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顶级Omega。
如果说现在谁有资格站出来缓解这个局面还能全身而退,那么只有他了。
席归渊却一口否决:“不行。”
“为什么。”
“皇室一旦扣住了我,席家就落了下风,但你有没有想过,皇室一旦扣住了你,就是扣住了我的命门,谈何输赢。”
沈宴怔了怔,席归渊是席家的继承人,席家自然一切以席归渊为先,可是席归渊喜欢他,皇帝也知道席归渊喜欢他,但是应该没人会认为,席归渊会为了一份适龄期的感情连席家就不顾了。
至少在这之前,沈宴也是这样以为的。
沈宴深吸了一口气,惊诧,不可置信,脑海里的思路一下乱成了一团,半天之后才道:“你如果被皇室控制住了,他们可能会杀了你,但如果我被控制住了,没人会杀我。”
“沈宴,不要说得那么轻松,你不能陷入险境,我不接受。”
沈宴突然转身,在狭窄的密道里凝视着席归渊的眼睛:“席归渊,我去见皇帝,你记得来接我出去,相信我,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面对虫族我落入险境过,但面对人的时候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席归渊却只是紧抿着唇看着他,像一尊黑暗中的石像,坚定不可动摇:“不行。”
“沈宴,人比虫可怕多了,在这之前没有人能威胁到你,是因为没人敢真的对你出手。”
沈宴直视着他的目光:“我输了还有你能来保我,你输了我怎么办。”
况且,关于皇帝,关于皇室,他也有一些事情想要知道。
席归渊眼眸中神色一震,显然没想到沈宴是这样看待他的,将他与安全,未来,这些他人生中美好的一切所关联在一起。
的确,如果他出了任何事,沈宴作为顶级Omega,最后的选择都只剩下顾清贺,没了席家的制衡他们不会再对沈宴给出选择权,一旦席家消失,沈宴的结局都是被困在皇家。
如果他不能用足够的权柄保护着沈宴,他有什么资格喜欢沈宴。
而且他比谁都明白,沈宴从不愿意在他的保护下当一只金丝雀。
他足够优秀,足够努力,不然仅仅只靠他的关照,他也做不到这个年龄就走到指挥长的位置上。
“你去复命,我去见父亲,将一切布置好了,一个小时后我会前往皇宫见皇帝,你和我一起出宫。”
“好。”
两人走出密道,一路上席归渊都在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薄薄的衣料上都侵染了他的温度。
沈宴第一次感觉到,席归渊在紧张,和他交握的那双手,握得那么紧,小臂的肌肉那么紧张。
原本紧张两个字好像天生就和席归渊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生在天生不同的两个区域,可是原来,席归渊也会紧张。
因为他而紧张。
出了密道,在黑暗中便是两条泾渭分明的道路,在这皇宫与帝都的交界线,一条通往外面,一条折回里面。
沈宴跟着他向外走了一段距离,两人避开了一路上所存在的人像捕捉,没来得及说什么,席归渊手指微微收紧,捏了捏他的手背,转头看向他,漆黑的眼眸中满是寒冷和坚毅。
沈宴对他点了点头,转身向前走去,他已经远程操控小银,让它从家里过来了,这个时间点正好,作为一个交接的时间点。
沈宴一步步向前走,在黑暗中露出轮廓,容貌暴露在四周如高塔一般的灯光下,直到抵达皇城的入口,被守卫皇城的内备军拦下。
看守皇宫入口的内备军看见是他皱起眉头:“沈指挥长,你这个时候来皇宫是为什么?”
