又出去夜跑了?
陆戈有点疑惑,转身推开自己卧室的房门。
手指几乎就盖在门边的开关上,却因为及时撤力没有直接按上去。
屋里的窗帘敞着,依稀能看见床边地地毯上躬身坐着一团人影。
池朝像是睡着了,就连开门的动静都没惊动他。
陆戈在门边站了片刻,然后放轻手脚走到他的身边蹲下,看少年枕着自己的双臂,把脸闷在里面。
怎么还趴这睡起觉来了。
陆戈抬手碰了碰池朝的头发,符合睡得熟,能听见绵长的呼吸声。
都没洗澡就往他床上趴,陆戈捏捏池朝的后颈:“池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