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道:“你父亲涉嫌盗窃晏家的蓝宝石项链,他已经认罪了,只是他不肯说宝石藏匿地点,并且他浑身是让人殴打的伤痕,这事有疑点,你问问你父亲看能不能问出什么,一会儿晏家人来,你们也先聊聊。”
顾沉点头:“麻烦了,不好意思。”
“没事,应该的。”
顾沉推门走进审讯室,面无波澜地坐在顾河西对面,开口:“到底有什么隐情。”
顾河西动了动干燥的唇,要开口时忽然想到什么,警惕地盯着顾沉,脑袋一撇:“我对你没什么要说的。”
顾沉在顾河西看自己的眼神里看到了许多情绪,有怀疑,有惊恐,有愤恨,唯独没有信任。
这种情况下宁可坐牢也不愿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说实话,也够可笑的。
顾沉深吸口气,淡淡道:“你不信我没关系,但我要告诉你,以这串宝石项链的价格,可以关你最少十年。”
顾河西动摇了片刻,又慌张地说:“十年就十年,我才不会信你,你恨不得我进去蹲吧!”
顾沉面无表情的起身出门,民警也看出这对父子关系有多差了,从父子天差地别的穿着上就能辨明一二了。
来到调解室门口,衣着素雅气质温和的女人见到顾沉,轻声叫道:“小沉。”
眼前一脸福相女人就是晏扬的母亲,顾沉养父的亲妹妹。
顾沉朝她点头:“顾女士。”
“你总是这样见外。”晏母轻叹口气,“唉,怎么发生这种事。”
“如果是是他偷的,我不偏袒,晏家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只是,”顾沉强压下对顾河西的愤怒,理智开口:“晏家一向严密,他走路都歪歪倒倒的,怎么进去偷的?监控查了吗?”
“查不到,那天监控坏了。”
顾沉思忖片刻,“知道项链位置的人,都有谁。”
晏母仔细想了许久:“没有谁了,只有我。”
“那天顾行在哪?”
“那天他是回来了一趟,又走了,去哪我不知道。”
顾沉心里有了数,走到角落给顾行的债主打了一通电话,片刻后他回来对晏母说:“顾行正巧在第二天,还了债主一笔钱,数额正是项链的价格。”
晏母难以置信:“小行做的?我可是他亲姑姑啊,我收留他们一家,怎么能这么对我?”
顾沉扶住晏母手臂:“你别激动,这只是我的猜测,一会儿我把这个想法提供给警察,查一查就知道了。”
警方有了新的查案方向后,没过多久就有了眉目,那天顾行账户多了一笔来路不明的钱,查到的打款人是某个有钱的富二代,把富二代叫来一问,他承认在顾行手里买了一条项链送女朋友。
水落石出后,再一审顾河西,顾河西全招了,是顾行让他顶替的,他要去顶替,刮花车的事就一笔勾销,不然就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他,他太害怕了,只好同意了。
顾河西出来后,他佝偻着背,像一棵枯萎的树,又瘦又小,老实地跟在顾沉身后。
顾沉看着得知真相双眼红润面色惨白的晏母,问道:“顾女士打算怎么做?”
晏母难过的闭了闭眼睛,“算了,最后一次了,这是我作为姑姑最后一次放任顾行,以后我不会再接济他们家了。”
顾沉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没说话,人总要有一个看清另外一个人后消化自我情绪的过程。
曾几何时他也和晏母一样,一次又一次的抱有希望相信他们,得到的只有他们变本加厉的利用。
“那我就走了。”
晏母长长呼口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去吧,也是苦了你了。”
顾沉鼻子一酸,看也不看顾河西,离开警局。
外面下了毛毛细雨,顾沉往前走一步,顾河西就跟他一步,顾沉停下,顾河西也停下。
顾沉冷眼看他:“有事吗?”
顾河西嗓子沙哑,露出谄媚的笑:“你还是心里有我这个父亲的?那,我好久没吃饱饭了,顾行那小王八蛋总打我,饭钱和医药费你看?”
