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团宠日常 第28章

  迟晏坐在病床上,循声望来,神色冷淡。

  “迟先生,你还好么?”

  应煦嘴里问着,一边把迟晏上下打量。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只有额角有一块皮外伤。

  迟先生看上去还好,又似乎不太好。

  他脱下那身优雅的礼服,换上医院的病号服,竟显出与病房的雪墙别无二致的冰冷。

  他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应煦见到他的欢喜褪去几分,缓缓挨过去,低声说:“昨晚你要是不送我,就不会出车祸。对不起,迟先生,你还好么?”

  他像个执拗的发条玩具,发条还没转回原位,他就不停发问。

  他想要一个答案。

  要迟晏亲口告诉他。

  “我没事,”迟晏看向他,眼里凝着暗云,让人看不穿他的情绪,“你不必自责,昨晚的车祸不是意外,是针对我的,应该说,是我连累了你。”

  他问应煦:“你没事吧?”

  应煦摇了摇头。

  “既然没事,就出院吧,回家好好休息。”

  应煦问他:“那你呢?”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今天的迟先生好像一条暗潮涌动的河流,他用无声的浪涛推着他往前走,却又和他保持距离,让他十分难受。

  是了。

  应煦终于发现了不对。

  迟晏在和他保持距离。

  想明白了这一点,应煦的表情瞬间空白,然后慢慢变得难过。

  他在谌致远面前嬉笑怒骂,是因为谌致远是他多年的朋友,他相信他们的友情;他在魏连霄面前扮演两面人,是因为他们存在雇佣关系,金钱和利益就是他们的联系。但迟晏是个例外。他们建立了没有经过时间洗礼,不掺杂任何利益的联系,那联系促使他每天给迟晏发消息,也令迟晏回了他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日会,它是那样深厚,又那样单薄。

  薄如蝉翼。

  在迟晏垂下浓密睫羽的时候,就被捅破了。

  他看不透迟晏的情绪。

  他连争取修复关系的机会都没有。

  应煦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难受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像被主人带去遛弯,结果被丢弃在马路上的小狗,茫茫然看着面前的男人,可怜巴巴。

  一声叹息传来。

  “看来赶不走你。”

  迟晏的声音变温柔了几分。

  他对他是越来越心软了,他见不得他难过。

  看着应煦微红的双眼,他无奈说:“我让你先离开,是因为我想去洗手间。”

  “啊?”

  应煦有些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他又不会偷看他上厕所!

  迟晏看出应煦憋着气,却权当没看到:“如果你不走,请帮我个忙吧。”

  应煦没吭声。

  迟晏又叫他:“小煦,可以么?”

  他换了个显得亲昵的称呼,声音放软,应煦的表情果然也跟着软化。

  迟晏于是笑了。

  小朋友真好哄。

  “说吧,要我帮你什么忙?”

  应煦软化了一点,又没有完全软化,他没忘记迟晏先前跟他保持距离的事,他得记仇,说话都别别扭扭。

  迟晏告诉他:“床底下有一把轮椅,你能帮我取出来么?”

  轮椅?

  应煦的眼眸闪了闪,是担心的神色。

  不是说没事么?怎么要用轮椅?

  “我刚刚不该说让你走的,你要是走了,谁能帮我取轮椅呢?”

  迟晏又说了一句软话,让应煦丢盔弃甲。

  他吭哧吭哧把轮椅从床底下拉出来,又笨手笨脚把它撑好,才假装不在乎地问:“你不是没事么,要轮椅做什么?”

  迟晏没有回答。他把轮椅拉近,拆下靠床那边的扶手,支着身体爬起来,往轮椅上挪。

  他的动作很狼狈,神色却很从容。

  应煦从惊愕中回神,想要上前帮忙,被他拦开。

  “我自己可以。”

  他说话时,总是很礼貌地与人对视。

  应煦看到了他眼里的坚毅。

  看似温和的人,其实有着钢铁般的意志。

  他很熟练,很快就坐上了轮椅。他的鬓角被汗水浸湿,笑容却很温柔:“等我一下吧,我先去趟洗手间。”

  应煦说不出话,嗓子好像被棉花堵住。

  他想明白迟晏为什么要他走了。

  谁想被人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也想明白迟晏为什么又不要他走了。

  那是迟晏给他的温柔。

  迟晏在洗手间呆了很长时间,应煦能够想象得到他双腿不便,在洗手间里该是怎样的笨拙。他希望自己能够帮到他,哪怕只是搀他一把,但他没有动作,像被定在原地。他不能那么做。迟晏说了,他自己可以。他应该尊重他,相信他。

  微信里那个胸襟宽广,眼界不凡的迟先生被撞倒了。

  应煦认识了全新的迟晏。

  他有弱点,会逞强,鲜活而又富有力量。

  迟晏出来的时候,应煦不在病房。

  没有应煦的病房空荡荡的,只有风吹窗帘,无声纠缠。

  迟晏又花费了大力气从轮椅回到床上,被子里的暖意已经被春风驱散。迟晏靠在床头,把被子拉高,被子里的双腿凉透了,半天都捂不热。

  他能感觉到凉。

  他的腿没有受伤。

  但他站不起来。

  迟晏低头看着被面,医院的被单是纯白色的,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他却想起那次车祸,那一地血花;想起屡次出现在他梦里的护士,还有那盖着染血白布的他父母的尸骸……

  他以为他从地狱爬出来了。

  原来,他仍然身处地狱。

  「咚咚」。

  敲门声倏忽响起。

  迟晏恢复了常态:“进来。”

  应煦的脑袋从门外探进来,带进来春光明媚。他抓着一把水果刀,水果刀没有套壳,在冷光灯下闪烁着寒光,他的声音却是温暖的:“迟先生,果篮里的苹果又大又红,不吃可惜了。我问护士台借了一把水果刀,我削苹果给你吃?”

  原来他不是走了,是借刀去了。

  迟晏看着他馋兮兮的表情,愉快又漫上心头。

  “那就麻烦你了。”

  于是应煦削了苹果。

  他吃一半。

  迟晏吃了四分之一。

  还剩四分之一留给了他。

  他又剥了香蕉。

  迟晏吃一根。

  他吃三根。

  他吃饱了,打了个嗝儿,眼神仍在应夫人送来的大果篮上流连。

  “在想什么?”

  应煦不疑有他,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还有那么多水果,吃又吃不完,不如卖掉。”

  他话一说完,马上反应过来:“咳咳,我只是想想。”

  那是迟晏的果篮,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处理。

  迟晏却笑了起来:“你明天再来,这里会有好多水果篮,到时候你把它们都卖掉,我们五五分成。”

  这也可以?

  应煦瞪大眼睛,好像重新认识了迟晏。

  迟晏继续逗他:“我不爱吃那些水果,卖了它们能换几杯柑橘柠檬水也不错。”

  应煦把这话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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