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闻言顿时噎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一时想不开要给闻归打这个电话。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两句:“嗯嗯,知道了知道了,A德班的荣光里必然有你的一份力……”
炫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闻归也懒得再和他胡扯,聊了两句后就准备挂断电话了。
“哦,对了。”
挂断前,闻归忽然又说了一句:“明天裴教授会和我一起去,别在他面前说些不该说的,听见没?”
徐时那边愣了一会,才缓缓发出了一声疑问:“啊……”
但是闻归并没有给他多问的机会,下一秒就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徒留徐时一个人看着跳回主界面的手机屏幕,沉默了片刻,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明天在裴知故面前提起了闻归以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闻归真的会和他秋后算账。
这算是提前封口吗……好心机的Alpha。
徐时无语望天。
闻归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对于徐时他还是放心的,尽管徐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没个正行。
不过和他徐时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算不上十成十的了解,也有个九成九。
挂断了电话后,闻归去到厨房,给裴知故手磨了一杯咖啡。按照裴知故的口味没加糖也没加奶。
一看就苦得要命。
闻归端着咖啡走到了书房门前,抬手敲了敲紧闭的房门,不一会儿就从门后传来了裴知故的声音:“进吧。”
作者有话说:
笑死,朋友说闻归平时像沉迷搞事业的工作犬,在裴教授面前才会变成听话的幼稚土狗;
我:一定要当狗是吗?
第50章
日常(十五)
闻归推开了门, 正好听见裴知故挂断了电话。他把咖啡放到裴知故的手边,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书房里噼噼啪啪的键盘声间或响起, 知故手指飞快地敲下了一段实验结论后,才松下神来端起了一旁的咖啡, 对闻归说了句:“谢谢。”
闻归看了一眼他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计算符号和数字, 一阵头疼。
他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偏科严重,物化生三门课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三位数,再加上他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接触过数学,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他现在甚至还不如高中的时候。
所以每当他看见裴知故在写产品分析报告或者是研究分期论文的时候,就越发觉得裴知故游刃有余的样子格外令他着迷。
因为他和自己所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他有着独立于闻归生活圈之外的世界,明明是几乎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点,却都错位似的连成了一条线。
以前闻归还会因此而感到不安。
因为裴知故太优秀了, 优秀到在他面前闻归时常都会觉得自己所能得到的成就完全不值一提。裴知故足够聪明、足够强大也足够通透, 完全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都可以活得让大部分人羡慕不已。
但是今天他只觉得自豪, 这样优秀的Beta是他的伴侣。
裴知故给了他一个不算是承诺的承诺, 却足以让他感到心安, 至少裴知故给了他一丝希望。
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河面上飘过的一根浮木, 猛地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足以救命的空气。
对他来说, 这已经可以了。
闻归看着他, 开口问道:“今天的工作还有很多吗?”
裴知故闻言摇了摇头,喝了一口咖啡后回道:“还有一点尾巴需要再改一下, 如果你累了的话就先去睡吧。”
说完, 他放下了手里的咖啡, 把文档调到了最后一页, 开始逐行逐行地修改措辞。
闻归靠着桌子,无奈地轻笑了一声:“裴教授,我怎么可能不等你就去睡。”
裴知故打字的手指微微顿了顿,紧接着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背对着闻归说了句:“随便你。”
说得一点力度都没有,轻飘飘的,让闻归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他从书架上随手挑了一本自己已经看过很多遍的话剧剧本,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翻开了一页。
这本书被闻归翻看过无数次,书页的角落里写满了人物小注。
闻归很喜欢在不同的书里去揣摩不同角色的性格、经历和情感,用这样的方式去保持自己对角色感知的敏锐度。在这个家里,他和裴知故的书永远都不会放混。
说来也奇怪,其实他们两个之间并没有太多重合的兴趣,但是相处起来却总是能够契合在一起。
闻归的目光正好扫过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在空处的一句话上。
“他们是互补的两部分。”
他稍微怔了一下,继而挑起了一点嘴角。心道,或许他和裴知故也是这样。
书房里键盘敲击的噼啪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一紧一慢地重在了一起,分外地和谐。
当裴知故终于改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他走到了闻归的身边抬手敲了敲他的书脊,手里拿着喝空了的咖啡杯说道:“走吧。”
闻归放下了书,顺手接过了杯子,和裴知故一起离开了书房。
等到闻归洗完杯子回到房间,裴知故才刚刚躺下,只是这次他并没有提前闭上眼睛,而是等到闻归也上了床关了灯之后,才转过身来面对面地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闻归一下子愣住了,他僵硬着胳膊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毕竟从他认识裴知故到现在,除了累极了的情况之外,裴知故很少会主动靠在他的怀里睡觉。