沈宴站在皇城下,一身白色的衬衫素雅,丝毫让人想不到,这样一个漂亮的青年,却是一个如此让人忌惮的存在。
即使他只是站立在众人面前,也没有人敢轻易放松警惕,目光连连在他的手臂处和腰间打量,确定他身上是否带了什么武器,以免无法防备。
沈宴坦然面对着他们的目光,淡淡道:“军机所遇袭,我来向陛下汇报情况。”
内备军早就收到了消息,他们要等的人是席归渊的,若是其他人替席归渊来了他们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但这个人是沈宴,他们也只能皱皱眉头,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
“沈指挥长,陛下召见的是席上将,您替他来应召于礼不合,您还是先回去,让席上将来吧,”
沈宴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睫羽微抬想不动声色的刀锋:“军机所遇袭,席上将要调查情况,统计伤员,追查现场,就算要他来复命,至少也要两个小时之后了,上将让我先来复命,同时将开启现场三维记录,一切都将尽收陛下眼底,让陛下多等候一刻,你担待得起吗。”
“还是你觉得,我没有资格来复这个命,”
内备军头子听见他这样说,脸色变了几转,到陛下面前亲自复命是少见的殊荣,若非特殊情况,陛下也不会特意召见臣子面谈,而如今既是特殊的情况,沈宴又是特殊的人。
陛下看重他,他又有顶级Omega的身份在身上,即使在他还没分化成顶级Omega之前,他也是有资格面见陛下的。
陛下也没有向他们特意嘱咐过不能有人替代席归渊前来,何况这人还是沈宴。
一旁的人给他使了个眼色:“复命要紧。”
他压低了声音,极小声的道:“指挥长现在是帝都的心尖尖,他来了比什么都好使。”
席归渊肯定不会因为怕事就躲起来,一来他不是这样的人,二来沈宴在这里,总出不了什么大错。
想通这一点为首的几个内备军向两旁让开一条道路,整齐划一道:“指挥长请!”
沉重的宫门缓缓向两旁打开,星源铸造的金属门身在夜晚的灯光下闪烁着星云一般璀璨的淡淡蓝色,在金属色的冰冷光泽中缓缓流动,光线为它披上了一层银白的纱衣。
这扇巨大的门,为这座深如潭水的皇宫,添上了一层圣洁的外衣。
从宫门穿过几座外殿,很快便到了皇帝居住的晨星殿。
晨星殿外巨大的树木夹道,两旁鲜花峻石夹道,即使在夜晚看不清晰,但仅看到在夜晚的倒影中延伸出来的一星半点轮廓,淡雅的花香扑鼻,也能感受到此处的宏伟和美丽。
晨星殿中灯火通明,皇帝的贴身内侍已经站在殿外等候,看见来人是他也并不讶异,神色平淡得仿佛原本该来的人就是他一样,低眉顺眼的垂着眸子:“沈指挥长,请。”
说罢向前走上阶梯,在身旁引着他前进。
一直到晨星殿门口。
他微躬身,面对着打开的恢宏门扉,对于里面指尖轻轻向内一指,声音格外的温柔,几乎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沈指挥长,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顾清贺,你确定了吗。
沈宴向内走去, 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是宫廷内特有的熏香,但烧得太浓郁了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仿佛呼吸被堵住了一样。
走进晨星殿,沈宴目光微讶的看向坐在一旁的顾清贺,他正垂着眼, 手指搭在桌上, 指尖按在一盏茶的茶盖上,抬眼看见他走进殿内,眼中闪过一丝紧张,陛下则坐在最前方的镜窨淌チ囊巫由? 看见他走进来露出了一点笑容,倒并不吃惊。
“沈宴,怎么是你来,席归渊呢?”他随口的问。
“军机所遇袭, 他前去调查了,为了不耽误陛下的时间,上将让我前来复命,他随后就到。”
陛下点了点头, 饶有兴趣的看着沈宴, 目光从头看到脚, 看得沈宴一阵不舒服。
他的目光太□□在直接了, 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像在打量一个物品,评估一点价值。
“他竟然舍得让你来。”
沈宴脊背开始微微紧绷, 佻目微眯眼看向他:“陛下此言何意。”
皇帝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沈宴很是意外, 毕竟无论皇室做了什么, 在没到最后一刻之前,谁都不会去捅破那层纸。
可是现在皇帝将话说了出来,就这就代表,他已经彻底容不下席家了,他要捅破这层纸。
皇帝坐在高位上,阴骘的眸子低垂向下看来,嘴角却扬起了一个笑:“你知道为什么席家这几百年都斗不过皇室吗。”
沈宴看着他,隐隐开始头疼,这皇帝也开始发疯了,侧目扫了一眼旁边的顾清贺,他难得脸上没了笑容,神情严肃而麻木,看来他也知道问题严重了。
皇帝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席家没赢过,皇室也没赢过,不然这三百多年皇室怎么会一直受着席家的掣肘,但皇室永远是皇室,席家功勋彪炳无人能敌,却始终只是臣子,为什么?因为皇室够狠,皇室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能拿住席家七寸。”
沈宴看着神色隐隐疯狂的皇帝,知道他说的是对的,皇室向来懦弱,有龟缩之态,这次军机所爆炸,估计所有人都在祈祷席家不要贸然出手打破平衡,没人想过,皇室做这件事不是为了试探,而是已经动了杀心。
不动手之前便对席家怀柔宽容,几十年来温和之态半分破绽不露,一旦决定动手,便动如雷霆,在对方还在揣摩局势的时候,刀已经悬在对方的脖颈上了。
“陛下很懂得攻克人心,平日的表现将众人迷惑,以为这是一旁棋,局势纷乱中别人还在想下一步应该下在哪里,陛下已经想要一击毙命了,但陛下从未想过吗,是席家愿意陪您下这盘棋,才有这一子一子的慢慢落,不然为什么是席家声名在外征服星辰,而不是皇室?”
