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在他的印象里,黎听一开始没一句真话,性格行为恶劣,不过随着两人相处,他见到了黎听的独立、认真与上进,印象逐渐改观,外加两人相处起来还挺舒服。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后面是真的把黎听当朋友了,而做他朋友也很简单,只要坦诚、不背叛、不在背后捅刀就可以了。
他的朋友很少,但只要是,他就会很珍惜。
可是,清水浸过鼻梁上的黑痣,许寄笑了一声,看来黎听没有把他当朋友啊。
对方难道没想过事后两人会掰吗?肯定想过的,只是对方不在乎。
黎听将绳子、地上的套和纸巾都处理干净后,站到许寄的门前,敲了敲。
没有人应。
站了一会,黎听重新回了房间,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突然有些迷茫。
他之前的确是抱着玩玩的想法,他很馋许寄的身子,觉得做完一次掰了也没关系,最多就恢复原来“你玩你的,我玩我的”状态罢了,明明都想好了€€€€€€可现在这股不舒服劲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要离婚吗?的确,他原来没有想过许寄会生气得直接提离婚。
是因为离婚之后怕没万跃支持?不,他原本就不打算靠任何人。怕万跃让他从G城滚蛋?这个是挺怕的,但好像不是现在这种心情的主要来源。
是因为压根没进去?反正都要离婚的当时为什么没有操进去?可惜?也不全然,进去了可能只会更糟糕。
可是……黎听设想了下,哪怕没有离婚,只是闹掰,亦如他几个月前所想的那样,他好像也还会……不舒服,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心口,酸酸涩涩,压迫得他呼吸难受。
当朋友当习惯了?说不准,许寄的确是第一个会惯他的朋友。
撒一撒娇,对方就会露出无奈的表情,他很喜欢看。
黎听当晚睡得很不安稳,像是整夜醒着,又像是睡着了,各种梦像走马灯一样串着来。
“外婆,你不可以把我接过来住吗?我不想再被哥哥欺负了。”一个幼小空灵的声音出现在脑海。
一个中年女人牵着一个小孩的手走在海边,海浪拍打在石礁上,“听听抱歉……我说了好多遍了,你爸爸不让我把你接走呀。”
“可是……”小孩举起自己的手臂,上面全是淤青与结痂的牙印,“可是哥哥咬得我很痛。”
女人像是被烫到了移开视线,她道:“我们不说这些了,今天听听捡了那么多贝壳,开不开心?”
海风吹起小孩的衣摆,他缓缓放下举起的手,看了一会自己的伤口,原本还没表情的脸忽的轻车熟路扬起一个雀跃的笑:“开心!”
“开心就行,”女人道,“来,我们多捡一点。”
黎听睁开眼睛,窗帘泛着白光,他坐起来,把粘在脸上的长发弄走,怎么会突然梦到这些他本来都不记得的小事?
他下了床打开房门往外走,看了一眼门口,许寄的鞋还在,他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长大了才懂,他外婆压根不是没法接他走,而是不想。就像谈恋爱时男人说的没空,要是真喜欢,怎么会没空呢?
他只是一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想要。
黎听刚想敲门,许寄就提着行李箱打开了门,后者看起来也没睡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两人面面相觑。
黎听嘴边的“对不起”开口变成了:“你又要走?”
许寄说:“离婚协议书签了吗?刚好今天大家有空,去把婚离了。”
黎听抿着唇线,“我不想离。”
“放心,”许寄绕开他往外走,“离婚是我提出来的,我爸妈不会把你怎么样,而且也不用担心还彩礼钱,就是可能工作室需要你自己努力点了。”
黎听闻言莫名有点愤怒:“你以为我不离婚是为了我的工作室吗?我一开始就说我不需要靠你。”
许寄反问:“那你现在不离婚是为了什么?”
黎听猛地愣住了,是啊,又绕回了昨晚没有纠结出来的源头。离不离婚对他影响根本不大,为什么不愿意呢?
只是感觉好像离了婚,两人之间的唯一联系就没了。
他干巴巴道:“我昨晚没进去……你别生气了,对不起。”
许寄陈述:“你是上面那个。”
黎听愣了愣:“……是。”
“那之前有那么多次机会,”许寄盯着黎听的脸,不错过任何一个表情变化,“我给你扔黄瓜,你买情趣用品回来,外加两年时间,你在默认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黎听下意识脑子转起来,想想一个能让许寄不那么生气的说辞。
“你又要撒谎。”许寄笃定道。
黎听下颚骨绷紧,只好说:“因为想和你做爱,怕你知道我是1之后,你就不和我做了,外加那时候喝了酒有点上头。”
许寄道:“是,所以干脆不告诉我,骗我,然后打算强上。”
黎听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许寄深吸一口气,“我们到此为止了,黎听。”
黎听又说了一次:“我不想离。”
“随你,”许寄说,“一个星期内把离婚协议书签好了给我。”
“对不起,”黎听仿佛只有这一句,眼见许寄就要打开门,他快速道,“我再给你口好不好?你不是喜欢吗?这次你射我嘴里都可以。”
许寄回头看了他一眼,冷漠道:“我不差你这一个。”
黎听睫毛一颤,“那你打我吧,我不还手。”
“嘭”的一声,门关上了。
一天后,黎听的帐户多了一千万,来自许寄的工作室,上面备注:十倍违约金。
所以这是连拍都不给他拍了吗……?黎听转了回去,发微信给许寄:“继续拍吧好不好?我们这边的人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星期拍摄的东西了,都做了好几个大型玻璃雕塑了,而且他们看了你的片子知道你要拍都很高兴。”
是,他是故意用其他人当借口。
许寄回:“不。”
黎听道:“那拍摄期间,我不去你那,不出现在你面前,行不行?”
