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熠松开了林沐的领口,后退两步用不大,却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顾沉是我父亲请来的贵客,林表哥要是刻意为难,那也是不给我阎家面子。”
看热闹的宾客窃窃私语,关键时刻又有人护着顾沉,看来说顾沉和楚熠有关系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真是可怜的林小姐,要联姻嫁给一个同性恋。也不知道一个白眼狼的黑心商人有什么好的。
楚熠听着窃窃私语,脸色有些难看,但瞄向顾沉,顾沉神态自若仿若没听到一般。
可顾哥越是这幅不在意的模样,楚熠就越在意,顾哥不善解释,被人一再抹黑,也正因如此他没什么朋友,从来孤独一个人。
楚熠突然提高了音量:“据我了解,是林表哥想要强行带走顾总,顾总不愿意才推开了你,所以也不算顾总的错。”
“你他妈胡说,你们有一腿,你向着他!”
楚熠挑眉:“船上有监控,调取一下,让大家一起分辨谁对谁错?”
林沐顿时语塞,他捏紧拳头,满心不甘,但他又不能让楚熠调取监控。二人突然僵持住了,楚熠明显占据上风。
一直沉默看戏的林嫣父亲林海峰在这时开口:“好了,都是误会,今天是小女的订婚宴,大家应该把关注点放在这件大喜的事上。”
林海峰一开口,众宾客知道好戏要没了,平日里爱出头的一个个当起了和事佬,有人劝林沐赶快换身衣服去,有人劝顾沉消消气,原本安静的宴会厅再次热络起来。
楚熠眼神冷冷地盯了林沐片刻,随后移开目光走到顾沉身边,轻声问道:“顾哥你没事吧?放心他欺负了你,我不会放过他的,你和晏扬找个安全的地方坐着,一会儿给你看个好戏。”
他说着轻轻揉着顾沉的腰,顾沉腰一软,伸手扶住了桌子。
“明明都这么不舒服了,怎么还抬脚踹人,你多信我一点,你可以什么都不做,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楚熠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顾沉耳根,顾沉心脏莫名麻酥酥的,他一把打落楚熠不老实的手,开口道:“不管你要做什么,阎冠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骗。”
楚熠一笑:“可是顾哥,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傻。”
晏扬听不下去了,拍了拍楚熠:“悄悄话说够了没,顾叔叔不想听你说话了。”
楚熠瞥了眼晏扬:“你别和顾哥乱说话。”
“啧,我爱说什么说什么,你管得着吗?!反正你吓唬阎家人那套对我没用。”
楚熠抬手拍拍晏扬肩膀,转身离开。顾沉望着楚熠的背影,带着晏扬来到一个人少的位置,刚一坐下来,顾沉发现林嫣也跟着他们。
林嫣坐在顾沉身边,叹口气:“接下来楚熠说没我事了。”
顾沉隐约能猜到楚熠要做什么事,问道:“你为什么愿意配合他?”
“因为,”林嫣眼里藏着恨意,“我恨林海峰。”
她握住酒杯的手颤抖:“我恨他对我妈非常坏,动不动就殴打她,我妈终于无法忍受跑了,他派人去追,我妈怕极了慌忙之中过马路被车撞了,从此成了植物人。而我更不受他的待见,你也看到了,我的地位连那个发酒疯的表亲林沐都不如。
在他眼里我只是个联姻工具,我想反抗他,但我没有能力。”
顾沉懂得这种感受,他又何尝不是有一个根本不负责任的亲生父亲。
林嫣喝口酒:“直到我发现要和我订婚的阎少爷是楚熠,之前我们一起拍摄极限纪录片的时候见过。”
顾沉知道这件事,那时候楚熠口口声声说不再玩极限,事后却失踪几天去录了极限纪录片。
“我也喜欢极限,但家里不让我就偷偷的去,然后碰到了楚熠,他好像很缺钱,拍纪录片一次可以拿很高片酬。后来深海冲浪的时候出了事故,摔入了海里,差点没命。
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我也是这时候知道你的,当时就很好奇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楚熠都快死了还念叨着你。病好后他得了恐海症,所以这次他竟然选择在游轮上进行,我挺惊讶的。”
顾沉垂下眼眸盯着桌上的红酒杯,心情复杂的无法形容。
与此同时,楚熠一个人走到了台上,阎冠对楚熠刚才在下面的表现很不满意:“看来你这段时间的乖巧,都是装的。那我我的好儿子,想要在今天这个日子,给我一个什么大礼呢?”