顾沉就知道他只会要钱,根本不会问他一声吃过早饭没有,打没打扰到他,在这个人心里,他只是他的取款机。
“你想多了,我不是帮你,我是协助警方调查,是我的义务。”
顾河西凑近了顾沉,小心翼翼讨好地拉住他的手臂:“我儿子真善良正直,可你总不能看你爹我挨饿吧?你看你穿的这么好,一件衣服都够我吃一个月了。”
顾沉鄙夷地看着眼前毫无尊严的男人,强烈地怒意涌上心头,他手臂微微颤抖,甩开男人大步往前走。
顾河西死皮赖脸地抓住顾沉雪白的衬衫,脏污的手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黑黝黝的印子。
他大喊:“难道你真要看我饿死吗?非要我跟你磕头道歉吗?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一口饭钱都不给我!”
顾沉突然停下,隐忍下无数委屈悲伤,语气咄咄逼人:“我有什么?我有父母吗?我没给过你钱吗?我给了你多少钱?够换云城三套房子了。可你都赌了。”
顾河西急道:“儿子,儿子,那、那我下次不赌了。”
“这句话你说了太多次,我听累了。你说我这件衣服够你一个月花销,”顾沉用力剥开顾河西的手,极力保持冷静:“还不够你赌一次的。债主三更半夜带着打手要债要到我家门口,我是你们的赚钱工具吗?”
“你相信我,相信我最后一次了,我会努力做个好父亲的,我一定做个好父亲,我其实心里也有你啊!”顾河西红着眼睛,向顾沉打起了感情牌。
顾沉听着顾河西这段话,觉得像听笑话。
“我生日几号?我妈生日几号?”
顾河西一愣,拼命回忆:“3……月和5月!对!”
顾沉感觉到深深的疲倦,为什么他的人生里会遇到这些只会吸他的血,却连一点最基本的感情都不愿意给他的人呢?
他不理智的想,就是装装样子,也好。
可他很快又恢复理智,他的人生不允许他失去理智:“我可以给你找份工作,我妈墓园之前的门卫换工作了,还缺个门卫,你去怎么样?或者送你去养老院,但钱,”顾沉一字一句,“我不会给你一分。”
顾河西脸色一变:“你疯了,不是让我见鬼就是把我关起来!”
顾沉就知道他这样无可救药,用力推开顾河西往外走,顾河西指着他破口大骂。
毛毛细雨落在身上不凉,但顾沉总觉得凉意刺进了骨头。
不远处一个高挑的身影在街上四处张望,而后他奔向顾沉。
楚熠轻喘着停在顾沉身前,雨伞遮在顾沉头上,打量着顾沉平静的面容,握住他冰凉的手,松了口气:“你去哪了,我打电话也不接,保安说看你开车往这边走了,我就碰运气找找,还好碰到了。”
看着楚熠急切的神情,顾沉眼睛一红伸手抱住楚熠,头靠在他肩上,嗅着楚熠身上清新安心的气息,轻声道:“没事。”
楚熠安抚着顾沉的背,顾沉越是这样,越不可能没事,直到他抬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震惊看着他们弱不禁风的老人,明白了怎么回事。
也是,能伤害顾哥的,也只有他不幸的家庭了。
顾河西看到抱在一起的二人,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羞耻,他涨红了脸,大骂:“不要脸啊!你不孝就算了,还喜欢男的,对不起老祖宗啊!”
顾沉皱紧眉放开楚熠,楚熠捏了一下顾沉的手,雨伞塞到顾沉手里,笑道:“顾哥,我去吧。”
“别理他了,算了。”
“没事顾哥。”
楚熠转身走进雨中来到顾河西面前,掏出口袋里仅有的一百块钱,递给他。
顾河西冷哼一声:“你打发要饭的呢?”
