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性犬出没请注意 第150章

  不同于平时相挨时的触感,陆戈的话戛然而止。

  他脖子一紧,抬手捂住后颈的同时在往后拧着身子。

  脏话已经秃噜到嘴边,在看到池朝下意识地一缩脑袋后,又重新给咽回了肚子里。

  像是小孩子挨打之前出于自我保护的躲避,这条件反射让陆戈有点心疼。

  他抬手rua了一把池朝的侧脸:“干嘛呢!”

  池朝眯着眼睛,像一条正在被顺毛的狗狗:“哥,我准备考渝大。”

  他跳过刚才那越界的一段,直接去接之前的问题。

  陆戈慢半拍地跟上这个话题,「哦」了一声:“考渝大啊。”

  其实就凭池朝的成绩,考渝大应该是不成问题。

  而且留在本地也挺好的,离家近,时不时就能回来看看,也省得他想得慌。

  两人面对面躺着,陆戈思绪渐远,回过神来发现池朝已经把脸拱进了他的怀里。

  他捏着对方的耳朵揉来揉去,揉得那一小片皮肤连着半张脸滚烫通红。

  还挺软的。

  “能出去就出去,去一些更好的地方看看,”陆戈改捏为拍,在池朝的脑袋上呼噜了两下,“还有半年呢,指不定有惊喜。”

  “哥,”池朝晃晃脑袋,“我要是没考好呢?”

  “随便考,”陆戈在这方面挺无所谓的,“考不好就拉倒。”

  “那我以后还能回来吗?”池朝问。

  “回啊,”陆戈说,“寒暑假不回家想往哪儿跑?”

  池朝顿了顿:“就回我那儿吗?”

  对方的问题范围逐渐缩小,陆戈也明白池朝话外之音。

  他安慰性地搓了把池朝的后背,放缓了声音像是在强调:“你什么时候都能回来,家里那个房间永远都是你的。”

  池朝抱着陆戈沉默片刻,小声问道:“永远是多久?”

  陆戈也有点迷茫:“永远就是永远。”

  他或许知道池朝的意思,可把问题具体化到一段时间就不好说出承诺。

  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等到池朝成年,陆戈也要回到以前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那时候池朝还能回来吗?还能像现在这样住在家里吗?

  陆戈自己都不知道。

  等到两人迈进下一个人生阶段,就不再只是单纯的给不给住的问题。

  池朝要独立生活,他不可能一直跟着陆戈。

  未来的人生像是铺好的轨道,就这么安安稳稳地放在面前。

  上学、毕业、工作、结婚。

  陆戈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还是要按照定好的路线走下去,可是——

  “哥。”

  池朝黏黏糊糊喊一声,就把他的心给喊软了。

  他抱了抱对方,被窝里暖烘烘的,在三九天里特别舒服。

  困意卷着暖意,把陆戈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地东西都给清楚出去。

  也就半年的时间了,先睡一觉。

  陆戈把脸压在池朝的额头,不去想其他:“困了,睡会儿。”