楚熠什么也没说,坐在了阎冠身边。
下一刻大厅里灯光尽数熄灭,场内宾客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又是搞得哪套。宴会厅正中央的大屏幕亮起,众宾客以为会放一段浪漫的求婚VCR,直到从里面传出男人痛苦的嚎叫声。
男人被关在实验室内,穿着实验服的人员在他身上注射一针又一针不明的药物,画面一换,同样的场所,这次的实验对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场的记者看到这怪异的视频,纷纷举起了相机。
林海峰脸色一变,一掌拍向桌子,大骂秘书:“这是怎么回事,快去把视频关了!”
场内有的宾客脸色巨变,有的宾客不明所以,楚熠的秘书拿起话筒,清晰有条理的向众人解释道:“在场的来宾都是阎林两家关系最好最亲近的人,大家仔细想想,有没有被莫名注射过药物。”
宴会厅内嘈杂起来,秘书继续道:“漂亮的女士以为这是水光针,男士以为是延长某方面能力的药物。但这其实,是控制人的药物,你们在不知不觉中被控制住了,所以你们会无比恐惧林海峰和阎冠。”
场内一片哗然,有人不信,提出质疑:“不可能,我们这些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我们是傻子?”
秘书说:“陌生人推销当然不信,如果说向你推荐药物的人是家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呢?”
接着视频里画面滚动,里面出现了一部分人的名字,秘书道:“这些人,就是这些药物最大的买家。”
刚才提出质疑的人一愣,他怔怔地看着屏幕里熟人的名字,转头看向他一直信任的舅舅,他的舅舅目光闪躲,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场内的记者快疯狂了,林阎两大企业,违法制药还大规模用在亲近人的身上潜移默化的控制身边的心神,这简直又震惊又难以置信。这也绝对是一个足以让京市炸开锅的大新闻,同时宴会厅内也炸开了锅。
有人嚷着让阎冠、林海峰给个说法,有人干脆已经大打出手逼问名单上的人是不是真做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顾沉提前找到了安全的位置,宴会厅的内乱并没有波及他们。顾沉看着这一切,眼睛始终盯着看似是在拉架,实则却是在维持秩序的服务生。
名单上的人一部分站了出来,怒道:“胡说八道,我们才不干这种缺德事!”
一直默不作声的阎冠也在这时开了口,他不紧不慢,气定神闲,手指无聊地缠着自己半长的头发玩弄:“一个合成的视频,虚假的人员名单,值得在场一个个富商、老板自乱阵脚吗?这么离谱的事情,我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信。”
阎冠一开口,乱哄哄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一开始一些自乱阵脚的买药者平复了下来,一起指责秘书的胡言乱语,甚至已经有老板的保镖上台想要将秘书拽下来痛打一顿。
然而楚熠早就备好了充足的人手,保护住了秘书和视频,那些买了药的老板面红耳赤,愤怒的骂道:“今天高高兴兴来参加订婚宴,订婚宴没有,反而弄了这么一出,我算是明白了,故意搞我们是不是?行啊,楚熠,等船靠岸了等着收律师函吧!”
带头的宋总气愤地往宴会厅外走,然而下一刻,会场内的所有门窗尽数关闭,身强力壮地保镖堵在门口禁止所有人出入。
有人拿出手机想要拨打电话,却发现此刻的游轮上一点信号也没有。
宋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骂道:“楚熠,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楚熠靠在椅子上一声不吭,面孔隐于黑暗之中,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阎冠瞄了眼身边这个像极了他年轻时候的好儿子,轻轻抬了下手,助理立刻推着阎冠来到了人群中。
阎冠不认为楚熠能办出什么大事,即便真的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又如何,他只要一天是阎家的掌权人,他就能够在阎家一手遮天。
既然儿子又不听话,总不能像小鸡小鸭一样剁了扔到海里喂鱼,只是回去要加大药量了。
大不了给他变成一个傻子,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处,至少听话,不想着僭越和取代亲爹。
阎冠拿起话筒,面露微笑安抚着众人:“让各位见笑了,犬子不高兴我给他安排的婚事,所以闹了这么一出,还把一些无辜的人牵扯了进来,我回去一定会教训他。”
林海峰也在这时开口:“今晚大家出现的精神损失,我林家也会一并承担,希望今天的闹剧大家不要传出去,毕竟小孩子闹别扭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希望大家给我们个面子。”
阎冠和林海峰两个老油条一唱一和,很快安抚住了场内宾客的情绪,有个纨绔子弟骂道:“草这算什么事啊,吓死我了,感情的事谈不好别吓唬我们啊,我现在只想赶快回家,给我开门!”
