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晏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多了,要睡了么?”
应煦舍不得挂电话,忙说:“我还不困!”
说完就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了,又补上一句:“我还撑着呢。”
声音拖得长长的,撒娇似的。
“那就再聊一会儿。”迟晏眯了眯眼睛,开始收线,“要是能像在医院时那样,和你一起吃饭就好。”
“怎么?”应煦问。
迟晏答道:“你吃饭总是很香,和你一起吃饭我从不觉得没胃口。”
应煦听得直皱眉:“迟先生你今晚胃口不好?”
迟晏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回来得急,临时找的厨子,做的菜勉强算是能吃吧。”
这话说的,可算是那位五星级大厨听不到,不然怕是给再多钱都不肯继续干了。
应煦却信以为真:“你晚上吃得少,现在肯定饿了!”
难怪说什么听饿了,还跟他聊起美食,原来是心里惦念着。
不行!
应煦腾地从床上爬起来,迟晏只听见他踩着拖鞋,踢踢踏踏,然后又蹬蹬蹬下楼,打开冰箱。
“小煦?”
“迟先生!”
欣喜的声音盖过他的问询,随即声音的主人便注意到了自己的嗓门太高,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像隔着手机跟迟晏说悄悄话:“我在冰箱翻到了一大盒虾饺,你要吃么?”
迟晏一愣。
听应煦说:“我现在给你煮,几分钟就能好。你家远么?小煦外卖可以给你送到家!”
他的声音那样轻快,用诚挚和热情做底色,化作一股暖风吹进迟晏的心房。
在一段稍长的沉默里,迟晏发现自己真不应该。
他不该为了跟应星河「较量」而套路他的小朋友。
他很擅长层层下套,捕杀猎物,但应煦不是他的猎物。
他竟忘了,青年的真诚是不可捉摸的。
因为怕他饿着,怕他难受,哪怕快到凌晨十二点了,他仍会蹬蹬蹬跑下楼,替他翻冰箱,然后撸起袖子,给他煮上一碗虾饺。
应煦的真诚反衬出他的过分。
但是被偏爱的人总会忍不住得寸进尺,迟晏扬起嘴角,眼底笑意渐浓。
“不远,迟晏导航可以为你引路。”
那一刻,他纵容了自己的欲望。
他想见他。
想抱抱他。
他深爱的小朋友,他的小煦。
第40章
蒸虾饺的时候, 两人默契地没有挂断电话。
“水沸了!”
应煦给他播报进程,把一个个虾饺送进蒸锅。
“熟了熟了,嘶, 好烫!”
起锅的时候应煦被热气烫了一下,换来迟晏紧张的一声:“小心!”
应煦不以为意:“我没那么娇气呢。”
迟晏没做声。
这无关应煦娇不娇气, 这是独属于他的「关心则乱」。
“我出门了!”
应煦的声音变得欢快起来。只听「咔嚓」一声,门应声关上, 然后脚步声变得密集, 与渐渐加快的呼吸声交织成一张潮湿的网。一步, 一步,他在向他靠近。
迟晏摇动椅轮,听见滚轮与木地板接触的,平和但又冷漠的声音。他出现在窗前,撩开窗帘, 亮如白昼的灯光照着窗玻璃,让他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他索性把窗推开, 放夜风进来。
偌大的别墅, 冷冷清清。
但是他不觉得冷清。
他的煦日温暖了他,连夜风都变得温柔。
别墅区的路灯铺开银色的地毯,应煦踏碎被风吹落的桃花花瓣,根据迟晏电话里的指引寻到了迟家的别墅。不等他按门铃, 别墅大门便骤然打开。应煦畅通无阻地进去,在看到迟晏的那一刻,他的心莫名热烫。
“迟先生,我来了!”
饭盒的保温效果很好, 应煦把盒子打开, 一股热气便霸道地跳出来, 在迟家的客厅里四处征伐。应煦连筷子都替迟晏准备好了,招呼他说:“可以开吃了,快来快来!”
