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戈并不想真的和池朝之间有道裂隙。
他舍不得。
坐在床边思考片刻，陆戈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他好像有点太喜欢池朝了，喜欢到生怕对方受一点委屈。
想想特别矫情，但是的确是这样。
池朝难过他就心疼，折腾来折腾去折腾的还是自己。
陆戈和自己妥协，缓了片刻后把门打开。
客厅里黑黢黢的一片，陆戈停了几秒，突然看池朝从茶几和沙发之间兔子似的冒出个脑袋。
“哥。”
他按着沙发站起身，赤着脚走到餐桌边上，快速端过那杯已经倒好了的温水，递到陆戈的面前。
“哥，晚安。”
没说其他废话，估计是被刚才给吓到了。
陆戈抬手把杯子接过来，定了定神，道：“我们聊聊。”
——
说是聊聊，但真坐下了倒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来。
池朝盘着腿坐在地毯上，把自己刚才叠好的薄毯重新展开，搭在陆戈的腰腹。
“说说吧。”陆戈十指交叉捧住杯子往自己身前一搁，跟尊大佛似的靠在沙发上就开始闭目养神。
池朝花了两秒时间把自己以前组织好的语言扒拉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哥，我知道我错了」。
“换一句。”陆戈懒得听。
“当初阿姨觉得我只是一时兴起，年纪小不懂事，所以让我想清楚冷静一下。我说我成年了，也想清楚了，我很认真。”
陆戈睫毛颤了颤，没有打断他。
“阿姨说我现在说的话没有意义，以后都会后悔。”
池朝抿了抿唇，把手搭在了沙发边缘，捏住盖在陆戈身上的毯子。
“但我没后悔过，哥，我从来都没后悔过。”
“我知道，阿姨是怕我后悔，所以我就报名入伍，想证明给她看即便分开了两年，我也没变过。”
池朝模糊了齐箐的要求，间接地把事情都推在了自己头上。
他想了想，又继续道：“最开始交了手机，所以我没有回复，后来手机发下来了，但是我的手机因为定位系统的原因不给用，只有公共电话。”
“后来我请了半天假随便买了个新的手机，看到你给我发的信息，但是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我…”池朝垂着眸，说话时带了些许停顿，“我没敢回复。”
陆戈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叹了出来。
“第一年过年的时候，我在外地执行任务，挺累的，没注意，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都已经过完年回部队了…我又…”
池朝皱了皱眉，没把最后几句话说完。
陆戈半睁开眼睛，斜了斜目光去看地上坐着的小狗：“你又没敢回？”
第一次不敢也就算了，第二次还不敢？说破天这个理由都不成立。
这两年池朝但凡给他几条信息，陆戈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生气。
“不是，”池朝却否认了，“我故意的。”
陆戈直接把眼睛给睁开了：“什么？”
“我故意不回你信息，”池朝微仰着脸，直勾勾地盯着陆戈，“我知道你在想我，而且肯定特别特别想才会给我发这一条信息。”
陆戈嘴角狠狠那么一抽，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火气瞬间冲上了天灵盖。
“我不回复你就会一直惦记着我，你会想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会不会出了意外、为什么一直不回复你的信息。你会生气，生气的同时就更想我。”
“我特么…”陆戈气得两眼一黑，直接从沙发上坐起来。
他一手端着水杯，另一只手按在身侧：“你有病吗？”
“我有病，”池朝动了动手，轻轻握住陆戈的指尖，“我宁愿你天天骂我，也不想你忘了我。”
“两年太久了，”他弓着身子，把额头贴在陆戈的手指上，“哥，你不会知道我这两年都在过什么日子，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我实在是…实在是太想你了。”
他的声音略带哽咽，陆戈心头酸涩不堪。
“你也知道两年太久，你就算不联系我，你也应该给奶奶打几个电话，你知不知道她今年生了场病，在医院的时候还惦记着能不能见你最后一面！”
“对不起…”池朝声音沙哑。
他不是没想过老太太，他只是觉得老太太身体还算硬朗，压根就没往那些方面去想。
可是总是会有意外的不是么？
