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噎不死你,”他坐在沙发上,抱着Lucky扭头望着郁千飞,“你饿了怎么也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郁千飞一嘴米饭,抬起头来叽里咕噜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专心吃吧你,”颜暖又说,“饿了话还那么多。”
郁千飞很委屈,可怜巴巴看了他几秒,低头继续往嘴里扒米饭。
终于吃完,他放下碗筷往椅背上一瘫,喊道:“不想洗了!累死我了!”
颜暖叹气,走过去把狗递给他,开始收拾。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郁千飞。
郁千飞靠着椅背仰着头看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医闹呗。”
“最后怎么处理的?”颜暖问。
“那大姐太激动,背过去了,”郁千飞说,“送医院了。”
“你陪她去的?”颜暖问。
“是啊,还垫了一百多块钱呢,”郁千飞苦着脸叹气,“估计是要不回来了。”
颜暖皱眉:“她的家人呢?”
“唯一的家人今天中午去世了,”郁千飞说,“叫贝贝,是一只金毛,今年七岁。”
“……”
颜暖收好了碗筷,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女人失态的模样。
郁千飞跟了过来,继续说道:“那狗得的癌症,发现得有点晚了,转了几家医院都推荐安乐,最后来了我们这儿。我一开始也觉得救不了,没必要再让它多受苦……”
“后来心软了?”
“我跟他说了我的看法,她当场泪如雨下,说自己跟老公离婚十多年了,没孩子,父母也去世了,贝贝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郁千飞唏嘘道,“她不停地求我,我就想着……要不是试一试吧。”
“手术失败了?”
“当时是成功了的,”郁千飞苦笑了两声,“她高兴坏了,还给我送锦旗呢。结果不到半年,又复发了。这次实在没手术条件,送过来用了几天药,没了。”
“……”
“她觉得是我当初手术没做好,骗她,”郁千飞叹气,“她那个样子,沟通不了。”
颜暖看着水槽里的流水,不自觉放缓了动作。
四十多岁,没有爱人,没有子嗣,没有亲人,可能也没什么朋友。
他今年二十七,马上要满二十八了。再过十多年,郁千飞一定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家庭,与他关系再好,也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了。
到时候的他,唯一的寄托,是不是也只剩Lucky了呢?
Lucky能陪他那么久吗?Lucky离开以后呢?
郁千飞走到了他身旁,把Lucky抱着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又用手扶住,说道:“女儿快,亲亲他。”
Lucky不明所以,脚下站不稳,怪紧张的,不敢动。
“干什么?”颜暖瞪他。
“你现在肯定在瞎想,”郁千飞笑道,“它还能陪你很多年呢。”
“把它拿下去。”颜暖说。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郁千飞把Lucky抱回怀里,“还有那么什么的……珍惜当下,不只小狗,和人也一样,相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
颜暖关了水龙头,擦了擦手,接过了Lucky。
“还有就是,别冲动,别给自己留遗憾。”郁千飞说。
颜暖笑了笑:“鸡汤大师。”
“你就说有没有道理嘛,”郁千飞跟着他一起回到客厅,“虽然是宠物诊所,我这些年见过的神离死别也不少了,很有感悟的。”
两人一同坐在了沙发上,郁千飞问道:“你们诊所这个周末不营业对吧?”
“嗯,”颜暖点头,“杨若柳告诉你的?”
“正好,我周六休息,”郁千飞说,“我想把我的房间再好好收拾一下,你帮我一起吧。”
颜暖愣了愣。
和郁千飞一起收拾卧室,这是早就已经约好、却又被搁置的计划。
郁千飞此刻若无其事地提起,仿佛已经不记得他们的另一个约定:找到地方住就立刻搬走。
察觉到他的犹豫,郁千飞紧张起来:“不行吗?”
“我周六有事,”颜暖为自己提前答应了唐楷柏的邀约暗自庆幸,“已经答应别人了。”
“啊?谁啊?什么事?”郁千飞问,“我知道了,是不是要去吃烤肉!”
“什么烤肉?”颜暖不解。
“上次那个小白脸,”郁千飞一脸严肃,“派出所里那个,他来约你了?”
