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自己”时,他顿了一秒才补全了后面的话。在这停顿的一秒,孟迟听到了淅沥沥的放水声,也恍惚听到自己的心跳跟着乱了一瞬。
孟迟看着手机屏幕,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那幅画里的花朵,又想起当时郁庭之用手在他背上画出茶花时的感觉,那种滑腻的温热触感,猫爪子似的挠着他的心尖儿。
“嗡”的一声振动,将孟迟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如果那幅画不够,我还可以付你其他报酬。】
【你尽管提。】
看到这两行字,孟迟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心里顿时什么旖旎都没了,只有一种轻微的、不被尊重的不爽。
怎么好像他真的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似的。
孟迟拿起手机放在嘴边,按下了录音键,缓慢开口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特别,入了你的眼,但郁老师,我的职业是茶艺师,不是人体模特。”
这语音发出去,过了一分钟那边都没有回复,孟迟想了想,又说:“我答应佘山,一是因为他比较烦,二是因为当初的确是因为他,我才会到悠然茶馆被师父收养。帮他这一回,就算是还了当年的人情。”
发完这句之后,孟迟又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那幅画,想到郁庭之画这幅画是为了给他妈妈看郁金香开得好不好,孟迟又发了一句:【这画我收着不合适,等你妈妈回来,你送给她更好。】
发完这句,孟迟才算是了却心事,放下手机,拿起床头柜上没看完的小说,翻到书签在的那一页。
过了两三分钟,他依然停留在那一页,脑子里一会儿是郁庭之后花园的景象,一会儿是照片里自己后背上的景象,少见的有些静不下心。
直到手机振动,孟迟将视线移向手机屏幕。这一回,不是语音也不是文字,而是语音电话。
孟迟拿起手机刚点了接通,郁庭之低沉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你生我气了?”
生气肯定是没有的,不至于。孟迟也没有这么大脾气,况且他很难对欣赏自己的人生气,所以他十分和颜悦色地笑了笑:“我为什么要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郁庭之沉默了一秒,然后问:“不生气为什么要拒绝?画也不要了。”
“那幅画,你是画给你妈妈看的,我收,不合适。”孟迟解释道,“至于给你当模特,我实在是没时间,马上春茶上新,我会很忙。”
郁庭之:“我不着急,不是非要现在就画。”
孟迟心里有些无奈,他喊了一声“郁老师”,语气正色了几分:“我是真的对当模特没有兴趣。”
郁庭之听出了他的拒绝,默然片刻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事,”孟迟说得客气,“你这么欣赏我,是我的荣幸。”
对此郁庭之不予置评,电话那边一片沉默,孟迟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耳膜上,这让他耳朵有些痒,不自觉地将手机拉远了一点。
郁庭之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啊?”孟迟笑了一声,“真的没有。”
郁庭之“嗯”了一声,忽然掐断了电话。
孟迟看着变回聊天页面的手机屏幕,无语了好一会儿。
这么没礼貌吗?说都不说一下就挂电话??
正当孟迟在心里吐槽的时候,手机忽然又开始振动。郁庭之又拨了一通视频电话。
孟迟以为他刚才是不小心挂断,思忖两秒按下了接通。
手机屏幕立刻从黑变白,摇晃间有些许模糊,看清画面中的情景时,孟迟顿时呼吸一滞,不自觉捏紧了手机。
郁庭之身上只披了一件靛蓝色的睡袍,衣襟大敞,方才镜头一晃,便拍到了他胸前凹凸有致的沟壑,和隐隐约约的腹肌线条。
从视频角度来看,他应该就是随手握着手机,于是摄像头便从下往上将他身体拍了个全,他刚洗过澡,垂在额前的头发还在滴水,白皙的脸上覆着一层粉色,微抿着的嘴唇更是水光潋滟,殷红无比。
孟迟顿时看呆了,直到手机里细微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才回神,松开了按在音量键上的手指。
“怎么了?”他调整视线落点,让自己忽略屏幕里郁庭之袒露的春光。
“我看看你有没有生气。”郁庭之说。
孟迟:“……”
真的没必要好吗?
孟迟扯了个无奈的笑:“郁老师,在你心里,我有这么小气吗?”
郁庭之嘴角勾起,露出浅笑,“不小气,但很敏感。”
孟迟:“……”
这句‘敏感’让他不自觉地就想到了白天的种种,顿时耳后升温,躁热不断蔓延。
“没生气,你想多了。”孟迟语速有些快,“就这样,挂了,睡觉。”
说完不等郁庭之说话,孟迟便将视频通话挂断了。
深呼吸片刻,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孟迟又起床倒了一杯凉水,一股脑喝下去才赶走心里那股躁热。
孟迟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但到底是累了一天,躺下没一会儿他便沉睡了过去,然后就做了个梦。
梦里他躺在床上,又或是飘在云上。摇摇晃晃间有一双葱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在他身上游走。时而干净,时而肮脏,撩拨着他的神经,揉捏着他的躁动。
在那双手沿着后腰往下,捏住他的臀部时,孟迟猝然惊醒,和自己的精神老二面面相觑。
完了。
第18章 温泉
对于这场荒诞的梦境,孟迟百思不得其解。
他觉得自己手控控的应该是拿盖碗的,充满艺术性的手,怎么会是这样的?
