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万种方式得到李骄阳,哪怕是这么糊里糊涂的睡了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只不过就是天亮之后,他就要失去他了。
去追求一个喜欢的人决计不是这种方法,他喜欢李骄阳,所以才畏手畏脚。他怕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李骄阳是他心里永远的小太阳,应该傻人有傻福的过一辈子,而不是跟他这么一个内心肮脏的人纠缠不清。
他贪婪的享受着模糊性别之下李骄阳给他的亲昵,他甚至想破罐子破摔以此挟持李骄阳,就像今天这样……这明明是他做梦都不曾有过的场景。
现在就这么赤裸裸的摆在他面前,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申翼跪趴在李骄阳身上,他握紧双拳,身体轻微颤抖,连声音都带着奇怪的音调。
他哭了。
可是他连哭都不敢放肆,只能这么忍着,怕吵醒李骄阳。
“我那么喜欢你……我能为你做的都做了……”申翼哭着说,“你为什么就不能看我一眼呢?”
李骄阳迷离之间只觉得胸口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凉,好像有哭声,那个哭声特别熟悉,像是一阵风一样把眼前的浓雾全都吹散了开来。
时光一下子回到了高中时代,还是那间教室,外面一片绿荫,教室里很安静,隐隐听得到蝉鸣。这个盛夏的光景里,只有申翼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穿着洁白的校服衬衫,闷闷不乐的垂着头。
李骄阳走过去,笑嘻嘻的用手指挑了一下申翼的下巴,很是轻松的对他说考试考不好有什么关系?不要不开心了。
没想到申翼“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那个好看的不像话的少年连眼泪都是晶莹剔透的,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没想到哭了倒是生动了许多。
李骄阳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安慰申翼,只能抱住了他,说小鸟你别哭了。
在这漆黑的卧室里,一只温热的手抚在申翼颤抖的后背上,顺毛一样的摸了摸,李骄阳合上了眼睛,细碎的说:“别哭了。”
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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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李骄阳就醒了。
按理说宿醉的人不会睁眼这么早,不睡到个日上三竿还真对不起自己夜里的闹腾。李骄阳是给热醒的,晚上回来的晚,没开空调也没开窗户,俩大活人喘气儿呢,空气的温度便越来越高。
他满头大汗,身上湿漉漉的,屋子里光线暗,他努力辨别了一番还没分清楚这是哪儿,一边儿肩膀上的重量感和酸麻感就袭了过来。原来,他胳膊伸着,申翼枕在他的肩膀上正睡的沉。长头发遮着脸,但隐约也能看到发根的地方湿了,八成也是热的。
怪不得出一身汗,大夏天的肉贴肉能不热么?
李骄阳想起来开空调,这一动作才觉出来不对了。他衣裳呢?再看申翼也是袒胸露怀,真丝的衬衣都跳了丝了,妆都没卸就合眼睡觉了,这不是申翼的作风。
申翼要是个女的,李骄阳百分之一百二会认为俩人昨儿晚上发生了点不可描述的事情。可现在这么个场景得怎么说呢?他和申翼抱一块儿睡觉,他俩……他俩能发生啥?
被酒精浸泡过的卤煮并不能快速思考太多细节,一想李骄阳就觉得头疼。他觉得奇怪,心烦意乱,闹腾。也不知道这股情绪是从何而来的,他只得垂眼看申翼。被长时间盯着,人是会醒来的,申翼眼睛动了动,睁开一条缝隙,视线慢慢聚拢,看见李骄阳已经醒了,也正在看他。
申翼觉得眼睛疼,睁着难受,昨儿晚上没卸妆,还哭过了,这会儿兴许已经肿了,样子难看至极。不过他没太在意这些,连趴在李骄阳怀里的姿势都没变,反而又找了个更好的姿势枕着,用手拉着李骄阳的手搂在自己肩膀上。
“嘛呢?”李骄阳惊了。他以为申翼睡糊涂了把自己当成什么犄角旮旯捡回来的野男人。
“你别说话,我也不想跟你说话。”申翼的声音很低,也有点哑,“是你说的,当牛做马,有求必应。我睡醒之前,不准动。”
“行行行。”李骄阳没脾气,自己吹过的牛逼还不得自己受着么。他就叫申翼这么枕着他:“我先去开个空调,回来你接着睡,成不?”