颜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意识到他指的是前阵子去给Lucky办证时在派出所门口遇到的前同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颜暖摇头,“我跟人约了打网球。”
“网球?”郁千飞惊讶。
同行的还有卫€€,郁千飞与他熟络,刻意隐瞒随时可能穿帮,颜暖干脆直说:“卫€€和唐楷柏周六去打网球,唐楷柏约我一起。”
“他们俩打网球,还约你去?”郁千飞狐疑,“网球是三个人的运动吗?”
“四个人,”颜暖说,“还有卫€€的同事。”
郁千飞沉默了几秒,说道:“带我一个,我也去。”
颜暖心想,我就知道。他故意嘲讽:“网球也不是五个人的运动。”
“总要有个人当裁判吧,”郁千飞理直气壮,“有人累了还能轮换,很合理啊!”
道理都被他说完了,颜暖找不出什么拒绝的借口,便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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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订的网球场离颜暖家倒是不远,颜暖提前查好了路线,有公交车可以直达,单程半个小时。
两人吃完早饭出发,到公交车站一看,下班车在三十分钟后。
“手机上明明显示下一班是两分钟后。”颜暖不死心。
郁千飞双手合十:“希望手机是准的。”
两分钟后,手机显示车辆到站。颜暖和郁千飞看着空空的站台,无语凝噎。
“这是不是所谓的幽灵车,”郁千飞愤怒,“我要去举报他们!”
颜暖低头看手机:“现在显示下一班十二分钟后。”
“你信吗?”郁千飞问。
颜暖抬起头来:“那现在怎么办?”
郁千飞叹气:“打车吧。”
五分钟后,他们坐在出租车后座,郁千飞问颜暖:“你有没有考虑过买车?”
“有是有,”颜暖说,“但我上班那么近,平时用不到。我们住的小区车位还满了,没地方停。”
“巧了,”郁千飞说,“我也是。”
两人对视了一眼。
“我前几年打算结婚的时候想过要买,毕竟有车带老婆孩子出门方便,”郁千飞说,“结果女朋友没了,计划也搁置了。”
颜暖想起了被寄存在郁千飞同事家的Lucky,心想,我还是先努力攒个首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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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临时改变交通工具,他们提前到达了集合地点。
等了五分多钟,唐楷柏也到了。
他穿得比平日里更休闲一些,背着大大的网球拍,衬得个子有些娇小。
打过招呼以后,他从包里翻出了一张卡片:“用我的会员卡,借拍子可以免押金。”
“反正闲着,我们现在就去吧?”郁千飞提议。
颜暖正要点头,却听唐楷柏说道:“等等吧,卫€€哥的同事可能也要借。”
想来也是,那姑娘不见得拥有自己的网球拍。
“我有个问题,”郁千飞后知后觉,问道,“那是男同事还是女同事啊?”
唐楷柏咂了下嘴,不说话。颜暖不得不开口:“听说是女生。”
“哦~”郁千飞恍然大悟,“女同事啊~”
正说着,唐楷柏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眼,说道:“他们到了,在停车,马上过来。”
“还是一起来的呀?”郁千飞再次感叹。
眼见唐楷柏面色低沉,颜暖偷偷地用胳膊肘撞了撞郁千飞,示意他赶紧闭嘴。
五分钟后,卫€€带着一个女生出现了。
郁千飞远远见着他,立刻抬起手来,喊道:“哟,卫老板,好久不见,今天精神很不错嘛!”
卫€€提前知道他要来,只是笑笑:“不好意思,来晚了。”
与他同行的女孩子一点儿也不见外,也笑着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呀!”
郁千飞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卫€€,笑容促狭:“你好你好,美女怎么称呼?”
“我姓张,张启璐,”她全然不介意郁千飞的态度,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你们叫我小张或者璐璐都可以的。”
“我姓郁,跟他是大学同学,你可以……”郁千飞正说着,被张启璐打断了。
“我知道,来的路上卫老师都跟我介绍过啦,”她笑道,“还有这位是颜暖哥哥,这位是唐楷柏哥哥。”
小姑娘个子娇小,声音清脆,长得清秀漂亮,笑起来怪可爱的,挺讨人喜欢。
颜暖偷偷瞥了唐楷柏一眼。唐楷柏面带微笑,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