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只剩下两个人,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有事?”颜暖问。
“你这什么态度啊!”郁千飞大声说着走到了他跟前,“昨天晚上还没交代清楚呢!晚上下班一起走,找个地方喝酒。”
“我现在就要走了。”颜暖说。
郁千飞全然没意识到他话语中的拒绝,点了点头后拿出手机:“那你联系方式给我一下,我下班了打你电话,再约地方。”
颜暖皱着眉低下头:“有什么事你现在说吧。”
“现在时间哪够啊,我还在上班呢,”郁千飞催他,“快点,手机拿出来。”
他一副让人无法拒绝的强硬态度,颜暖踟蹰片刻,拿出了手机。
“我靠,你换账号了啊?”郁千飞扫完码后大声嚷嚷,“怪不得,我还以为你把我拉黑了呢。你换账号怎么也不通知我?”
“是吗?”颜暖低着头,“太久了,不记得了。”
郁千飞一脸不高兴:“你这家伙真是……”
他才说到一半,手机响了。
“哦,好我知道了,马上回来。”他对着手机说完,伸手在颜暖身上用力拍了一下。
“记得啊,晚上一起吃饭,”他说,“敢放我鸽子我直接冲去你家在门口泼油漆。”
“那是我租的房子。”颜暖说。
郁千飞头也不回:“谁管你啊!”
颜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过了马路,进了宠物医院,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大约十几秒后,颜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你请客[偷笑]
颜暖无力地抬起手,抹了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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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郁千飞把地点订在了颜暖家附近。
“我家很近,在那个方向,”郁千飞伸手指了指,“定在这儿喝多了我们回去都方便。”
“你昨天也喝多了。”颜暖说。
“那叫什么多,”郁千飞摆手,“才一点啤酒,你看我今天是不是已经一点事儿都没有了?”
“你昨天都喝糊涂了。”颜暖摇头。
“没有,没糊涂,”郁千飞说,“就算糊涂了也和酒没关系,是见到了你才上头的。”
颜暖扭过头去。
“我好几次托人给你带消息,你是没收到还是怎么的?”郁千飞问。
“不记得了。”颜暖说。
“别装傻,我还不了解你,”郁千飞叹了口气,在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
颜暖心中一紧,不自觉握紧了桌下的双手。
“是因为白黎,对吧?”郁千飞一脸了然,“你也喜欢她是不是?”
颜暖在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不禁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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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黎是他们高中时的学姐,有着一头漆黑的长发和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性格强势中又藏着温柔,会弹琵琶,是学生会的文艺委员。
郁千飞喜欢她。
他无数次对颜暖感慨,白黎学姐多么可爱多么动人,令他心驰神往,念念不忘。
颜暖不爱听,听着心里烦。
原本他以为自己只是单纯讨厌这类话题,嫌郁千飞用词夸张令人不适。
直到郁千飞同他商量,说想去表白。
颜暖对他说,别去。还说,她不会喜欢你,不要自取其辱。
那之后,他在郁千飞的沮丧中被罪恶感压得喘不过气。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嫉妒。
他喜欢郁千飞。
第4章 白月光
从有记忆开始,郁千飞便是颜暖身边除父母外最亲密的人。
在那个电子设备还不太发达的年代,同一个小区里的孩子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从幼儿园回来会聚在一起玩耍。
颜暖从小便内向,不擅长与人亲近,没有太多朋友。他总习惯跟在郁千飞后头,郁千飞上哪儿,他也上哪儿。
郁千飞掏鸟窝,他在下边扶着树;郁千飞打架,他在后头瞪人;郁千飞偷吃的,他也要分一杯羹。
郁千飞对他说“你好像什么用都没有”,他默默听着,一声不吭,暗暗难过。
可他不跟了,郁千飞也要不高兴。郁千飞不许他闹情绪,上哪儿都要拉着他,若他不从,郁千飞就耍赖。
这小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能当着一众大人孩子的面在地上打滚尖叫,非常丢人。
到了两人升上小学,颜暖逐渐意识到,郁千飞可能只是需要一个观众来见证自己的种种英雄之举。
他把这个观点告诉郁千飞时,郁千飞嗤之以鼻。
“有没有观众我都是英雄。”他说。
“英雄为什么要把手插在别人的口袋里?”颜暖问他。
“因为你暖,”郁千飞冲他嘿嘿笑,“你是英雄的专属暖宝宝。”
郁千飞怕冷。
一到冬天,他的手脚便冻得冰凉凉的,偶尔还会生冻疮。
为此,他偷偷和颜暖后座的同学换了座位,上课时整个身子趴在桌上,把手插进颜暖的咯吱窝,在颜暖耳朵边唱自己编写的“暖宝宝之歌”。
歌词单调,演唱走音,非常难听。
颜暖听了许多个冬天,他们在那些日子里形影不离。
直到他发现,他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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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她提过,你们有一阵子经常联系,是不是?”郁千飞一脸了然地看着他。
颜暖欲言又止,没作答。
“至不至于啊你,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现在还装,”郁千飞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啤酒灌了一大口,“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但你们没有在一起。就是那么简单的事儿,我说得对不对?”