但一细想下去,他就觉得郁庭之那双手在他身上作画时,也的确充满艺术性。
孟迟轻轻抽了口气儿,思来想去,只能将这场意外的梦归结于自己太久没有疏解。积攒已久的欲望加上拍摄时的刺激,让人很难不起点什么旖旎念头。
这么想着,孟迟便开始自给自足。待到进入贤者时间,一切便又归于平静,好像没能在他心里留下半点痕迹。
孟迟拒绝了郁庭之画画的请求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聊天记录也停留在最后的一分钟左右的视频通话,不过孟迟后来无聊翻朋友圈的时候发现,那天下午郁庭之更新了一条动态。
是一张照片,拍的是他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沾满颜料的手,悬于那张孟迟躺过的、铺着白布的沙发上。除去那些翠绿与白色,他的指尖还多了不少粉与红。
孟迟不自觉点开多看了两秒,旋即想到自己想入非非的事儿,又连忙退出,不过他还是注意到背景里的白布上面多了一朵粉色茶花。
依然画得很好,寥寥几笔便勾勒出花骨朵的神韵。
但为什么要在布上画?
郁庭之这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画画不在纸上画,总想着奇奇怪怪的方向。
意识到自己对郁庭之有太多的关注,孟迟想了片刻就收回了思绪,制止了自己想要保存照片的念头,退出朋友圈,按灭了手机。
这个周末在会展中心有一场美学座谈会,悠然茶馆作为茶艺文化的代表之一,受邀参加。
杜峰过几天就要下乡收茶,四月份的各种活动他都没机会参加,正好赶上这一次,杨正风便带上了他一起。
这次的座谈会除了茶艺,还有木艺、书法、国画等行业的大佬参加,结束之后还有一场小型酒会。杜峰第一次以嘉宾的身份参加这种活动,虽然杨正风说让他放松,随意,平时穿啥就穿啥,但他还是郑重对待,叫孟迟陪他去买了一身正装以便参加酒会。
孟迟参加过不少次活动,自己也有正装,不过还是没经住导购员的诱惑,又买了一套。
杨自乐回来看到那身黑色西装,得知周末活动杨正风又不带他去,撒气似的就把刚顺路从干洗店拿回来的衣服丢在沙发上。
“你说我到底是不是老杨头亲生的?”杨自乐气鼓鼓地瘫在沙发上埋怨道,“不让我去考茶艺师资格证就算了,平时参加活动也不带我去。”
孟迟笑了笑,一边走过来,将那些塑封着的衣服拎起来检查,一边学着当初杨自乐说的话来揶揄他:“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这种活动有什么意思?不是看那些老艺术家装逼,就是听他们吹牛逼’。”
“我那不是说的气话吗,虽然那些老艺术家们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但肚子里勉强也算是有点东西。”杨自乐小声说,“再说了,这次不还有酒会吗?”
孟迟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你就是想去喝酒是吧。”
杨自乐虽然年纪小,但却是个爱喝酒的高中生。不过平时杨正风管得严,他只能悄没声儿地偷偷喝一点,还要冒着挨骂的风险。酒会这种能光明正大喝各种酒的场合,他怎么能不心动?
“也不是,”杨自乐从沙发上爬起来,挪到孟迟身边把自己的羽绒服拿过来自己整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嘛!”
“哦?”孟迟好笑地看着他。
杨自乐:“就你那酒量,这种场合不得需要个挡酒的啊?”
孟迟笑着拿衣架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我酒量再差,也还没到要拉个高中生替我挡酒,再说了,我算老几啊,哪有人会灌我酒?”
杨自乐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那可不一定。”
孟迟不予置否,看着自己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的手帕陷入了沉思。
因为职业习惯,孟迟习惯带手帕,也拥有很多手帕,但眼前这条银灰色的,一看就不便宜的手帕,绝对不是他的。
片刻后,孟迟想起来自己上一次穿这件羽绒服还是去瓷器厂,自己的手帕给了郁庭之。后来送郁庭之回家的时候,郁庭之似乎还给了他。
孟迟恍然,敢情他和郁庭之这是交换了手帕啊。
正当他思忖着要不要把手帕还回去的时候,杨自乐忽然惊喜地喊了一声,“差点忘了!咱们明天去泡温泉吧!”
孟迟:“泡温泉?”
“嗯。”杨自乐点头,把他刚从自己衣服里取出来的体验券在孟迟眼前晃了晃,“上回去的那家私房菜馆,老板送了我们几张温泉酒店的体验券,免费的,再不去就要过期了。”
孟迟将手帕塞回了口袋,接过优惠券看了看:“那叫上师父一起,他最近不是有些体寒么。”
杨自乐下意识就想拒绝,听到后一句就又闭了嘴:“那就一起去呗。”
本着“可以不赚,但不能亏,羊毛不薅白不薅”的原则,杨正风自然是欣然应允,还叫上了杜峰一起。
周五晚上,孟迟开车载着一家老小前往晚巷。温泉酒店是新开的,刚开始试营业,所以人不是很多。
晚巷算是泽芜颇有名气的景区,风景非常宜人,哪怕是夜里也能看到远处的城市灯火。所以酒店的汤池不仅有室内的还有室外的。
杨正风和杜峰怕冷,便选择待在室内。孟迟陪着他们在室内泡着,就着周末的活动聊了一会儿,便被杨自乐拉到室外的池子看夜景。
杨自乐选了个十分僻静的角落,周围还有山石竹林掩着,很是私密,除了他俩就没别人了。
孟迟靠着池边,一边看夜景一边给陈彦回微信。
这家伙又找到了新目标,是他们院的大一新生,小学弟马上要离校去西池上写生课,陈彦打算跟过去陪着玩两天。
西池的春茶非常有名,悠然茶馆每年下乡收新茶都会去,孟迟就去过很多次,所以陈彦才会来问孟迟那儿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顺便问了他这次是不是他下乡收茶。
孟迟说不是自己去,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毕竟每次去都是去茶叶市场或是去茶山上。
陈彦回了个无语的表情包,没再指望他,自己上网查攻略去了。
孟迟退出聊天界面,回头发现杨自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给杨自乐发了微信,问他哪儿去了,催他回来给自己开个背。
杨自乐回了个【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