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扬去系袖口的扣子,系了两次都没系上。
楚熠见他笨手笨脚,自然地拉过晏扬手腕,为他系上扣子:“可好听是实话。”
晏扬盯着眼前认真为自己系扣子的楚熠,忽然凑近说道:“这次我要是拿第一,你要送我什么礼物啊?”
楚熠笑着答应:“你要什么?”
晏扬眼里闪动着微光,差点脱口而出——告白。
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晏扬直起身子,把书包往楚熠怀里一塞,背着手臂往门口走去,卖了关子:“现在我还没想好,到时候我告诉你。”
夜晚温度比平日低上许多。
晏扬戴着楚熠的手套,楚熠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上背着晏扬的书包。
晏扬开口:“你昨天在顾叔叔家住的怎么样啊?”
“就是那样子。”
“我都没想到顾叔叔愿意让你去他家住,看着顾叔叔不怎么好说话。”
楚熠想到顾沉冰冷外表下的柔和,摇摇头:“他人不错的。”
“看来你和他关系可以啊,”晏扬撞了楚熠一下,眼里多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怀疑:“那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有这样一个叔叔?”
楚熠笑笑没回答,他不想让晏扬知道他和顾沉的关系,虽说给顾沉当保姆并不丢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让晏扬知道。
一辆迈巴赫停在二人身边,司机下来开门。
楚熠坐进车里,眼睛亮晶晶的打量着车内陈设。
晏扬将精致的小点心拿给楚熠,说道:“你不是上次说想开这车试试,正好我家有,等你哪天有空我借你开。”
楚熠高兴地一把搂住晏扬肩膀:“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
晏扬瞧着楚熠雀跃的神情,也跟着露出笑容。
?车开到酒店门口,楚熠和晏扬一下车,原本站在门口和美女打情骂俏的男人一看到他俩,立刻走过去搂住晏扬肩膀,浑身酒气熏天:“表弟怎么才来啊,就等你了。”
晏扬皱着眉推开男人,向楚熠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我姑妈家的儿子,顾行。”
楚熠点头,平日里晏扬没少跟他吐槽这个只会啃老男女通吃的废物表哥。
顾行盯着楚熠看了好一会儿,又高又帅白白净净,脸蛋也可人儿,眼珠子差点掉楚熠身上:“扬扬这就是你那个好朋友吧?怎么不早点介绍表哥认识?”
晏扬不舒服地瞪了顾行一眼,推着他往酒店内走:“那我们先进去了。”
楚熠朝晏扬挥挥手,转身走向酒店后阴暗狭小的胡同。
受邀的富家子弟可以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去,做临时工的只能走偏僻的后门。
楚熠深知,这就是他与晏扬的差距。
楚熠转身离去那一刻,一辆黑色保时捷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西装革履面色冷淡的男人走了出来。
服务生面带笑容迎上前,一个接过顾沉手里的车钥匙替他停车,一个接过请柬往里带路。
今天不仅酒店开业,同时也在举办一场小型商业酒会,来的人都是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大厅里人来人往,前来的宾客都面带微笑雍容华贵,顾沉一出现,立刻吸引住大部分人的目光。
大家震惊顾氏破产后把烂摊子一扔就此销声匿迹的顾沉,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关于顾氏破产的缘由,在顾沉养父母,顾骁仁和叶萍的颠倒黑白之下,已经把顾沉说成是一个被顾家养育多年不仅不报恩,还反咬自家一口,把顾氏搞破产卷钱跑路的白眼狼。
这些抹黑的传闻顾沉并不清楚,但当宾客异样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时,他也察觉出了不对。
顾沉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坦然穿过人群,找了个安静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生送来红酒,顾沉将小费放到托盘上,遣走服务生。
他倒出酒,望着窗外飘起的绵绵小雪,忽然很想问问楚熠在做什么,下雪了穿没穿厚一点?
但他到底什么都没问。
今晚楚熠就要去晏扬家了,应该是一开始就打算住一晚,所以生活用品买的很少,换洗的衣服也没带几件。
顾沉喝着闷酒,他生日这天总是有人要离开。
他母亲就是在这天走的,太久远的事他有些记不清了,但记得母亲是病逝的,父亲带他埋葬完母亲后,说要去买车票,让他在票房门口乖乖等他回来。
他这一等就是从白天到黑夜,没有等来父亲,等来的只有警察,那天他懵懂的听着警察讨论他的去处,最后他来到孤儿院,那一刻他明白他没有家,没有亲人了。所以日历上画的记号并不是要提醒他过生日,而是母亲的忌日。
早上楚熠问他什么日子的时候,他妄想了一下。如果说生日,楚熠会陪他吗?
但结果和以往那些年一样,他还是一个人。
顾沉不知不觉喝完了一瓶酒,而后又要了一瓶,在光鲜亮丽的酒店里,顾沉的孤寂的身影显得的格格不入。
楚熠穿着工作服,雪白的衬衫,服帖的西服裤,身姿卓越,容貌出挑,见到他的只以为是哪家的贵少爷,没人会以为这只是个服务生。
楚熠戴上胸牌,端起酒,随即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正要朝那个男人走去,一个陌生青年走过去勾男人的肩膀,与男人碰了下酒杯。
楚熠想着应该不是顾沉,顾沉不会和人这样亲密。他正要走向别处,顾行醉醺醺向他走来,捏住他的肩膀,从托盘里拿起一杯酒,调笑道:“啧,我还想怎么有我没见过的姿色这么好的富少爷,原来是表弟的好朋友啊,你这条件做这种粗活多可惜啊?晏扬怎么也不帮你找个好工作?要不这样,跟哥交个朋友,我给你找适合你的工作。”
楚熠厌恶地拿开顾行揩油的手,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我还要忙,不打扰了。”
顾行摸着下巴冷哼,想着这就是表弟的好朋友,要不然绝对有招治他。
他不屑地喝一大口酒,眼角余光不经意落在窗边两个男人身上,眼神顿时一变。
顾沉桌上已经空了两瓶酒,他眼里沾染着迷离醉意,任凭身旁的青年说破了三寸不烂之舌,他就像锯了嘴的葫芦,怎么也不回一句。
漂亮柔弱的青年气得脸蛋绯红,原以为今天碰到了大鱼,长得英俊,有钱,光手腕上的表就七位数,还一个人喝着伤心酒,要是弄去开房,随便要点钱都够他花半年了。可哪成想这个男人这么不开窍,他使了浑身解数都带不走!