申翼没动,李骄阳暗搓搓的扶着申翼把自己从下面挪出来,找到了空调遥控器给按开,就那么“滴”的一声,他就感觉仿佛立刻凉快了起来。紧接着他又躺回到床上,主动的搂住了申翼,还是刚才那姿势。全程申翼没说一句话,李骄阳长叹道:“行了,您老先生接着睡吧。”
他抱着申翼的动作一点也不生分,申翼还困着呢,也没什么心气儿,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李骄阳入睡没那么快,搂着申翼的那只手正好能摸到他的头发,手指绕了一截玩弄一阵。他不动一动,那种闹腾的感觉就又会回来,让他烦躁的睡不着。
以前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他也不是没喝多过,醒来时都是这样,跟申翼躺在一张床上各睡各的,只不过申翼都是背对着他,压着床边儿,再动一下就能掉床底下去。
那姿态避他如瘟疫,连背影都写满了嫌弃。
这次不一样,申翼竟然能窝他怀里睡觉,衣服没换妆没卸,那姿势凌乱又撩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骄阳才想起来申翼是个gay。
细说起来,李骄阳没怎么真的接触过这类人,没切身体验过就容易对陌生的群体产生误会。后来他发现身处这个群体中的申翼出了爱穿女装是个死宅之外没什么不同,女装和死宅是他二次元的属性,跟他gay不gay的没关系,李骄阳就更不计较了。
这个身份在李骄阳这里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普通标签,跟形容别人高矮胖瘦一样,是不计入特殊范畴的。所以他也没有因此而带着有色眼镜看申翼,平时该怎么交往就怎么交往。
直男的交往通常都是很可怕的,他们能干出来比gay还gay的事儿,油腻而不自知。李骄阳也是这么对申翼的,兄弟之间没什么不可以,计较都是以为太小气。
他自认为不是小气的人,申翼也不是,这事儿就这么着了。
直到这个清晨,他才恍然发觉,申翼和他是不一样的。申翼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不觉得别扭,可是他呢?他在一张床上光着醒来,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这对一个直男来说难道不别扭么?
因为这个人是申翼,李骄阳才能按下那些奇怪的情绪,踏踏实实的跟他说“你睡觉吧”这样的话。换了其他人,且得说哪个敢枕少爷这胳膊呢?
说一千道一万,他说服自己这是申翼,可他心底里也不太踏实。就是那么猛然想起来的申翼的性取向叫他觉得不安,他害怕叫申翼误会了,引起什么不快。他总幻想着申翼要是个女的,他在申翼这里都排不上号,其实就算申翼是男的,他也排不上号。
优秀的人总归是要跟优秀的人在一起。
这么想着想着,他又觉得特别不甘心,虽然很自私,可他不想让申翼去谈恋爱,申翼找个男人那他怎么办啊?申翼也会像现在这样儿靠在别的男人怀里么?他也会……
李骄阳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他接受不了,觉得刺挠的慌,心里愈发怨恨。
这股怨恨里似乎还夹在了点什么别的,很重要,只是他暂时想不到,如同一段暂缺的记忆。
他转过脸看着申翼的睡颜,由生一股叹息,也不知道脑子里那碗卤煮是没加大肠还是忘记放白肉了,轻轻的伸过头去,噘着嘴在申翼的额头上贴了一下,然后赶紧收回动作,咂摸咂摸味道。
没人看见,也没什么意思,就跟他曾经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偷偷的试申翼的裙子一样,就是脑子短路图个新鲜而已。
没什么的。
回笼觉再醒来的失忆效果跟宿醉也差不多。
这次申翼睡饱了,捂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发愣,李骄阳也是这样,不过他感觉自己半边身体仿佛失去了知觉,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动。
两人都是衣衫不整头发杂乱,一个瘫坐在床头,一个跪坐在床尾。这一出儿倒真是两个濒临中年危机的宿醉男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几点了?”申翼说话都带鼻音。
李骄阳撇了一眼手机:“十点一刻。”
两人沉默。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同时从床上弹跳而起,嘴里都喊着“遭了遭了”往外跑。李骄阳在客厅里找到了自己丢失的T恤,不过他没时间想为什么他的T恤像一坨抹布一样丢在外面,因为今天是工作日。
已经十点多了,他俩铁定迟到了。
会被胡云芳打死吧……
“小鸟!”李骄阳猛拍卫生间的门,“能不能让我进去撒个尿?”
“滚!”申翼说话乌鲁乌鲁的,是在刷牙洗脸。他的动作很快,把脸弄干净之后连头发都没梳就跑出来了,脱了自己身上的破布,换了件干净整洁的,全程不超过五分钟。李骄阳趁着这个空档也上了个厕所洗了把脸,出来抖落抖落自己那件抹布,跑去跟申翼说:“能不能借我件儿衣裳?”