好久,许寄才回:“嗯。”
黎听发现,只要许寄不回濒海,他是真的见不到对方,他道了好几次歉,但这次似乎真的踩到了对方的底线。
他望着面前的离婚协议书,拿起笔,自言自语道,“那就离了吧。”
只是少了一个朋友罢了,其他都不会变的,原本结婚就是为了脱离黎家,寻求万跃的暂时庇护。
现在都结束了,这个婚结着好像是没什么用,反倒是许寄,离了要被父母念叨催婚,后者才要烦呢。
他三两下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天后,两人一起到了民政局,全程谁都没说话,很快,大概就几分钟的事,离婚证就到手了。
黎听看着手上差别不大的两个红本本,有些发怔。
许寄今天穿了件黑色的polo衫,很酷,像是要去滑雪。他道:“我会和我爸妈说的,你不用担心波及到你身上。”
黎听捏着离婚证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泛白了点,“什么时候?”
“周五吧,这两天没空。”
黎听说:“我也去。”
许寄嗤了一声,“怎么?怕我冤枉你?”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针锋相对了,黎听很不习惯,心情很差,他说:“……不是,只是这么大的一件事,还是两人一起说比较好。”
身后,许寄松开被捏得起痕的证书,道:“随你。”
第35章 “难受着吧。”
许寄这两天的确去滑雪了,他也不是没空,只是下意识想要逃避,逃避面对许乘跃和陈恋。27年来,不开玩笑,他不怕他们两个,但也是真的怕了他们两个了。
回汉景的那条路仍在施工,许寄打方向盘绕路,他兴致不高,滑雪也不畅快,但这被他归于正常情绪。
汉景的房子很久没住了,铺着薄薄的一层灰尘,多久了?两三个月?许寄有点记不清了,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房内,他安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复又关上门,在旁边的酒店开了个房。
周五晚上到达父母家门口时,黎听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指尖夹着烟在抽,地上放了一张纸巾,纸巾上歪歪扭扭五六个烟头。
黎听转过头来,他的眼睛在夜色里很亮,倒映着烟屁股的火光。
两人的视线只对上一秒就各自移开了,都没有说话。
黎听用纸巾把烟头包起来扔进垃圾桶,跟在许寄身后进了门。
灯光亮堂,许乘跃坐在沙发上看股票,陈恋恰好把饭菜端上桌,她满面笑容道:“回来了?刚好开饭。”
许寄看着陈恋的笑容,已经想象到对方得知离婚后的表情变化了,会瞬间变脸,从天使变成恶魔。
看来他和黎听之间的气氛真的很差,差到连许乘跃都察觉出来了,“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黎听垂下眼睫,不知道该不该说,只等身旁的人开口。
许寄摇了摇头,他早有经验,有事情不能在晚饭前讲,不然碗碗碟碟只会碎掉出现在地上。
“哐当!”玻璃烟灰缸在许寄面前碎成一块一块。
许乘跃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许寄及时退后了一步,不然差点就要被烟灰缸砸到了,这也是多年来养成的提前预判,他道:“我们离婚了。”
黎听没有被许乘跃这突然发作吓到,反倒是被那玻璃缸吓得心一颤,他太清楚这么重的玻璃砸到头会有什么后果了,他伸手要去挡,见到许寄没被砸到后,抬到一半的手又放下。
儿子差点受伤,陈恋的重点却只在离婚上,表情不复一开始的亲和,她好像天都塌了,“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离婚?”
“已经离了。”许寄把离婚证放到桌子上。
一片沉默,秒针“哒、哒、哒”走过的声音异常明显。
许乘跃和陈恋同时爆发,“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一意孤行!联姻,联姻,你知道离婚对公司的影响有多大吗?!你自己不要脸,为公司考虑考虑行不行?”
……
不知是谁拿起离婚证劈头盖脸地扔许寄脸上,“你什么时候能让妈妈省心一点?从小到大给你气短命十年!头发都掉了多少!”
他们不问到底是什么原因离婚,也不在乎是自家儿子有没有受委屈或者其他,他们只要许寄按照他们安排的走,稍微脱离一点,其他所有优点瞬间都会被他们踩得一文不值。
“怎么和你说了多少次都不懂,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会害你,要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还年轻不懂,到时候有你后悔的!真的是生块叉烧好过生你!”
“以前就叛逆,现在翅膀硬了更是讲不通,到底要怎么讲你才能懂!”