“裴……”
他刚想说些什么,结果下一秒就被裴知故直截了当地给打断了。
他说:“闭嘴,睡觉。”
闻归忍不下眼底的笑意,轻轻地把胳膊隔着被子搭到了裴知故的腰上,笑眯眯地应了句:“好。”
窗外的月亮高高挂起,树影倒在地上晃啊晃、晃啊晃。
第二天睡醒,闻归和裴知故简单地吃过早饭后就开着车离开了小区。
闻归和徐时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半。
在去医院的路上,闻归随口和裴知故聊起了徐时。毕竟不管怎么说徐时都是个Omega,他并不希望裴知故对此会有所误会。
他说:“之前一直没有和你说过,一直负责我身体状况的医生叫徐时,他是我当初刚回到西云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见到他之后你稍微忍一忍,他比闻乡还要吵。”
裴知故开了点车窗,静静地听着。
闻归接着说道:“他家当时就在我们家旁边,只不过后来搬走了。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和同学在操场上踢足球,踢得那叫一个烂。定点踢都能踢到足球门杆上。”
远在医院办公室的徐时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闻归一边开车,一边和裴知故讲了很多他和徐时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裴知故很喜欢听他讲这些,于是也一直没有打断。
在闻归的描述里,徐时是一个完全不像Omega的Omega,生平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个Alpha给自己洗衣做饭拖地顺便解决一下发情期,在他需要的时候可以立刻出现,不需要的时候最好能连滚带爬地离开他的视线。
让闻归不止一次地嘲笑他还是找个Alpha保姆当炮友比较现实。
裴知故听到这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怀疑他到三十五岁还找不到伴侣的话,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腺体切除手术。”闻归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按着面前一秒一秒跳动着的红色数字,随口说道,“虽然平时看着不着五六没个正经,但其实很反感因为身体原因而影响到日常工作。”
裴知故轻轻挑了挑眉峰。
闻归余光瞥见了他的表情,不等他开口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于是连忙打断道:“别想太多,他就是单纯喜欢赚钱。”
“可以理解。”裴知故语气平淡地评价了一句。
闻归莫名从裴知故的神态里品出了一种导师平时点评论文时的样子。就是那种没有什么可夸的,那就夸夸语言流畅好了的感觉。
正好这个时候绿灯亮起,闻归把注意力从裴知故的身上转回到了车上。
拐过前面的路口后,很快两个人就开到了医院。闻归停好了车,轻车熟路地带着裴知故走到了徐时的接诊室门口。
他顺便和裴知故解释道:“这个私人医院的院长也是徐时,只不过他平时坐诊更多。”
说完,闻归抬起手礼貌性地敲了两下,然后门后传来了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进€€€€”
闻归拧动了把手,推门而入。徐时从一张大报纸的后面撩起了眼皮,看见了闻归和裴知故之后,忽然幽幽地来了句:“我就说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有礼貌了,原来是因为你家裴教授也来了啊……”
闻归扯了个虚伪至极的笑,看在徐时说的那句「你家裴教授」的面子上,决定不和被刺激过头了的单身人士一般计较。
他帮裴知故拉开了一张椅子,然后坐到了徐时的对面,还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句:“别太羡慕。”
徐时僵着嘴角在脸上堆出了一副猴子看了都摇头的假笑,说道:“谢谢,并不是很羡慕。”
尤其是在经历了昨天晚上的狗粮填充之后,他现在饱得很。
徐时在心里不住地安慰自己:
不生气,不生气,他是病人是上帝。
不生气,不生气,他是行走的钱币。
然后下一秒,闻归就被请出了接诊室转手被徐时送去做常规检查去了。
送走了闻归,徐时这才缓缓地呼出了一口长气,转头热情地招呼起了裴知故:“裴教授你渴不渴,是想喝茶还是喝咖啡,我这儿什么都有,别和我客气哈。”
裴知故淡淡地弯了弯嘴角,只要了一杯凉白开。
他端着玻璃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徐医生,关于闻……”
“没事,你喊我徐时就行。”徐时笑吟吟地接过了话头,“你是想知道闻归的病情吧?”
裴知故「嗯」了一声,当是回答。
徐时默默地看着他,看了许久,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回到了接诊桌的后面。
他沉声道:“其实昨天闻归就和我说过你会跟他一起过来,说实话,我是挺意外的。我作为闻归的主治医生差不多也有三年的时间了,其实在这之前我就从闻归那里听说过你,只不过是在闻归生病之后才大概搞明白你们俩之间的关系。”
“其实这些话应该让闻归自己和你解释才对,不过我估摸着他那个狗脾气,肯定不乐意让你知道。但是不管是从医生的角度还是从朋友的角度,我都希望他能早点好起来,所以你问我,我就说了。”
徐时清了清嗓子,估摸着闻归做一次常规检查的时间,尽量长话短说。
“闻归的易感期紊乱非常严重,需要定时注射抑制剂来缓解。但是他本身的抗药性很高,普通的抑制剂用上一段时间就会对他失效,三年时间里我断断续续给他换过至少七八种抑制剂还有其他的调节药物。但都没有用。”
“而且长时间的药物注射只会增加他身体的负担,继续这样下去或许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他最严重的一段时间是去年年底,只能通过大剂量地服用精神类药物去缓解焦虑,那段时间他应该并不经常在家里吧。”
“闻归的病是心因性的,腺体和大脑没有任何损伤和病变,所以药物只能起到暂时的作用,我们也只能从心理层面去入手干预。像是心因性易感期紊乱,如果病人自己心里的诱因解决不了,那么就算调节好了以后也一定会复发。”
徐时说话的时候一改平时浮躁的模样,声音缓慢而有力度的落在裴知故的耳朵里,让他下意识地就握紧了手里的玻璃杯子。
他垂眸看着被子里的水因为他的动作而晃出一小片涟漪。他没有说话,徐时也适时地停了下来,等着他慢慢理解消化。
直到裴知故低声说了句「请继续」之后,他才接着说道:“所以,闻归的病说难治也难治,说不难治也的确并不难治。所谓的假性易感期或者易感期紊乱,本质上都是Alpha在精神上对于占有欲的确认所产生的一种渴望。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需要Alpha的伴侣能够主动给予Alpha足够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