申翼二话没说丢给他一件T恤,李骄阳套上,胸口大大的加藤惠,怎么看怎么想个死宅。
“凑合凑合吧。”申翼提溜着李骄阳出门,“赶紧走。”
李骄阳一脚油门就没停过,光速飞奔到了公司,就这都快十一点了。两人急匆匆的进了办公室,一个连头发都没梳,一个穿着不属于自己的衣服,样子怎么看怎么狼狈。
“你们俩……”张春强看着这俩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此刻,觉得有点一言难尽,“干嘛去了?”
“没什么,就是起晚了。”李骄阳解释,“昨儿晚上喝多了。”
“呃……”张春强眼珠子上下打量二人,“是€€€€么?”
“那既然这样的话,就给你俩算迟到旷工了。”胡云芳非常尽职尽责的记了一笔。
李骄阳扭捏的求情:“云芳大人……”
“别别别。”胡云芳说,“吴彦祖强奸与王大治同罪,别跟我求情。”
“不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李骄阳说,“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的这么恶心?”
胡云芳说:“意思都差不多。”
“差多了!”李骄阳敲了敲胡云芳的桌子,“被吴彦祖强奸那叫强奸么?那叫扶贫!”
“我求求你放过吴彦祖吧!”张春强喊道,“你怎么不惦记人家点好?”
李骄阳说:“我就是那么一比喻。”
张春强说:“滚吧你!”
他们还是那副打打闹闹的样子,申翼没插嘴,就静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特别累,昨儿晚上一出闹剧仿佛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眼睛还肿着,特别难受。他用手背撑着自己的额头闭目养神,还好上午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做,迟一点就迟一点了,也就李骄阳这么个二货要算计算计。
一想到李骄阳,昨夜种种就全然浮现。他希望自己也喝多了,一睁眼什么都忘干净了。但显然忘干净了的只有李骄阳一个,不过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人在三更半夜做出来的事儿那都不叫人事儿,情绪容易激动容易一时上头,天一亮再回忆一下就会觉得很蠢了。申翼觉得自己就很蠢,哭丧个什么劲儿呀,还不是得这么活着?他现在只想清净清净,不想看见李骄阳,看见了就眼疼。
他想什么就来什么,接下来的时间里李骄阳一直被事儿缠着,一个礼拜能来别墅的时间有限,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外面跑,见这个见那个,知道的是李骄阳在商业社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准备跑路了。
一整个夏天他都在外面,现实如他哥所讲,下半年的资本市场确实比较紧缩,钱不好找。
玩流量这种事儿人家已经不太看重了,通常三句话不离实际问题。
你觉得二次元平台的出路在哪儿?
你觉得二次元的增长量可观么?
你未来的变现模式是怎样的?
说通俗点,这话就是在问李骄阳,你觉得这事儿靠谱儿么,你们圈的人消费能力行不行,你打算以后怎么赚钱?
前两个李骄阳能对答如流,第三个问题,也是一直以来困扰他的核心问题,他没有盈利模式。
这样的话他就只能靠着不断融资的方式支撑下去,融到最后要么被收购,要么套现跑路,基本都是卖孩子了。
李骄阳头疼,“创业真难”四个大字再次浮现在眼前。
这叫他也有点怀疑二次元到底行不行,看着挺热闹,实际上呢?
他不知道,这个圈子于他而言一直都是陌生的,他努力想接近,到最后还是不得其法。他经历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儿,可他还是站在外面,而且当他带着这样商业的眼光去看待这个圈子的时候,他觉得之前建立的亲切感顿时不复存在了。
一切都陌生的可怕。
李骄阳白日里被投资人折磨,晚上回家之后忙他在萌圈的工作,日子过的紧巴也忙碌,蓦然回首,他发觉自己似乎真的没怎么跟同事们好好在一起插诨打科了。
明日没有任何安排,他决定准时去上班,顺便也跟大家分享一下他数月努力的工作成果。
抱着这样的想法入睡,半梦半醒之间脑海中出现了申翼。
他最近时常梦到申翼,越累越能梦到,大多是一个乌漆嘛黑的夜晚,他都要快看不清申翼的脸了,但是却能从身体的触摸上分辨是那是申翼。
他搂着申翼亲吻缠绵,怀里的申翼雌雄莫辨,更像是个女人。
这些没发生过,可在他的脑中又是那么的真实。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把这个画面从自己的脑中抽出去,但那东西很调皮,发现梦境在主人有此意图,自己先溜走了,只留一点余韵在其中。
“哎呀我操!”李骄阳叫嚷一声,用手垂床,紧接着阵阵哀嚎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