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听腻了楚熠这些毫无用处的解释,弹了弹烟灰,极力控制住颤栗的指尖:“不想分手可以,现在留下来,解散极限运动社,退学回国,我养你后半辈子,怎么样?”
楚熠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抓住顾沉手腕:“顾哥你知道这不可能,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就别逼我了。”
楚熠的答案和顾沉预料的一样,他在楚熠心中,又怎么会有极限运动重要,又怎么比得过晏扬?
楚熠的诚意不过如此。
顾沉累了,也痛得麻木了,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不允许他大闹,不允许他情绪失控,他抬手推开楚熠:“滚吧。”
楚熠从没被顾沉这样冷漠对待过,那是顾沉对陌生人的态度,他不舒服,也不想这样。
他咬紧牙关,站在原地沉默半天,又一次按住顾沉肩膀,十分苦恼:“顾哥,我不想分手,我创业明明件好事,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阻碍我,不要闹了好不好?”
顾沉本就头晕,被楚熠这样一晃只觉得头疼欲裂,更让他心寒的是在楚熠心里原来他是在闹。他甩开楚熠,却被楚熠捉住了手腕,楚熠用力将他双手按在床头,声音透着急切:“顾哥你一定是喝多了,别再说分手的话了好吗?”
顾沉冷冷的看他,他真的太难受了,难受地如果再多和楚熠纠缠一秒,心脏就要被撕裂了。
“楚熠,放开我,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我给你,我放手了。”
“我不放!”
“啪——”顾沉抬手抽了楚熠一个巴掌。
楚熠怔住,细嫩的脸蛋瞬间肿起,他眼眶逐渐泛红,顾沉竟然打他?!
顾沉攥紧了微微颤抖的手,扭开头吸了一大口烟:“赶紧滚。”
楚熠眼里涌现出怪异的情绪,他胸膛剧烈起伏,愤怒委屈涌上头,声音陡然冷了几分:“你的工作是工作,我的俱乐部就不是工作了?我有理想,我要赚钱这有错吗?我不想寄人篱下,不想一辈子贫困有错吗?我非要事事符合你的预期,做一条听你话的狗,你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你不要我做这个,我就不能做,你才会满意是不是?顾沉,我对你来说不就是你笼子里的狗吗,我要对你摇尾巴你就高兴的给我块肉,我朝你吠一声,你就给我一棒子,你有支持理解过我吗?你有想过我是个独立的人吗?”
楚熠的话就像一把刀,把顾沉这么长久以来的付出、真心,一刀刀切开,剁碎,扔进了垃圾桶。
顾沉再也压不住火气,将手里的烟头甩在楚熠身上,怒道:“我一直平等认真待你,把最好的都给你,你不喜欢不会开口说吗?所以我花了这么多钱,就是条狗也该服服帖帖了吧!”
楚熠嗤笑道:“平等,怎么平等?这段关系你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我们差了15岁,由债务开始的关系,一切全凭你喜欢,这样关系早晚都会分手不是吗?我说我不喜欢你会高兴吗?我说我喜欢极限运动你让吗?为了你高兴,我努力扮演好我的角色,我欠你的,我还,我忍,我装好摇尾巴的狗,但是……”楚熠指了指脖子,“我觉得我喘不过气,好不容易出国我想我喘口气,你都不愿意,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顾沉藏在被子下的手握得泛了白,他不让楚熠玩极限是怕楚熠也像那些人一样丢了性命,可在楚熠眼里却是自己禁锢他,不支持他,那他为什么不想想每次看他玩极限都会提心吊胆手脚发凉的自己呢?
他有很多话想要辩驳,可又觉得算了,既然从一开始楚熠对他的一切都是装的,不止欺骗,连喜欢爱意都是假的,他还有什么继续说下去的必要吗?
他喜欢楚熠这么久,和楚熠发生了这么多事,看来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顾沉的心凉透了,他不再对楚熠抱有一丝一毫的期望,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他本以为楚熠是救赎,于是掏心掏肺,倾注全部,是他错的离谱,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救赎。
顾沉眼神麻木空荡:“再不走,我会报警,并且通过法律途径,向你,向你的父母追债,让你从bridge大学退学,信吗?”