沈宴看着他:“没了席家,陛下打算如何将这个帝国维持下去。”
陛下坐在高位上,目光贪婪的落在沈宴身上,充满了赞叹:“所以造物主多么的奇妙,帝国还有你不是吗。”
上一个顶级Omega能诞育出三百年不败的席家,那么沈宴也可以。
可惜他的儿子是个废物,连沈宴的心都无法赢到,听到沈宴和席归渊同居的消息后他怒不可遏。
他许诺席家给沈宴自主选择权,可不代表会拱手将沈宴让给席家。
“只要有你在,二十年内帝国军政统一,往后顾家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掣肘,帝国只会更加兴盛。”
沈宴看着他:“我的确没想到,你能无耻到这种境地。”
“上位者就该不折手段,这是你父亲教我的。”说着这里皇帝的口吻柔软的不少:“说起来你应该不记得了,你父亲曾经是我的老师,我幼年时的基础课都是他给我上的,他不像你,冷冷清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托他的福,我才学得如此好的。”
皇帝走下了宝座,注视着沈宴的脸:“不过你长得很像他,尤其是当上指挥长后,那种负责任的模样。”
“所以你忍心他死?”沈宴抬眼看向他。
皇帝的神情一僵,随即皱起了眉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我给他留了选择的。”
“那种情况他很难活下来。”
皇帝忽然神情狰狞,看着面前神似那个人的沈宴,好像又看见了那个人站在自己身前翻动书页,一行一行念着晦涩的学术概念的模样,那么严苛,那么冷漠。
可是每次结束之后他都会摸摸他的头,夸奖他,小皇子今天有很大的进步。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他全心全意信赖,想要把一切权柄都交给他的人,他却连要都不屑要!
“是他自己选的,是他选了让席归渊活下来,他多忠心,连命都可以让给别人,他就是不选我!”
沈宴听见这个回答,心中模糊蜿蜒的真相在这一刻清晰了起来,心在颤抖,声音却格外冷静。
“你要他怎么选,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抛弃妻子,背弃席家,选完之后他还剩什么?”
皇帝目眦欲裂,这也是他至今都想不明白的,那么好的选择,他为什么不选:“他还有我!只要席归渊死了,他远离了席家,席家能给他的一切,我都能给他!席家不能给他的我也能给他!没了席归渊,没了S级Alpha,席家两代之内都翻不出什么浪了,这天下是我和他的,我给他的不够多吗?不够好吗?!”
“父亲!”顾清贺见他失态,冷声疾喝打断了他的话,皇帝却反手指向他,过于激动的情绪让他呼吸不稳,像个失态的疯子。
“你闭嘴,你算什么东西,如果你不是S级Alpha我会把他给你吗,我爱他很丢脸吗,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母亲爱的人也死在那场兽潮中了,我爱沈白,洛林爱林琳,如果不是因为你生下来是S级Alpha,我和你母亲早把你掐死了。”
顾清贺一瞬脸色惨白,目光冰冷的盯着他:“那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皇帝冷笑一声:“为什么,因为你的母亲想要权利,我也想看看她能否生出一个足够优秀的继承人,这个时代,基因等级就代表了一切!你该庆幸你不是个废物!”
沈宴看着这出伦理悲剧,他仿佛置身局外,又处处都和他有关,冷漠的道。
“陛下,你的基因等级,似乎只有A。”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了然的点了点头:“对,只有A,所以你知道我每天有多提心吊胆会被别人取代吗,我面前有那么多皇子,一个一个碍眼的阻碍都消失了,可是皇子消失了前面还有大臣,大臣消失了前面还有席家。”
他六岁就会下毒了,杀死的第一个人是自己三岁的弟弟,然后嫁祸给了当时最受宠的七皇子,他母亲多么的满意,第一次对他露出诧异又温柔的笑容,将他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