大错特错,偏偏又让人无从解释。
颜暖摇头,说道:“既然是猴年马月的事,为什么还提?”
“因为想骂你,”郁千飞说,“就算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也没必要躲着我吧?我当初再喜欢她,跟我们俩之间的感情能比较吗?你有必要为了这么点事躲那么远?”
颜暖皱着眉看着他手里的酒杯,说道:“少喝点。”
“她都告诉我了,”郁千飞并不理他,继续说道,“说她跟你表白了,你说不合适。”
“……”
“我早该知道,我那时候约她,她总问你在不在,去不去,你没空她也没空,”郁千飞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回头想想,挺惭愧的,害你们有缘无分。”
“跟你没关系,”颜暖说,“也不是因为她。我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颜暖清了清嗓子,把想了一下午的借口说了出来:“因为决定了要出国,怕你太烦人跟我闹,才不提的。”
郁千飞看着他:“就这?”
“嗯,”颜暖点头,不敢看他,“就这。”
“你有病吧,我看你就是有病,”郁千飞拍桌子,“就这?就这?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就这?”
说完,他拿起杯子:“你小子今天必须请客了。”他仰头一口闷了里边剩下的酒,之后依旧无法顺气,摇着头说道,“真是离谱,我能被你气死。”
“你少喝点。”颜暖说,“昨天喝多了和智障似的。”
“我就喝,我挑贵的喝,”郁千飞说着冲服务员招了招手,“麻烦加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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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暖确实主动联系过白黎很多次。
白黎知道郁千飞的近况,还愿意花时间跟他闲聊。托她的福,颜暖知道了郁千飞大学入学怀着万般不愿被调剂去学了兽医,知道他大一下半学期就顺利脱团和年长一岁的漂亮学姐谈起了恋爱,还知道短短三个月以后他就悲惨被甩。
他很多次都想和郁千飞本人联系,可不敢。
郁千飞偶尔会在社交平台上说些废话,盛赞女友温柔可爱,哭诉被甩悲痛难忍,也会大半夜感慨不知真爱究竟在何方。
颜暖知道,若他们联系上了,郁千飞一定会把这些话单独说给自己听。那太可怕了。
他对郁千飞的了解止于大二的下半学期。
白黎对他表白了,然后又把他拉黑了。
在那之后的岁月中,郁千飞终于逐渐退出他的人生舞台,只在极偶尔时出现在他的梦境中。
醒来后,他会有些许感慨,却并无太多波澜。
无疾而终的初恋注定在人的一生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但过去的终归是过去的。
本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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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就分手了,”郁千飞长叹一口气,摇着头喃喃,“现在想想,确实是缘分没到,不合适。”
颜暖皱着眉看着一旁的空酒瓶,趁着郁千飞不注意,往他的杯子里倒了些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