站在门口的保镖纹丝不动,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阎冠命令道:“开门。”
阎家的保镖们依旧不为所动。
阎冠的助理吼道:“阎董的话都不听了,看清楚了,谁才是你们的老板!”
然而大门依旧紧闭,也就在这时,楚熠终于亮出了最后的底牌。他站起来走到众人面前,身边的秘书按动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画面里显示着阎氏真正的占股比例。
——楚熠名下占股百分之六十五,阎冠占股百分之三十五。
一直气定神闲的阎冠在看到视频里的数据后,眉头紧蹙了一下。
秘书说道:“很抱歉阎先生,阎家的人不能再听你的话了,因为现在阎家真正的大股东是楚熠。”
阎冠的助理一惊,立刻要去查询股份,却因为屋内没有信号根本无法登录公司内部系统,他本以为楚熠故意屏蔽信号目的就是让人无法与外界联系而利用虚假的信息差让众人信服他。然而楚熠似乎料到了他要做什么,手机上忽然来了信号,当他登录进入,查询到持股比例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将手机拿给阎冠看。
阎冠看到手机上的数据后,眼神越发阴沉,楚熠占股原本只有百分之十五,还是上一次他在和阎宇夺权的过程中争来的,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短短时间内,几乎收走了阎氏所有大小股东的股份。要知道这些股份一年净分红就可以让人不愁吃穿,那些见钱眼开的亲戚们怎么舍得撒手?
阎冠不信这个一直在他身边装乖的毛头小子能做到这个程度,他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阎训,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拽到自己的身边:“你把股份给他了?”
阎训面对阎冠还是有些发怵,他耸了耸肩:“我也没办法,因为你压的人喘不过气,大家都想松口气啊。不过这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你儿子找到了那种药的解药,有了解药,可以不再受人控制,可以不被人控制几十年和股份相比,解药更值钱,所以股东们都选择了用股份换解药啊。虽然你一直让我盯着他,但我也没想到他能拿出这么诱惑人的筹码,小叔你还是小看你儿子了啊。”
阎冠眼神越发阴冷,他此生最讨厌的就是事情脱离他掌控的轨道,他狠狠推开阎训,瞧着楚熠露眼神阴森森的仿若要杀人。
“熠儿,我真是小瞧了你,可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吗?”阎冠突然看向林海峰,“不知道你查没查到那家研究所的法人、注册人、投资人等一切资质,上面都没有一个阎字,即使抓人也抓不到我身上。”
阎冠说的理直气壮,林海峰却眼皮子突突直跳,因为投资人是他的名字,当初是被阎冠忽悠签的,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原来阎冠在一开始就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林海峰愤怒不已,大声控诉道:“阎冠!你这个小人!”
一直沉默看戏的楚熠突然走到阎冠身边,他瞧着已经孤立无援的阎冠,想到自己被活活折磨疯的母亲,被一次次为难搞破产的顾哥,被迫远走他乡的养父母,长久以来一直压制住的愤怒再也不受控制的涌出。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拳头:“你对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没有一丝愧疚吗?”