楚熠没想到顾沉会做到这一步,他死死瞪着顾沉,愤怒让他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他拎起行李走向门外,门被大力关上,屋内重新归于寂静。
顾沉强撑的身体泄了力,他痛苦地大口大口喘着气,撕心裂肺地疼,痛感蔓延四肢百骸。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失控过,他隐忍,冷静,自控了三十几年,如今让一个小他十五岁的男孩骗的团团转,赔了感情,赔了钱,还赔上了自己。
顾沉瞥到床边放着他亲手为楚熠制作的滑板,拿起滑板用力砸到房门上,又扯断了自己手腕上买同心锁时大事送得情侣手链。
佛珠一颗颗掉落在地上,就如同他和楚熠的感情,从此两断。
顾沉颓废地躺在床上,眼泪汹涌而出,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下一刻,他感觉脸上温温,有柔软带着小刺的物体触碰他的脸。
他睁开眼,从不接近他的无毛猫,此刻正舔舐着他脸上的泪水,舔完了,头又在他怀里蹭了蹭。
顾沉人生最狼狈的一晚,陪在他身边的,只有这只他不喜欢的猫。
他再也忍不住,抱住猫咪,压抑地,低声呜咽起来,却不足以发泄他的满腹委屈。
上一次这么哭,还是他出车祸被压在车底那一晚。
顾沉不明白,为什么他遇到的人,寄予希望的人,最后都会抛弃他,让他痛苦万分。
这世道,未免太不公平了。
第70章 破产
这回真破产了。
昏暗的房间,满地酒瓶,两块断开的滑板,床边散落着一颗颗黯淡无光的佛珠。
床上的男人头发凌乱,神情憔悴,半睁着的一双眼压抑漆黑,仿佛失去了光芒。吻痕星星点点从他的脖颈一路向下蔓延,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纹有一对字母,红色落在苍白的肌肤上像极了绽开后又破碎枯萎的花。
顾沉已经醒了很久了,他既睡不着,又不够清醒,脑子里乱糟糟的,乱得他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愿意想,只想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永远的躺着。
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顾沉仿若没有听到一般。
爬在他身边的无毛猫喵喵叫了两声,见顾沉没反应,又低头拱了拱顾沉的脑袋,舔了舔顾沉的面颊,仍旧得不到回应后,它焦急地在床上来回踱步,又跳上柜子上柔软的脚垫按住了手机屏幕。
吵闹许久的手机铃声停住了,随即从里面传出男人慌张的说话声:“顾总你总算接电话了,你快来公司看看,我们最新一批服装出了问题,货全被退了回来,孙总很生气,不仅让我们负责所有损失,还决定终止与我们的合作!”
“顾总!顾总!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顾总!”
顾沉的眼里渐渐回了一丝清明,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用力攥紧,直到毫无血色,他的手又渐渐舒张开来。
顾沉用力闭了闭眼睛,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让他想喘口气,放纵一会儿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拿过手机,起身往浴室走,声音依旧沙哑:“好,我现在过去,你先找到财务,和他们算下赔偿金额。”
得到顾沉的回应,对方松了口气:“好,顾总,我在公司等你。”
半个小时后,顾沉西装革履来到公司,却仍无法掩盖他脸上的憔悴。
早就等在门口的秘书李良骥是个跛脚的年轻人,走起路来左右摇晃,一看到顾沉立刻迎上去,由于太急了,没站稳向前趔趄了一下,顾沉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他。
“顾总,不好意思。”
顾沉松开他,淡漠地往里走:“具体怎么回事?”
李良骥立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给顾沉,他今天早上收到退货,总部查出最新一批服装质量有问题,纤维布里含有超标致癌物,他立刻和财务、采购对接,账面原料却没发现出任何问题,把负责人叫来问话也没问出什么,他也犯了难,明明采购的是正规合格布料,怎么就变成差料子了呢?
顾沉听完沉默片刻,眼里尽是疲累:“帐拿来我看看,你出去吧。”
“在这儿。”李良骥捧来全部的文件,忧心忡忡看着顾沉,今天的顾总很不一样,往常公司出现危机,顾总可以面不改色沉稳应对,和今天的顾总看起来好像随时会破碎,会轰然倒塌。
顾沉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叼着烟待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他叫来一位采购部的部门小主管,小主管刚大学毕业,脑子聪明,能吃苦,工作认真上进,顾沉欣赏他才破格提拔他,此刻他站在顾沉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吭。
顾沉缓缓吐着烟:“自己交代吧,你不说我报警,这份损失够关你辈子了。”
小主管脸色一白,扑通跪在地上:“不要,我全说,我全说。”
小主管交代了全部,他家境贫困,不久前母亲摔伤住院,正愁医药费的时候,有一个布料供货商找到他想说想为公司提供原料,他说他没资格做决定。对方又说自己的布料毫无问题,只是比原用料便宜,质量差了稍微一点点,做出来的衣服不会有什么不同,他愿意为小主管出全部医疗费,并送了他一张二十万的银行卡,小主管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在金钱的诱惑下同意了供货商的提议,并且在供货商的帮助下,做出了不易让人察觉的采购账。
顾沉听完,靠在椅子上长长吐出一口烟,这些没良心的怎么一个接着一个往他身边凑?