楚熠嘴角一勾,眼里迸发出寒光:“顾哥心软不会处理你,我可就不一定了,我兄弟多着呢,随便卸你一挑胳膊腿什么的,轻松。”
顾河西打量着青年,青年一头红发,耳朵上,嘴唇下缀着亮闪闪的珠子,穿得红红绿绿,一看就不是正经人,说不准是哪个头目混混。
顾河西最怕挨打,他被楚熠盯得身体不自觉的颤抖,飞快拿过对方手里的钱,往别处逃去。
楚熠回到顾沉身边,挑眉:“我学着电视里的小混混吓唬了他一下,他还真信了,你看我这打扮,要说像也真像。”
顾沉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回到车里,楚熠主动提出开车,顾沉坐在副驾驶,神情平静的望向窗外。
雨越来越大,路上一对父子没带伞,父亲脱下衣服罩在儿子头上小跑到超市门口躲雨。他浑身湿透却毫不在意,买了一根热乎乎的烤肠给儿子。
楚熠刚要开车,注意到顾沉的目光后,伸手搂住了顾沉肩膀,下巴顶在他肩膀上。
顾沉转过身,楚熠换了个姿势抱住顾沉的腰,脸贴在他胸膛,听着他平静的心跳。
楚熠的身体很暖,顾沉在外面冷透的身体渐渐回了暖,他低头看着楚熠微湿的头顶,手摸上他的脸,缓缓道:“小时候我经常想,我为什么会被抛弃,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后来到养父母家,我努力做到最好,却还是没用。”
楚熠胸口隐隐作痛,他收紧了手臂,安慰道:“顾哥你没做错,做错的是他们,你不用这么累的,不用什么都做到最好,爱你的人你满身缺点他也觉得你完美无缺,不爱你的人你再优秀他们看不到你的好。”
“嗯。”
顾沉这声闷闷的,带着些许鼻音,楚熠抬起头对上了顾沉一双微红脆弱的眼。
楚熠双手撑在顾沉身体两侧,上前吻住顾沉。
唇舌交缠间,楚熠的攻势越来猛,顾沉身体被顶在车门上,楚熠按住他的头舌头搅动着顾沉的口腔。
舌钉上的小珠子要比口腔温度低一些,每次划过顾沉上牙堂都能带给他麻痒的颤栗感。
两个人的紧贴在一起的身躯迅速升温,快要窒息时,他们才结束这个缠绵的吻。
顾沉轻轻喘息着,楚熠盯着顾沉缺氧后湿润的眼睛,双手捧着他的脸,一双探究的眼凑近了仔细瞧着。
顾沉向一侧撇开头,楚熠扳回他的头,笑道:“顾哥你这样让我觉得,你特别可爱。你知不知道,在你这张冷静淡漠的脸上,一露出这种无措或者害羞的模样,你的睫毛会轻轻颤抖两下,很有趣。”
楚熠湿热的气息喷洒在顾沉面颊,顾沉心跳加速,反问:“哪有趣?”
楚熠想了一会儿,指尖摩挲着顾沉的唇瓣,用力含了一下他的下唇,坐回到驾驶位:“回我家吧,我爸妈叫你去我家吃饭。”
顾沉坐直身体,整理着刚才亲吻时被楚熠揉乱的衬衫,燥热的打开了车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楚熠:“没什么日子,就是想叫你吃饭。”
车缓缓开动,楚熠瞄了一眼顾沉浅红的耳垂,笑吟吟的问:“心情好多了吧?”
顾沉没理他,楚熠知道这是顾哥又害羞了。
?自从顾沉帮楚父楚母找到一份靠谱距离近的工作后,楚涛远在家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楚熠的家始终有人气儿,不像顾沉家冷冷清清,和楚熠住在一起后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
饭菜早就做好了,依旧是招待贵客的待遇,满满一桌。
陈韵一看到顾沉立刻递去崭新的毛巾:“外面雨太大了,快擦擦,别感冒了。”
递完又给顾沉挂雨伞,楚熠头发可比顾沉湿多了,等了半天结果他妈光顾着顾沉了,他只好跟顾沉用一条毛巾,小声嘀咕:“顾哥一来就把我忘了。”
顾沉看到楚熠后面的头发没擦干,拿过毛巾刚给他擦了两下,端来水果的陈韵路过:“顾先生快来吃水果,他那么大人了,自己擦,你别动手。”
楚熠夺回毛巾:“我自己来吧,你去我房间换身衣服。”
陈韵:“小熠要用尊称,怎么你你的叫,一点也不礼貌。”
楚熠:“顾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