他就再也见不到阳阳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池朝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在那边，什么都不知道。”
他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隔绝于室外的匣子里，不知道任何人的反应。
他会担心，会害怕，也会想出很多莫须有的事情自己吓自己。
他怕说错一句话而引发巨大的蝴蝶效应，他怕那些熟悉的人与事，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翻天覆地。
而他束手无策。
那些恐惧没法隐藏，池朝在无数个夜里被噩梦惊醒。
所以他下意识把时间暂停在刚离开的时候，最起码那时候的陆戈还很爱他。
“哥，我爱你。”
池朝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无助的茫然。
“我都不知道怎么去爱你。”
作者有话说：
小狗也很难哇，大家不要怪他了qaq；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我只有你。”
指尖感受到些许的湿润, 陆戈垂下睫毛，在池朝的脸上抹了一道。
“你这是爱我吗？”
池朝把眼睛按在陆戈的掌心，没有说话。
“你是想让我爱你。”
池朝顿了顿, 抓着陆戈的手抬起头来：“我不是…”
“你有什么难过的呢？这种局面难道不是你导致的吗？又凭什么站在受害者的立场向我哭诉？”
“你就算有一百个理由沉默，可你也有一百个理由出声，两者之间你选择了前者，你是主动放弃, 我是被迫接受, 在你作出决定的那一瞬间就做好了面对后续事件的准备，可我呢？你有一点点想过我吗？”
“哥，对不起。”
池朝去抓陆戈的手, 却被对方收回不让触碰。
“你可以在入伍后向我坦白你的所有决定，事情已经发生不可逆转, 即便责备顶多也就一阵子的事情。你却放置不管让矛盾激化，就为了、就为了我能记着你？”
漫无尽头的想念有多令人绝望，就像从山脚打了水，一路挑去山顶，再一股脑灌进枯井。
一桶又一桶, 努力永远得不到回应。
池朝不会知道, 因为陆戈舍不得让他受这种委屈，可是他却能狠的下心, 这样一沉默就是两年。
“你分明可以用更温和、更正确的方式让我记着你，但你偏偏就选了这么极端的方法。池朝, 你一个成年人, 就没有一点判断力吗？”
“我想过, 仔细想过,”池朝定定道,“可追你的人那么多，你只记得一个许桃。”
陆戈愣愣，在那一瞬间有片刻的失语。
“你就能记得她…”池朝目光在左右周围飘忽不定，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那么多人，你就记得她一个…”
“我是记得她，”陆戈打断池朝的话，“我还拒绝了她。”
池朝身体猛地一僵，再看向陆戈时嘴唇都在发抖：“哥…”
“我可以记得你，池朝，我可以一辈子都记得你，”陆戈抬手摸了摸池朝的脸，强迫自己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我拒绝你。”
“你是我的家人，是我弟弟，我也会一直记得你。”
“哥，”池朝慌乱地握住他的手腕，“哥我错了。”
陆戈没有躲避，只是看着：“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池朝紧紧攥着陆戈的手，整个人都在发颤，“哥，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你别拒绝我。”
他微微仰视着对方，却等不到一个回应，池朝彻底慌了，不管不顾地圈住陆戈的腰牢牢抱住：“哥，对不起，我错了。”
这应该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个拥抱，池朝跪在地毯上，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我不应该这样，我应该回复你的，对不起哥，我只是太害怕了，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
他一遍遍哽咽着重复，不停地道歉。
陆戈心疼得像被捅了一刀，身体扛不住痛楚，微微躬身抱住池朝。
他一直以为自己把池朝养的很好，这么帅气，还这么优秀。
可是眼下他又发现，他都没有教会自己的小狗如何去爱。
池朝是爱他的，以小狗自己的方式。
用撕咬证明在意，用凶狠宣布占有，这份爱只会让别人痛苦，血淋淋的都是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