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到了极致,声音都在发抖:“你闭嘴!”
陈杰扯了扯嘴角:“哟,大小姐发号施令了,你平时也这么对应星河说话么?”
应盈被扎了心窝子,难受得厉害,但又无从反驳。是啊,陈杰何须给她情面?陈家忌惮应氏没错,但那是应秋实的应氏,不是他们家的。他们就是攀附在篱墙上的喇叭花,看着高高在上,要是没了篱笆的支撑,便只能和泥土混在一起,又有什么高贵?
偏偏这个时候,应煦说话了:“瞧你说的,应星河是什么人?你又算什么东西?我们应家的事要你管那么多,狗拿耗子说的就是你。管不住嘴是么?要不要我帮你住嘴!”
陈杰可不怕他,他清楚得很,应煦这人就一个字「穷」,穷就注定了他得怂,因为他惹不起麻烦,担不起麻烦。于是陈杰双手抱胸,蔑笑:“你要帮我住嘴?来,让少爷瞧瞧,你有什么本事——唔!唔!”
陈杰被应煦撂了一手,双手反剪在背后。应煦只用一只手就掐住了他,整个身子压上去把他制住,另一只手捏在他的脸上,捏得他脸颊酸痛,舌根发麻,说不出话来。
“多简单的事,不用谢我,让你如愿了。”
应煦说罢,保持这个姿势,看向整个愣住的应盈。
“盈姐,你看,他现在乖乖住嘴了。”
他一扬眉,像是献宝似的跟应盈强调。
应盈抿了抿唇向他致谢:“谢谢。”
他记得她的话,这是满足她的诉求。
应煦笑了,黑眸闪动着温暖的光:“一家人客气什么?”
他说,他们是一家人。
是说给陈杰听的。
也是说给她听的。
在他的心里,他们是一家人。
那一刻,应盈的心里流泻出丝丝感动。
陈杰还在挣扎,应煦觉得他烦,把手一撒。陈杰挣得正起劲呢,突然一阵失重感来袭,他整个人往前扑去。水泥地面多粗粝啊,磕得他一下巴是血,嘴巴里麻麻的,都是腥味。他撅着个屁股趴在地上,一时反应不过来。
应煦见状,愣了,随即跳退一步,撇清责任:“我刚刚松开你了,你受伤可不关我事!”又看向应盈,“盈姐,我们快走。碰上这种人真晦气,不会讹我们的医药费吧?!”
也就是想到了赔钱,应煦才会这么紧张。
应盈却当他是在嘲讽陈杰呢,正想接话,被他抓住了手腕。
应煦的手掌很肉,手指不长但很柔软。应盈被他抓着,感受到陌生的温暖突然愣住,等她回神已被拉着走了几米远。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夕阳还未完全告别天空,一轮黯淡的月亮已经在往上爬了。春风在上升的夜幕里浮动着,应盈的裙摆轻轻扬起,听陈杰含糊地叫嚷着「你们给我等着」,她的心却浸透了月色的平静与温柔。
那一刻,她真觉得……有个弟弟还挺不错。
上了车,依旧是沉默。
应煦以为应盈情绪不好,知趣的不去烦她。应盈却时不时瞥他一眼,想和他说说话。她在心里找了好多个话题,终于选中一个:“你打架好干脆利落,看着好厉害啊。”
和堂弟建立友好关系的第一步:夸夸他。
应煦果然被夸得不自在,摸了摸鼻子:“还好吧,我小时候经常打架。”
应盈听得皱眉,忍不住关心:“是有人欺负你么?”
无需指点,她就顺利完成了第二步。
应煦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里亮晶晶的:“是我爱欺负别人,那会儿我可是我们那地方的「鬼见愁」。我妈……我是说我养母怕我「敌人」太多,被围殴会吃亏,干脆给我报了个跆拳道,所以我只好继续让他们吃亏了。”
哦,那没事。
堂弟欺负别人,那肯定是别人不好。
应盈又问他:“你学了多久的跆拳道?”
“年吧……”
一路聊着天,时间便在欢笑中流逝,回家的路似乎也在无形中变短。
很快,应宅到了。
夜色渐沉,戚美菱在中途给应煦打了个电话,问清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便让佣人把别墅周围的灯都开了。等到应煦回来,就见老宅亮如白昼,他妈从客厅迎出来,嗔怪地看他:“怎么才回来?”
蔺无双倒是很高兴,看着应盈笑得合不拢嘴:“迟先生今天怎么样?和你说了些什么?能留你这么久,看来他也是喜欢你的!”她说这话时故意把嗓门扯起来,好像女儿讨得迟晏的喜欢是天大的喜事。
“妈!”