  ——

  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陆戈还是被他家老太太给叫起来的。

  床头柜上放着准备好的一次性洗漱用品,陆戈裹了袄子,抄着牙刷去大院里的水龙头边上把脸给洗了。

  池朝早就把老房子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搬上了车。

  一趟一趟的,也不嫌累。

  陆戈昨天来得太晚都没去村里逛逛,现下空出点时间,去厨房掰了半块馒头,握着杯豆浆边逛边吃。

  隔壁的狗还在冲他大叫,陆戈想去逗逗它,却意外听见院里的人闲聊。

  几个正在干农活的妇人,手上忙着嘴上闲,就说村里的琐事八卦。

  今天的话题自然是绕着他们家,说老的小的都是个脑子不好的冤大头,花钱替别人家养孩子。

  就挺没意思的。

  虽然陆戈也听老太太聊过这些,可是真正亲耳听见又是另一种滋味。

  说自己也就算了,带着老人像什么样。

  陆戈听不得别人说他奶奶。

  可是他也不过了直接冲进去跟人理论的年龄,干脆就眼不见心不烦,转身往村子后面靠山的地方溜达过去。

  他想到了刚见着池朝那会儿,小崽子呲着牙说那不是他奶奶,还被骂了白眼狼。

  其实池朝也就是想和老太太保持距离,不想让老人家落人口舌。

  泥泞里打滚长大的孩子,什么事都懂。

  陆戈越想越心疼。

  一穷二白还知道不拖累别人,这个冤大头他当的也挺乐意。

  在村子里逛了半圈,陆戈刚把手里的豆浆喝完,池朝就找着他了。

  两人站在一片水田旁边,陆戈探着腰往里看了看。

  不知道是杂草还是稻苗,塌着边只往岸上倒,半边蓄着浅浅的水,里面沤着黑泥,一脚下去感觉能没过小腿。

  “你以前就在这种地里插秧的?”陆戈问池朝。

  池朝蹲在田边,随手拔掉了几根生长得过于旺盛的野草:“嗯。”

  “我在路边问的?”陆戈比划了一个位置,“你大概在哪儿呢?”

  池朝看了眼田里,思绪像是被山风卷去了十年前。

  以前的事他也就只记得七七八八,那天天气如何,几月几日,池朝都没什么印象。

  他也就记得一个陆戈,像是从他漆黑的生命里飞速略过的一道明光。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找不到对方的身影。

  “忘了,”池朝站起身,“就觉得你那时候挺帅的。”

  “还挺帅的,”陆戈笑了起来,“你那时候多大啊?六七岁的小屁孩就知道帅了?”

  “知道,”池朝偏头去看陆戈,“哥,你什么时候都帅。”

  干啥啥不行,吹彩虹屁第一名,陆戈乐得不行,还想再逗几句,被池朝推着往前走。

  绕过村尾一家破旧的房子,池朝沿路摘了几朵野花。

  在冬天花朵少见,池朝还顺道拔了些看着就很精神的长须野草。

  拼拼凑凑,也攒够了一把。

  陆戈问他摘这玩意儿干什么,池朝也没说话。

  直到两人走到一片荒废破败的房屋,池朝这才蹲下身,把那一把花草放在爬满绿苔的楼梯上。

  相比于其他荒废的空房相比,这里几乎都没了房子的样子。荒草蔓延生长,几乎把整个房子掩盖,看不出一点曾经居住过的痕迹。

  这里地方偏僻,陆戈从没来过这里。

  地皮荒废,估摸着也是无人问津。

  “哥,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村里有个很会画画的人。”

  “嗯?”陆戈也蹲在他的身边,“哦,是那个…”

  那个池朝的启蒙老师。

  陆戈眉头微皱。

  不是,这么多年了还记着啊?!

  “这里是他的家。”池朝用手指拨了拨放在楼梯上的野花,“我十二岁的时候,这里起了一场火。”

  陆戈愣愣:“这是他家?”

  “嗯,”池朝微一点头,“没人救火,就烧成这样了。”

  “没人救火?”陆戈诧异道。

  “因为是异类吧,”池朝垂下眸子,“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

  陆戈盯着那朵黄色的野花,久久不语。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拉不住他。他冲了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

  “以前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进去,现在觉得可能是舍不得那些画。”

  也不是,陆戈想。

  或许他早就撑不住了。

  “之后很多人都说他是疯子、鬼上身之类的,拿这件事吓唬不听话的小孩。”

  “而那些曾经收到过他的花、见过他笑的人,在后来竟然真的开始怕他。”

  “可他没有伤害任何人。”池朝抬眸看向陆戈,眼底微微有些发红。

  那目光太重,陆戈差点没有接住。

  他愣了愣,然后抬手用指背刮了刮池朝的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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