“叔叔,我看你是失恋了吧?”他握住顾沉的手,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画圈:“失恋不算什么,叔叔和我走吧,我会让你重新找回恋爱的感觉的。”
顾沉抽回手,不悦地看向一直聒噪的青年:“你太吵了。”
青年吓了一跳,帅叔叔好不容易开口了怎么这么凶啊!
他故意挤出泪花,想要跟叔叔讨说法,下一刻却被人从身后扯住了手臂,顾行咬牙切齿:“好啊,温准,你他妈背着我在这勾引野男人呢?!”
青年眼里泪花不见,他甩开顾行往外走:“我跟你早就没关系了,钓个鱼在这还是碰到你个烂人,晦气!”
顾行脸色铁青,伸手拦住青年的去路:“我看你往哪去。”
青年皱起眉头,立刻躲到顾沉身后:“叔叔,帮帮我,他好可怕!”
顾沉一时间没明白过来这是演哪出儿,但还是下意识护住青年,看向对方:“不要欺负人。”
角落灯光昏暗,都看清彼此后,顾沉眼神冷了几分。
顾行死死盯着顾沉恨不得咬上他一口。要不是顾沉对他家破产见死不救,他们一家就不会背上负债,更不会投奔晏家看别人脸色生活!
他的那些小情知道他破产全跑了,温准就是带头跑的!
害他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说什么也不能放过顾沉!
“好啊,顾沉你他妈躲这清闲来了?还不忘泡我的人?!”
顾行的声音引来周围人的目光,温准一看有瓜,心里对顾沉说了声抱歉,脚底抹油溜了。认识二人的宾客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顾家高冷的养子和纨绔亲儿子碰到一起,这戏有意思啊。
顾沉没有回应,拿起酒瓶倒酒,倒了半天,只出来一滴。
他目光越过怒气冲冲的顾行,对服务生说:“再来一瓶。”
“喝个屁!”
顾行气愤地打掉了顾沉手中的酒瓶。
顾沉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阴沉沉地看向顾行。
叶萍闻声赶来,当她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养子对峙时,脸色瞬间变了,她冲过去指着养子大骂:“你怎么还有脸在这?公司出事我们处找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顾沉转头去看叶萍,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歇斯底里。
他提醒道:“叶女士,请你注意形象。这里是公众场合,影响不好。”
顾沉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顾行,他揪住他顾沉领口:“你管谁叫叶女士呢?她你是你妈。”
顾沉一醉就头重脚轻,他身体晃了一晃,纠正道:“你说错了,她是你妈,不是我妈。”
顾行拳头攥紧,把顾沉推得后退了几步。
叶萍故作伤心泪眼婆娑,周围人议论纷纷,觉得顾家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楚熠过来送酒,见到剑拔弩张的二人,先是诧异,随即放下酒微笑着来到顾行面前,握住顾行手臂劝道:“顾先生,你是不是醉了?我带你去醒酒吧?”
顾行看了楚熠一眼:“你一边去儿,我们兄弟的事,跟你没关系!”
楚熠看着这两个长得一点也不像的兄弟,有点惊讶。
顾行扯着顾沉领口不放,拉着他往叶萍身边走去:“你得跟我妈道歉!”
顾沉不解:“为什么?”
“那他妈是你欠我家的!”
楚熠看到顾沉被扯得摇摇晃晃,虽说脸上神情淡漠,但总觉得那双眼里藏着悲伤委屈。
他再次上前抓住顾行手腕使力,露出礼貌的微笑:“顾先生有事你们私下解决,在这儿撒野就不好了吧?”
“你说谁撒野呢?”
楚熠扯下顾行的手,扶住站不稳的顾沉,笑吟吟的,眼里迸发寒光:“谁撒野我说谁呀。”
“你个小崽子,我看晏扬的面子不整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楚熠脸上笑意褪去,懒得和顾行再说废话,扶着顾沉往外走。
顾行当着这么多人面被一小孩无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冲过去拉顾沉,人没拉住却从顾沉口袋里扯出一张车票,他看眼车票上的地址,笑了:“啧,怪不得不认我妈呢,敢情今天去看你妈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妈的忌日就是你生日吧?
我看你克母?”
顾沉猛然停住脚步,握紧拳愤怒地盯着顾行。
楚熠注意到一向冷静的顾哥,身体在微微颤抖。
叶萍也意识到一喝酒就犯浑的儿子说了胡话,再这样口无遮拦原本有利于他们的舆论就会倒向顾沉了。
她想要拉住顾行,顾行嘲讽道:“楚熠你这么护着顾沉,别是和他有一腿吧?
那你不如跟我,他一个没爸没妈的孤儿,没教养对……”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楚熠一拳抡在了顾行脸上,顾行震惊不已,叶萍惊呼着去看儿子肿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