应盈伸手拉了拉她,蔺无双心情好,不跟她恼,拍拍她的手背笑眯眯说:“好,好,小姑娘家家就是害羞,还说不得呢。”
应盈沉默片刻,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难得她妈不啰嗦,她有些贪恋这份清净。就先让她妈高兴一会儿吧,也让她自己轻松一会儿。
戚美菱嘴上埋怨应煦回来得晚,动作间却亲亲热热。其实比起应秋实和应星河,应煦还算回来得早的。应家开饭晚,戚美菱怕应煦饿,让厨房给他端来了一大盘点心。
应煦吃了一口,又香又酥,高兴地眯起了眼。
戚美菱就爱看他吃东西的样子,等他吃完一块便又给他递了一块。
应煦连吃了三块,才皱着脸把盘子推开:“不能再吃了,还要吃晚饭呢。”
戚美菱笑:“好好好,晚餐做了你喜欢的麻婆豆腐,水煮鱼,今晚多吃点。”
应煦:“……”
突然觉得不该搬过来住——他会吃胖的!王导那戏要的是清清瘦瘦的男孩子,可不是个圆乎乎的大胖子,他再这么吃下去,怕是戏约要砸手里了!
于是等应秋实、应秋明和应星河都到了家,一家人坐上饭桌,应煦就没吃几口。
戚美菱注意到了,往他碗里夹菜,把菜堆成个小塔。
“来,小煦,多吃点。”
应秋实看出他神色纠结,沉吟片刻,递去一个关切的眼神:“有心事?”
想吃但不敢多吃,大概也算心事吧?
应煦叹了口气。
“唉……”
应盈也跟着叹了口气。
戚美菱发现不对,望向应盈:“盈盈,你们今天去医院,发生了什么?”
“去医院?”应星河顿时紧张起来。
戚美菱告诉他:“盈盈去医院看迟晏,你弟也跟去了。”
应星河皱眉。他不太喜欢迟晏那个人,心机太深了,真搞不懂小煦怎么会和他成为朋友。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应星河也把关切的目光投向应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众人的目光催促下,应盈把他们和陈杰的那段插曲说了出来。
蔺无双第一个不答应:“他怎么敢瞧不起我们应家的孩子!”敢污蔑她女儿,说她女儿乱搞男女关系,这要是传出去了,应盈的名声可怎么办!这还是应盈特地隐瞒了陈杰嘲讽她家的那段,那番话要是被蔺无双听见了,那才是戳她肺管子呢。
戚美菱却皱眉:“那个陈杰确实可恨!小煦你放心,妈会好好教训他。但是你和……你和魏家那个孩子,你们是什么情况?”
这也是应秋实和应星河更关心的问题,比起陈杰的嘴贱,显然是感情上的纠葛更折磨心肠。戚美菱调查的资料里是有这段的,但她原先只当他们是自由恋爱,今天听应盈这么一说,结合陈杰的话才觉出不对——
那个该死的魏连霄该不会是玩弄了他们小煦的感情吧?!
应煦没想到话题会直接跳跃到魏连霄身上,愣了片刻,完全没有准备。他看得出家人们的担心,实话实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那就是一场交易,是最简单的关系。但他毕竟拿了魏连霄的钱,他得给人家保守秘密不是?于是,应煦迟疑了。
这片刻的留白给出了大量可猜想的空间。
应家夫妇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应星河脸色变得比锅底还黑。
——小煦居然还对那个家伙念念不忘!
“小煦,你……”应星河毕竟年轻,沉不住气,攥着筷子就要说话。
“星河!”戚美菱喝止了他,担忧地看了应煦一眼,又往应星河的碗里夹菜,“先吃饭,让你爸先找陈杰他爸。竟然欺负到我们应家头上来了,那小子真给他爸长脸!”
这时候提陈杰,是要把魏连霄的事暂时搁下。
应秋实也赞同戚美菱的处理,跟着给应星河夹菜:“吃饭。”
应煦:??
不是,你们打什么哑谜?
应煦一头雾水。
吃过晚饭,应煦说要去花园里走走,消消食。
应星河想跟过去,被戚美菱按住。
戚美菱神色凝重,冲他摇了摇头:“让他静静。”
应星河沉着张脸,眼里杀气更盛。
这边,应秋实正安排人去调查应煦和魏连霄的事。那头,应盈绕路去了花园,在玻璃花房的角落里找到了应煦。
春天的夜里冷,怕冻着一些娇贵的花,花房的玻璃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饶是如此,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冷气从角角落落钻进来,在馥郁的花香里涤荡。
“应煦。”
应盈叫他,声音划破夜的静谧。
应煦回头看去,却只看到应盈匆匆别过了脸。
“对不起。”应盈的声音闷闷的。
应煦纳闷:“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应盈艰难开口:“他们都在问你,你和魏连霄的事情。”
“嗯。”说起这个应煦还是犯难,他今天大概算是逃过一劫?但他爸妈都知道了他和魏连霄的事,他总得给个解释。算算他零零总总从魏连霄那里怕是拿了二三十万,要他吐出来,他是真的舍不得;再说了,魏连霄好不容易盼得余逸回来,要是他这里给搞砸了也挺不好意思,好歹在那么多个拮据的日子里,他都靠薅魏连霄的羊毛过日子呢。
唔,他得好好想想。
应盈:“……”
应煦:“……”
应煦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更加低落。
应盈说:“你骂我吧,是我卑鄙。”
应煦:??
应煦觉得今晚大家都有点古怪,他跟不上应盈的节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