阎冠笑了,神情极致冷血,仿佛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没有,我不懂什么叫做愧疚。”
楚熠双目赤红,一拳垂在阎冠的轮椅上,轮椅上的塑料头托碎了一地。
他一字一句:“你这种人,不配活着,但也不能让你痛快的死了,你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楚熠深吸口气,强压制住心底强烈的想要打开阎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的冲动,直起身体后退几步站回到台上。
忽然人群里发生骚动,伪装成服务生的便衣警察纷纷行动,控制住了宴会厅内大部分购买、售卖名单上的人。
阎冠被扣上手铐的刹那,他目视前方,似乎服气了一般,垂着头不再言语。
而这段时间一直跟在楚熠身边看着他忙前忙后的阎训,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次订婚宴楚熠坚持要在游轮上,又为什么只请了阎林两家密切的合作伙伴参加。因为来参加的宾客多数都是买卖过药品的人,这样节省警力又方便一网打尽,同时又能通过这场婚宴降低阎冠和林海峰的警惕,在船上更是无处可逃,并且林海峰还许诺过只要订婚,就会把保险箱的位置和密码当做女儿的嫁妆送给楚熠,也许保险箱里有楚熠想要的东西,这样看来楚熠这个手段也算是一石三鸟了。
阎训愣愣地看向西装革履,神情沉静的楚熠,他记得刚见到楚熠时,楚熠还是个一头红发,穿着运动服带人爬雪山的恣意单纯的青年。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楚熠也变成了伪装算计,让人琢磨不透的管理人了。
楚熠将得知的保险柜位置和密码告诉警方后,等在城市内的警方打开了保险柜拿到了完整的购药人员名单,楚熠这长达半年的卧薪尝胆终于告一段落。
警方压着涉案人员离场时,楚熠来到被拷住的林沐身边,林沐怎么也没想到楚熠在这儿等着他呢,吓得酒劲儿都散了,急忙求饶:“表妹夫,啊,不是,阎少,我错了,我不应该脑子一热动你的人,你看看我也不是什么药物的参与者,我压根都不清楚那是什么,你能不能说说情,放了我啊?”
楚熠抱着手臂,摇了摇头:“对陌生人下药,强行把人带走实施犯罪,虽然未遂,但,”他手指轻轻点了下林沐手腕上的银环,“你值得这个,而且你不应该跟我道歉。”
林沐对着顾沉的方向急切地大喊:“顾总,我错了,你让楚熠放了我吧,顾总我知道错了!”
楚熠充耳不闻,还叫来记者拍下林沐狼狈的像过街老鼠一样的反应。一想到顾哥脖子上的牙印,如果顾哥没有挣脱呢?是不是林沐就得逞了?楚熠甚至觉得不够解气,已经在心里盘算好回去就找到业界知名律师,再好好挖一挖林沐做过的违法乱纪的事,一定要凑够林沐喝几壶的!
宴会厅内剩下的宾客一时半刻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回过神的正拿着手机和亲友群们讲述今天的事,短短半天的时间,阎家更新换代,很多富商一直不算看好的楚熠竟然成功夺走了老子的位置,成了阎家的接班人,年纪轻轻的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不容小觑。
有些人已经在反思自己得没得罪过楚熠了,对了连同楚熠在乎的顾沉也不能再得罪了。
万一得罪过,往后的合作万一打水漂了,他们可承受不了这笔巨大的损失。
记者们一个个异常兴奋,这回的可真是一个巨大猛料,无论是从商业角度,还是从楚熠和顾沉的关系上,哪点拎出来做做文章,都够杂志卖一阵子的了!
顾沉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走到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楚熠身边,说道:“你什么时候和警方合作的?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楚熠回过神,看着阎冠被带走的身影,忽然拉住了顾沉的手,他的手比寒冬还冷,凉意一丝丝渗入顾沉的手掌里,冰得顾沉打了个寒颤。
楚熠攥紧了顾沉的手,不肯让对方挣脱,此刻的他需要这份源源不断的热量。
“从国外回来后,我就和警方合作了,这些我都和你说过,但你把我拉黑了,一直想找机会见你亲口说,但阎冠看我太死,关键时刻我不能出岔子,”滚滚海风裹挟着湿润的水汽吹向甲板,楚熠捏着顾沉的手心渗出一丝冷汗,他又道,“后来又想,你不知道也好,我不想你跟着废心,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当然这件事不仅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
顾沉扯了扯手臂,但都没有从楚熠的手机挣脱,也许是夜太黑,见他自己都看不清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就可以假装欺骗自己他们没有拉手,又或者因为他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懒得动了,总之他由着楚熠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