小主管嚎啕大哭:“不要送我去警察局,我真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呢!对不起,对不起顾总,多少钱我这有,我赔钱,我给你当牛做马!”
顾沉眼眶微红,虽然他清楚有人在故意搞自己,小主管不过是被利用,但他还是心寒。
“良骥。”
李良骥小跑进来:“顾总。”
“送他去警局。”
小主管脸色一白,头摇得像拨浪鼓,拼命往顾沉面前扑,为了求顾沉放过泣不成声,顾沉看着亏损金额,瞧也不瞧他一眼,最后小主管被李良骥和保安拉了出去。
随即顾沉抬头望向门外,想着对于不懂事的年轻人,比起惯着,给他教训才是最正确的。
顾沉回过神,拨通了合作品牌方孙总的电话,过了一会儿对方接通。
顾沉开口:“孙总,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真要结束合作?”
那边安静片刻,随即干笑道:“顾沉,我也是没办法,你知不知你得罪了人啊,阎冠,他的手多长啊,都伸到云城来了,你怎么就得罪他了,现在他放话不让别人跟你合作,害,你多么谨慎的人呐,这次的事肯定和你没关系,大概也是那个姓阎得搞鬼,我啊,合作是没办法了,现在能给你提醒的是,要不你服个软,给他道个歉?”
顾沉捏紧了拳头,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后,顾沉收到消息,提供不合格原料的供货商跑了,警察短时间抓不到人,小主管拿出了全部身家也才十五万,不过杯水车薪。
高额的违约金和赔偿,全部落在了顾沉身上,让他不得已迅速出手在云城的几处房产,算上自己的存款,正好赔了个底干净。
这次顾沉真的破产了,公司规模小,应对风险能力低,赔偿完后,合作一终止,基本就是被掐断了财路。
顾沉亲自爬上梯子,看着公司的名字许久,最后摘下了公司牌匾。
李良骥难过地看着顾沉,无措地揪着衣角,公司真的要关门了吗,他这样的瘸子只有顾沉要他,往后他还能去哪找工作呢?
顾沉看了李良骥一眼,拎起文件夹,平静道:“公司里剩下的东西,你卖了吧。”
李良骥看着顾沉冷漠孤寂的背影,用力擦了一下眼睛。
?天空下了雪,街道两旁年味浓厚,大红灯笼挂满长街,顾沉走在街上,雪花落了一身,遍体冰凉。
一个小男孩握着烟火棒跑闹,一不小心撞在顾沉公文包上,公文包摔在地上,文件账单散落了一地。
顾沉低头看着雪中文件,缓缓蹲下来,面无表情,一张张慢慢捡着。
捡着捡着,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手背上,接着又是一滴落在文件上,濡湿了上面的字。
他松开文件,双手用力捂在脸上,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栗。
小男孩叫来妈妈,小声和顾沉道歉:“叔叔对不起,我弄哭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男孩妈妈一边朝顾沉道歉,一边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拂掉上面的雪,工整地装进公文包里,小心翼翼的问:“先生对不起,你看损失什么的我赔。”
女人气得直打男孩屁股,男孩撅着小嘴,扑在女人怀里委屈的哭出来。
小男孩委屈了还能找妈妈哭,有妈妈为他收拾烂摊子,顾沉又能找谁呢?
顾沉木然地拎起地上的公文包,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把公文包里的文件一股脑地扔进了垃圾桶,一把火全烧了个干净,连同他对楚熠的感情,只剩下灰烬。
新年喜气,亲朋欢聚,这些和顾沉好像没什么关系。
他红着眼,满身冷气回到家,一抬头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一家三口。
楚涛远拎着一篮子水果蔬菜,笑吟吟说道:“打扰了顾先生。”
作者有话说: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有人担心小楚会囚?禁顾哥?这应该不会吧……
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