应家厨子包的虾饺馅料很足,澄粉面皮被蒸熟了以后更显得晶莹剔透,里面那粉黄嫩红的虾肉几乎要鼓出来,把那层薄皮撑破。只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迟晏却没立刻下筷,他先看向应煦,就看到应煦直勾勾地望着那堆成小山尖的虾饺。要不是他实在撑得慌,应该会替他「分担」几个吧?
“怎么不吃?”
在蒸腾的热气里,应煦歪头问道。
迟晏没说话,但他那双好看的凤眼含着缱绻情意,不说话反而更显得温柔又暧昧。
都赖热气太足,蒸他脸上了!
应煦有些懊恼,又没办法控制脸颊的温度,只能慌手慌脚把饭盒往迟晏面前推:“快吃快吃!”
听起来凶巴巴的。
应煦说完就后悔了,怕迟晏觉得他脾气不好,正要补救,就听迟晏乖乖应了一声:“好。”他的表现也乖,垂下眼帘,拿筷子夹起一个胖嘟嘟的虾饺,送到嘴边吹了吹,然后咬下去一口,吃得格外斯文。
应煦:“……”
糟糕。
怎么看着迟先生吃个东西,都觉得他好好看?
没有人戳穿应煦的心思,他却做贼心虚,腾地站起来说:“我可以在你家参观一下么?”
他坐不住了。
迟晏说:“你随意就好,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那哪能一样?
应煦腹诽,他在自己家里可不会这么束手束脚。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喜欢到迟晏家做客。
迟晏家的客厅没什么风格,就只有一个特点——又大又空。应煦转悠一圈,只觉得房子里留白好多,没什么人气。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等你有空可以去我在清苑的房子做客,我这几年都住在那边。”
听迟晏这么一说,应煦觉得奇怪了:“那你这几天怎么住这边呢?”
迟晏没有立刻回答,明明是闲聊的话题,因为他的沉默多了几分微妙。他深深凝视应煦,黑眸仿佛幽深的寒潭,几乎要把应煦的神魂勾进去。在把人看得眼光闪烁,下意识避让以后,他才笑说:“你不知道么?”
应煦的心跳骤停了一拍,声音发紧:“知道什么?”
呵。
小朋友心眼还挺多。
迟晏如他所愿,坦诚相告:“我是为你而来。”
应煦期待这个答案,但没想到真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的脸顿时像被泼了颜料一样红。他以为自己脸皮够厚,其实不是。听完迟晏的话,他竟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迟晏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像个熟透的苹果,又透着莫名的青涩。
他摇着轮椅过去,边走边说:“我的小朋友独自「闯荡」豪门,我怎么能放心?总归要离你近一点,才好看顾你,在你有需要的时候及时施以援手,不是么?”
应煦听见他称呼自己「小朋友」。
真是古怪的称呼。
原来在迟先生看来,他还是个小朋友?
应煦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心里的激荡也平复下去,他抿唇,不太自然地说:“「闯荡」豪门只是一句玩笑话,爸妈对我很好,哥哥姐姐也都很好相处,迟先生你放心吧。”
迟晏却说:“放心不下。”
应煦:“?”
迟晏表情认真:“挂心一个人,是没办法靠理智喊停的。”
应煦能懂。
就像他此刻的心跳,也无法用理智喊停。
他觉得迟先生好过分,把他的心一会儿提得老高,一会儿又降到低处。
但在迟晏朝他张开双臂,说想要抱抱他的时候,他还是毫不迟疑回应了他。
他半蹲着,抱住了迟晏,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
迟晏洗过澡了,身上有股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应煦把头埋在那股淡香里,含混地喊:“迟先生……”
好过分。
但是,他好喜欢。
要回去了。
应煦把饭盒收拾好。
他做事一向麻利,这会儿却有些磨蹭,动作间藏着不愿被窥见的不舍。
迟晏说:“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